“穗穗。”他情不自禁哑声喊,“穗穗……”
梁芊儿愣了好半晌。
她见他眼里爱欲渐浓,方反应过来他到底在喊谁。梁芊儿脸上的红变成了白,姜穗!
梁芊儿目光一厉,伸手去脱男人衣服。
姜穗就姜穗,纵然反应过来了,然而刚刚驰厌那副甘为她裙下臣的模样,让她至今心率都是乱的,驰厌骄傲惯了,何曾会有这种痴迷和卑微。
她的手指解他领带,他没动,轻轻皱了皱眉,似乎十分难受。
梁芊儿大着胆子,脱他西装。
驰厌清醒了些,身前模模糊糊的人影,看不真切模样,然而她连味道都是姜穗身上的味道。但他心里一冷,姜穗不会脱他衣服。
他浑浊的眼里冷了一分,刚要推开梁芊儿,身后一个声音喊:“驰厌!”
驰厌彻底回过神,一把推开梁芊儿,回头看姜穗。
姜穗瞪大眼睛。
驰厌衣衫凌乱,眼里布满血丝,带着骇人的爱欲直勾勾看着她。
年少时,风轻云淡的、毫不显眼的感情,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全部被摊开展露在她面前。以往无数次不确定,可是这次,她完完全全确定了。
姜穗几乎吓得后退了一步,可是转眼她想起来自己是来帮忙的。
她咬牙,盯着驰厌那让人头皮发麻眼神走过去,她伸手拉他:“你快点走吧,你弟弟不怀好意,估计一会儿就要来人了。”
姜穗猜得没错,段玲怨毒的眼远远看着他们,更远一些的地方,有人“热情”地邀宾客们上楼来看看毕加索的画作。
姜穗才触碰到驰厌,他反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
姜穗一疼,她拍拍他手背:“松手驰厌,还不走你想完蛋吗?”
他漆黑的眸看着她,半晌喘着气靠近她颈窝:“嗯。”
姜穗气得不轻,楼上一个看好戏的神经病,楼下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她说:“你车在哪里?”
这种豪宅,楼上也有个电梯,驰一铭刚刚就是带着她坐电梯上去的,姜穗扶着驰厌,好不容易上了电梯。
驰一铭跑下来,他这种情景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明明是应该姜穗怕了他哥,失望离开,然后陈老一行人会看见驰厌和梁芊儿“乱搞”,陈老这群人介不介意不说,至少那位三爷,眼里揉不得沙子。
驰一铭撒气似的踹了一脚梁芊儿,阴沉地说:“废物东西!”
梁芊儿尖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驰一铭深吸了口气,没有管地上的梁芊儿,他知道这次失败在哪里。
不是因为他狂妄自大,而是因为他心慈手软。
对驰一铭来说,驰厌但凡做过一天他哥,他就不太想用这种腌臜手段对付驰厌。所以他把段玲也 叫过来了,有段玲在,至少驰厌和梁芊儿不会发生什么。
驰一铭需要驰厌的败绩,但他还记得自己从小的想法。
他矛盾地恨着驰厌,看他为自己这个坏心眼的弟弟打拼吃不饱饭,卑微到没有尊严,又希望驰厌能站起来,堂堂正正干干净净活着。
姜穗小心翼翼开口:“你车呢?”从后门出来,姜穗自然找不到驰厌的车,她现在的状态简直“如坐针毡”,看都不敢看驰厌什么表情。
驰厌没开口,然而附近很快有人迎上来:“老板,你没事吧。”
姜穗松了口气,好在驰厌的人到处都是,没一会儿她就看见有人开车过来了。
车上坐着水阳。
水阳第一眼没看见自己老板,而是看见娇小的少女,姜穗还穿着校服,马尾乱糟糟的,倒是有种羞恼般的呆萌。
水阳看得忍不住一笑,然后看见了他老板。
驰厌满额头的汗,握住姜穗手腕不松手。
姜穗尴尬道:“你快点松手,上车!”
驰厌像是魔怔了,死死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洞。
水阳皱眉看了眼驰厌:“老板好像不太对劲,姜小姐,你也要离开这里,一起上车吧。”主要是没人敢去强硬拉开驰厌。
姜穗没有选择,只好上了车。
她坐得端端正正,头也不敢偏一下,下一刻,驰厌捏住她脸,把她脸转过去。
她眸中不其然看见车窗外倾泄而下的霓虹,还有他眼里铺天盖地的感情。
这感情明明捂得那样好,像是洪水,一直被堤坝关着,可一朝开了闸,让人感到害怕窒息。
他气息浓烈,唇瓣抿得死紧。
姜穗慌张伸出手指抵住他额头:“你不清醒,别再靠近了。”
他眼里黯淡了一分,退开了一些。
水阳从后视镜里看到,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姜穗和驰厌坐在一起,就觉得驰厌真的蛮可怜。
水阳开车到了驰厌在这边买的房子,他也不说话,等姜穗和驰厌下车,他一脚猛踩油门,车子离弦的箭一样开走。留下驰厌和姜穗在路灯下面。
水阳看见姜穗茫然呆愣看着车子的表情,心里升起浅浅的罪恶感。
然而没办法,谁让他老板不是岳三,是驰厌。
夜色凉如水。
姜穗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他别开目光,不再看她,好像她刚刚那个拒绝的动作让他极为难堪,他连紧握着姜穗手腕的手指都松开了。
姜穗曾经并不想管驰家两兄弟的任何事。
然而眼前这个愤怒又难堪的男人,前不久在冬雪夜跳下蛇窟。
她拉拉他袖子,轻声说:“别生气,我向你道歉,我被吓到了。”
他咬牙。
姜穗又说:“是我不好,先回家,我给你请个医生好不好?”她不确定,这种哄孙小威的语气对驰厌有没有作用。
驰厌转身就走,没管她,径自朝一栋房子走过去。
姜穗跟上去,发现没关门,她一个高中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手机更是没有,只好走了进去。
驰厌狼狈地倒在浴室门口,他衣服乱糟糟的,整个人看上去状态一点都不好。
姜穗连忙跑过去扶他:“你没事吧?”
“不是很讨厌我吗?你还管我做什么?”
“……”姜穗发现,驰厌火气太大了,他原本的冷漠人设,如今像秘密败露无处躲藏的暴君。
她直视着他冰冷沉郁的眼睛,许久才慢吞吞说:“不讨厌你,”她声音很小,“我崇拜过你。”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驰厌猛然僵住。
第44章 选谁
他扯了扯嘴角, 半晌也扯不出一个笑。比起相信这是实话,驰厌更觉得姜穗在骗他。确实,这话就像是骗人的, 毕竟他如今还不是后来的驰厌,许多后来做过的事情, 如今都没有做。
地板冰冰凉凉, 勉力驱散这身体里的药性。
药性一开始猛烈, 后来就没那多厉害, 只是这会儿没有力气,他闭了闭眼:“出去。”身下还昂扬着, 要多狼狈多狼狈。
三月春天,还带着料峭的春意, 驰厌出了身汗以后, 被风一吹有些冷,身体里火在烧,皮肤却冰冷一片。
姜穗看他一眼,转身出去。
他见她真的走了, 一拳砸在地板上。
浴室有些铃兰香气, 没一会儿, 离开的姜穗又拿着毛巾回来了。
她在驰厌身边蹲下,驰厌抬眼看她:“还没走?”
姜穗懒得和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掰扯,她看了眼他被梁芊儿扯得邹巴巴的衬衫, 外套不知道丢哪儿了。反正这样的春夜, 她看他一眼都觉得冷。
她伸出手, 给他解衬衫扣子,从胸膛往下解。
驰厌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怀疑这药还有迷幻的作用。
姜穗死死盯着扣子,不看驰厌。
驰厌突然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
两个人都不说话,姜穗实在受不住他眼神,只能说:“你配合一点。”又不是在玩游戏。
驰厌抿唇松了手,他任那双柔软的小手解扣子。
姜穗安慰自己,就当是给宠物换衣服。把衬衫解开,又把驰厌扶起来。
驰厌靠着她稚弱的肩膀,姜穗把他往浴缸扶。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理,但是电视剧看了那么多,往水里一泡准没错。
他眼神一开始很烦躁,现在安安静静看着她,透着一股奇异。
姜穗把他放进浴缸,功成身退。她走前把温水调试好:“你自己脱裤子。”
驰厌低声道:“嗯。”
说完姜穗走出浴室,到客厅看电视去。
姜穗松了口气,她眼睛的焦点透过电视屏幕,心不在焉。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些事情,那时候她第一次认识功成名就后的驰厌先生。姜穗大学室友患了白血病,为了救这位年轻的姑娘,班上所有同学都去拉赞助。
她阴差阳错去到了驰厌的公司。
那时候是夏天,她跑了一整天,狼狈极了。她受了许多冷眼,都没能为室友募集到一分钱,甚至有些大老板们看着她眼神淫邪,说帮她室友也可以,陪他们一晚就成。
姜穗被恶心坏了。
夕阳西斜,她第一次认识到,这些有钱人还不如穷学生们心地好,学校募捐都有八万多。
本来不想去找这名年轻的珠宝商,最后姜穗还是想着再碰碰运气。她少一次尝试,她的室友就少一分活命的希望。
她走进大楼,被拦住不让进。姜穗没办法,只好离开。
身后有人叫住她,给了她一杯冰绿豆沙,又让她去大厅坐着。
那一年夏天,整个r市热得浮躁起来。
姜穗不敢喝这杯水,怕里面有不好的东西,她也怕过一会儿来个脑满肠肥的老板,说些让她反感的话。
她战战兢兢等着,很快门被推开。
驰厌先生穿着黑色的西装:“需要什么帮助?”他神情平和,让姜穗隐隐觉得眼熟。
姜穗说:“我有个室友,她才十九岁,今年查出白血病,同学们都在为她募捐,这是她的资料。”她拿出资料和病历,这个很有气场的男人认真看了一会儿。
纸张在他手中翻动,姜穗紧张极了。
空气很安静,最终他颔首:“ 小张,找找看有没有医院。”
姜穗不敢置信,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她惶惑起身:“谢谢您,您是好人。”
他坐着没动,额角隐隐抽了抽:“嗯。”
“那我和同学们能为你做什么吗?”
“不需要。”
“好吧,”姜穗说,“祝您生意兴隆。”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认出这位大佬是大院儿里那个受尽欺辱的少年。
她走出大楼,有人喊:“小姐。”
姜穗回头。
“老板说,你要帮忙做什么的话,会议室里有束不要的花,你方便的话,顺便带去扔了吧。”
方便方便!这样简单的要求,说什么她都答应。
后来姜穗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始终没看出它鲜艳的模样哪里需要丢掉。
那年夕阳柔软极了,天边隐隐泛出瑰红色,在少女心中印下动人色彩。
姜穗一直没敢说,在姜水生查出肝硬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崇拜仰慕着驰厌。那种纯粹的心情,在知道他是驰一铭哥哥,还为虎作伥以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回忆起这件事,姜穗心情复杂极了。
电视里在放海绵宝宝的动画片,黄色的方块块和他的好朋友派大星,画面十分欢乐可爱。
姜穗半晌没见驰厌出来,皱眉敲了敲门:“驰厌,你还好吗?”
那头没有回应,她怕他晕过去,耳朵贴在门上听。
春风拂面的夜,风吹起窗帘摆动,姜穗听见里面一声声喑哑的怪声。
“你怎么了?”
里面声音静默了一瞬,又大了些。
她愣了好半晌,猛然退开,一下子反应过来里面在干什么。
姜穗红着脸,装作自己没有来过,她坐回沙发上。
电视里海绵宝宝:哈哈哈哈。
派大星:哈哈哈哈。
姜穗捂住脸,这笑声就像在嘲讽她一样,她多希望驰厌没有听到她刚刚的喊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心情勉强平复下来,驰厌出来了。他抿抿唇,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对她道:“你自己找个房间睡。”语气……好吧听不出这是什么语气。
他好像也没多尴尬。
“好的。”姜穗满脑子混乱,几乎是用学生本能的听从,就近推开了一间门。通常主卧不会在这里。
驰厌张了张嘴,最终没吭声。
姜穗多希望自己有个壳儿,能把自己裹起来。
她选的这间房灰色格调,窗帘都显得压抑厚重。
这客房挺大的,她用被子盖住自己,沉沉叹了口气。都怪驰一铭。
驰厌看着她进了自己房间,揉揉额角,去她隔壁睡。那房间他没住几天,衣柜里衣服都没几套。算了他说了她估计更慌。
姜穗睡这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不见人影,驰厌推开门,看见空荡荡的床,眼里冰冷的情绪散开,变得冰冷无情。然而他惯于平静,只看了眼,甚至没去碰她睡过的床,一如既往吃了早饭,开车去r市的办公大楼。
处于驰厌这个位置,其实地位相当尴尬,他有足够的财富和权利,然而可支配的却也有限。
驰厌事业正属于上升期,人人都想来恭维一把,分一杯羹。然而他自己明白,他是走在峭壁上的人,一个不慎,三爷那边就会发难。
没有血缘关系的继承人,一切维系枢纽只能谈利益。
这两年驰厌为三爷赚了不少钱,三爷认可这笔他带来的财富,然而更怕这个渐渐成熟小子的野心。
三爷约束着驰厌的手脚,躺在病床上的戴有为就是个很好的筹码,然而谁都知道这样并不能给三爷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陈老酒会上,不少人向驰厌抛出了橄榄枝,这批有口碑的珍珠,甚至吸引了一个早年的珠宝商人。
珠宝商人的孙女,就在九中念书。回家就向爷爷赞叹那批珍珠的美丽,天真的姑娘说:“我们学校外面那个珠宝展厅,有几颗珍珠可好看了,比妈妈项链上那个还好看,可惜放在那里没有加工,如果让爷爷做,一定可以做出世上最好看的珠宝!我拍了照,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