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他手掌在她发间拂过,带着抚慰的意味。
以为是白天流言的余威让她心酸了,便把人脑袋抬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声音难得带着一些温度,“有委屈可以说出来,不要一个人哭。”
他说得轻巧。
被往事沾湿了眼的丁汀怒视他,伸手在他腿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反正都怪你,是你的错,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错。”
如果没有一点喜欢的话,为什么在朱曼颜和她中,选择了最弱势的她?
可是如果有一点喜欢的话,那些褪色的记忆就不会如此苦涩难堪。
像雷后闷热的时间。
“那我向你道歉。”
丁汀吸了吸鼻子,“那你说,你错在哪了?”
女人总是不知饕足,想要轻松蒙混过关,简直是痴人做梦。
要是不能做个八百字深刻检讨,就是真心不足。
慕言绞尽脑汁,想了想,努力纵容地说,“都是我没有领导好公关部,让他们工作失职,居然给你生活带来这么大的难堪。”
?
丁汀神色不明意味复杂地看着他。
最后哀叹了一声。
有种认命的悲伤。
“算了,你永远都不会懂了。”
“这太悲伤了。”
-
这种悲伤无法解读也无法纾解。
悲伤到呕吐是种什么感觉,丁汀终于懂了。
她长吁短叹地背对着慕言躺着,落寞的像个小丑。
感觉男人的自尊受到了挑战,慕言左思右想,突然福至心灵。
最近他太忙了,腿又受了伤。
确实忽略了夫妻生活的质量和频率,丁汀觉得难过也可以理解。
他其实也挺难受的。
越发这么想着,那点忍耐性就越发不值钱。
伸出手臂把人圈着勾回怀里,松软的冬季厚被子把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他垂着眸,用嘴唇封住她要爆出的话语。
把整个气氛重归于安静。
除了空气中暧昧流动,和情生意动,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丁汀被摄取得缺氧,眼神迷离凌乱。
“怎么突然这样?”
慕言没说话,只专注于自己的行动,额角地下汗,表现出他的卖力。
抱着软乎乎的身子,他终于没顶。
长叹着躺回原本位置,他的手臂还没有松力。
丁汀已经半睡过去,连讨伐的力气都被耗光。
手指在她唇上轻轻擦过,有种微不可查的电流感。
“这次道歉的诚意总足够了吧。”
-
第二天一早,慕言把她用小被子裹紧才去上班。
难得心情不错,就连赵西汇报时,他嘴角都带着细微笑容。
苦得是丁汀。
她腰酸背痛地爬起来,四肢百骸像散了架似的。
被子里都是她身体乳的香气,脑子里昏昏沉沉,全都是些不太光明正大的记忆。
夭寿了。
要被狗男人带坏了。
她正打算给自己叫个早餐外卖吃,楼下传来阿姨打扫是乒乒乓乓的声音。
一阵门铃声响起,丁汀正在好奇,谁会来他们家做客。
紧接着就听见兰欣的大嗓门逐渐靠近,搭配着上楼梯时的脚步声和张嫂的说话声。
赶紧扒拉了几下头发坐起来。
丁汀推开卧室门,就看见兰欣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然后把儿媳妇抱在怀里,心疼地无以复加。
“我的宝宝哟受了委屈,外面那些红眼病要找你的麻烦,还要编排你。”
“今天婆婆带你去参加酒会,好好打他们的脸,越疼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存稿又忘了点确定。
我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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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兰欣从哪得到的消息不得而知,反正也无外乎那些牌友小姐妹。
她托人打听了一圈都没有头绪,气不过就只能给慕言打电话,把儿子从“没用”到“失责”痛骂了一通。
然后直奔均桂园来了。
昨天晚上哭得久,后来又被慕言反复折腾到半夜入睡。
是以,丁汀拉开门后,那双肿眼泡就成了被迫害的证据。
兰欣搂着她又是心肝又是宝贝地安慰了一通,并且用良好的贵妇素养,搜索了所有不多的词汇辱骂那些谣传的人。
“这些人心真是黑了,怎么能把好好一个姑娘传成那种不堪模样。”
“这都是老天爷作孽哟,生了个把没良知的。”
“都是……都是坏蛋!臭虫!”
虽然也没什么威慑力,但这确实是兰欣能力极限了。
丁汀脑子缓慢开机,然后按下她挥舞的双手,轻声安慰着下了楼。
“咱们家大业大的,难免有看不顺眼的,做慕家的女人如果没这点胸怀,我也太没用了。”
她扬了扬头发,一副没把人看进眼里的潇洒劲。
“慕家女人”四个字把兰欣哄得眉开眼笑,一双手紧紧握着丁汀手腕,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说到底,你父亲生前是个多仁义的人,还要被那些黑心肠的人扒皮喝血欺负你。“
兰欣又扬了扬手里的邀请函,“今天妈妈给你订了最好的造型师,待会儿啊,咱们就是好好打扮一番,晚上去酒会把他们嘴巴都塞住。”
……
说实话,自从丁建州死后,丁汀就彻底远离了各种酒会、沙龙还有时装周等等。
好像是曾经的世界一下子被割裂开来,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会被取消于生活计划。
与其说是骄傲者的低头,不如说,她正在跟自己博弈。
从风光归于平淡,她想告诉所有人,没那么难。
很容易就做得到。
但是看着兰欣那张充满了斗志的脸。
她还是很轻地点了点头。
“好。”
-
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婆媳俩就来了世逸旗下的私人沙龙。
造型师不认识丁汀,跟兰欣却很熟,知道她的身份,态度自然也热络了很多。
直接把别人的预约推后,专门服务他们。
张昊在这里工作了很久,从学徒到总监,这条风光之路的背后,除了过硬的审美和手艺,还有维持人际关系的天生手腕。
他跟兰欣有过很多次接触,随口聊天时,便也知道了她有个很疼爱的儿媳。
这时只要把气质和年龄跟眼前这位女士重合匹配一下。
大致就得出了结果。
丁汀跟在兰欣后面,听她讲解自己的时尚心经,时不时出声附和。
张昊领着人坐在镜子前,也开始打心眼里赞叹丁汀的容貌。
能成为世逸老板娘果然有把刷子,他在沙龙接待过多少名媛巨星,对“美”的标准自然也会比常人更高一层。
但是丁汀除了长相精致明眸皓齿外,胜在了气质。
像朵不沾世俗污尘的青莲,举手投足间都有股潇洒和清冷。
“丁小姐对自己的造型有什么要求吗?”
翻着造型案例,丁汀一时无言。
可能是太久没来过这种场所,她竟有些不适用,陌生之余,连选择都被影响。
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这么漂亮,还能有要求吗?
她握着拳咳了咳,最终还是听从了兰欣的建议,把一头微卷长发烫成了大波浪。
慵懒闲散地搭在肩后,比较短得几缕随着动作而自然垂落,巴掌大的脸刚才还是清冷无双的,此时却多了份艳丽。
妆容遵从了她简约的要求,除了红唇烈焰,其他都偏向于低调大地色。
裙子是她从均桂园衣帽间里掏出来的,毕竟说起限量小裙裙,临市几乎无人能与她一战。
黑色小香风裙外,为了御寒,她披了件米白色羊绒大衣,长及脚踝。
那双红底小高跟穿上,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可以当凶器的尖锐。
直到这时候,丁汀才终于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后脚跟被磨得隐隐作痛,但她依旧可以保持着得体微笑,跟兰欣一同入场,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或惊诧或探究的眼神。
仿佛聚光都瞬间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充斥着不入云泥的浮夸。
一切都在这瞬间回拢。
打小被刻在骨子里的名媛素质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这是她曾经最平常的生活。
这场酒会由市内最近风头正盛的骆家主导,以酒会之命招贤纳婿,把女儿推到人群眼前,算是十八岁的成人礼。
但作为东家,谁都没想到丁汀会来,与此同时,还有个抢风头的也在今晚出现。
朱曼颜也来了。
新锐资本培养下的人对她们俩不熟,见大家纷纷窃窃私语,便四处打听着消息。
这是谁,那又是谁?
就连骆家的女儿都气得肝疼,坐在楼上房间里发脾气。
“这怎么回事啊,我的成人礼,大家却都在讨论别人?”
这女儿骆总跟小老婆生的,原配去世后,从小到正,带着女儿进了门。
但在这之前,骆家还有个大女儿。
俩人向来不怎么对付,此时看到她吃瘪,骆大千金打心眼里高兴。
她吹了吹美甲上的灰尘,一副颇为怀念的模样。
“这俩才是临市名媛圈子里最后的金招牌,就你跟你那些小姐妹,比起来真上不得台面,”大千金颔首,“那时候,她们俩斗着才是最好看的,人家不玩心机,玩才艺,玩文化。”
就是因为同个男人退了局。
再之后就算得上后继无人了。
骆小妹才不信服,任谁都不会信个从莫名角落里窜出来的女人。
她换了副更沉更重的首饰。
镜子里年轻的容貌令人羡慕。
充斥了失去不再有的胶原蛋白和不怕天地的气势。
“那也只是过去而已。”
-
丁汀和朱曼颜在这里碰见,实在充满了戏剧性。
最近的谣传大家略有耳闻,猜测谁敢在慕言这个老虎嘴边拔毛时,大多数人也觉得可能就是朱家。
毕竟丁汀这两年极为低调,集团年会都不曾出面,网上能看到正脸的照片全部被下架。
却赶在朱曼颜回国的档口出了事,自然惹人遐想。
就连兰欣都这么认为。
她挽着美艳不可方物的儿媳妇,气焰比平时要高昂些,侧身在丁汀耳边道,“说不定就是她呢,当初小言没娶她,可把她气死了。”
“不是她。”
从侍应生的托盘里端过两杯橙汁,其中一杯递给兰欣。
丁汀眼皮都没抬,“她才懒得用这些手段。”
也许是早间针锋相对的机会过多,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两人互相琢磨,把对方的脾气秉性都摸透了。
一个比一个傲,谁下三滥谁就可以直接跳河的那种。
那些看好戏的见她们谁都不动,各自占据了角落应酬,心下觉得很失望。
但美好的事物总是值得欣赏。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曾经的红白玫瑰。
现在却能心平气和,一个谈自己生意,一个陪自家婆婆。
中途室内气温比较高,丁汀觉得有些难受,便跟兰欣说了声,自己去洗手间缓缓。
果然这里凉快了许多,为了驱味,保洁还把走廊尽头的窗户给打开。
冬夜的风把人吹得清醒了许多。
丁汀却觉得索然无趣。
分明是以前最感兴趣的场合,她年少时最喜欢买了漂亮裙子来人前炫耀,然后跟一帮小姐妹对峙另一帮小姐妹。
时过荏苒,想起来却只觉得好笑。
毕竟没有人谁会永远陪在她身边,那些曾经帮她说话的人,后来还不都是做鸟兽状,失散于查无此人的号码中了。
擦了把脸,补上妆。
丁汀正打算回到宴会厅,叫上兰欣一起回家。
却又好巧不巧碰上了朱曼颜。
仿佛她俩跟厕所有缘似的。
想起大家不断提起之前的事情,都是些她跟朱曼颜的矛盾。
过去这么久了,难为他们还记得。
丁汀忍不住抿了抿嘴,笑了起来。
正涂着口红,朱曼颜也冷笑道,“怎么,一听说我回来就按耐不住啦,赶紧要来参加聚会证明自己的魅力足够配得上世逸老板娘的身份?”
她出国一场,打嘴仗的能耐倒是丰富不少。
丁汀也看得开了,毕竟慕言都不记得她。
也没什么好争的了。
“你就这么不平吗?真搞不懂,你是真喜欢慕言,还是说,就是不服气最后是我?”
口红盖盖上时发出清脆一声“啪”的磁铁声。
质量上好的长管在手中把玩着。
朱曼颜一脸的意味不明,模棱两可地说,“我就是觉得,如果当初嫁给慕言的人是我,大家就都会知道世逸老板娘是谁,会羡慕会嫉妒,会模仿会巴结。而不是像你现在,甚至有好多人见到你,都已经不认得了。”
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丁汀突然无言以对。
可世事难料,谁又能料得到呢。
她擦了擦手,转身离开时浅声道,“商业联姻而已,无论嫁给谁,命运都不会改变的。”
高跟鞋再次发出了快节奏的响声。
她没回头。
也没看到大理石柱后拉长的身影,和刚熄灭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