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太忍住心里的气,捏着茶杯的边缘,这些年来侯爷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她其实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的责任也很大!
若不是赵夫人三番五次阻止侯爷出外任,也不至于侯爷到如今都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政绩,在朝中越来越不稳当了。
前几日幸好有令言的那个梦,否则侯爷如今已经颜面尽扫,哪里还有赵夫人嘴里所说的侯府尊贵?
而这个女人竟然丝毫不知,还在为自己的女儿争夺宠爱。
“呵呵,你相看人家,人家也是要相看你的。既然你说要我给令语相看人家,你倒是说说看,令语有哪些好处,我好看着安排。”
赵夫人沉吟一番,说道:“母亲,令语生得美貌,人又乖巧善良,孝顺长辈,出去必定惹人喜爱。就说您吩咐下来的那副佛像,令语连着几夜赶着绣了出来,儿媳已经让丫鬟拿来了,母亲您可要看看?”
赵老太太历经沧桑的眼望过去,赵令语不自觉地瑟缩了下。
“好,拿上来我看看。”
丫鬟把佛像拿上来,赵令语在心中暗暗道,这是自己用赵夫人给自己的一只金镯子才换来的刺绣,是京中最好的绣坊替自己绣出来的,她就不信还入不了老太太的法眼!
绣布被打开,上头是栩栩如生的弥勒佛,一脸慈祥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那绣工堪称绝技,引得旁边丫鬟们都暗暗赞叹。
赵老太太慧眼如炬,一眼看得出来这是京城中绣坊的手笔,她缓缓摇头。
赵夫人心里一凉:“母亲,您看如何?”
赵老太太看向赵令言:“令言,你绣的佛像呢?”
赵令言道:“在孙女院中,只是孙女绣工比不上三妹妹,只怕要让祖母失望了。”
赵老太太坚持让赵令言去把她绣的佛像拿来了,摊开一看,是一张观音像,观音一手拈着柳枝,笑得温和可人,赵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
赵夫人急了:“母亲,两个孩子都有心了,母亲觉得如何?”
赵老太太笑道:“不错,明日我带她们两个去一趟长公主府中,也带她们去见见世面。你便不用去了,你还要去一趟王家给你亲家贺喜,毕竟他们家刚添了个大胖小子。”
见赵老太太不提那匹蜀锦的事情,赵夫人也不好再提,只得摁下不表。
第二日吃了早饭,老太太就带着赵令言和赵令语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深的先帝的喜爱,驸马爷不算十分能干,两人都是潇洒乐呵的性子,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爱享受。
好在皇帝心疼自己姐姐,也容得他们享受。
等赵令言到了地方才知道,今日长公主邀请各家夫人和小姐们来是做什么的,竟然是探讨刺绣!
她看着摆满了绣棚,针线的花园子,心中赞叹长公主就是气派,拿出来供大家随意玩耍的丝线都是市面上都难买到的东西,估摸着都是贡品。
长公主笑眯眯地拉过来赵令言的手:“言儿,我常听你祖母说,你们家的女孩儿都重绣工,今日可有的你玩儿了,若是今日的刺绣比赛你拿了第一,我就把我这院子里的梅花树挖出来送你,我知道你素来爱花,这棵梅树可是皇帝赏下来的,满京城只有两棵,一棵在我这里,一棵在皇后娘娘宫中。”
旁的人听到这话都羡慕得很,纷纷表示要跟赵令言抢夺这个第一。
而赵令语则是在旁边一言不发,她有些紧张,自己根本不会刺绣,这可怎么办?
赵令语拼命地往后躲,然而长公主待客却十分周道,公主府的丫鬟给每位小姐都准备了位置,供她们绣花所用,老太太则是跟其他府的太太们都去听戏喝茶去了。
看着面前的丝线,赵令语心想今日必定会出丑了。
四周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各府小姐,看得出来各个娇贵十足却也不乏本事,纤纤玉指穿针引线,一个个面前的绣棚上都渐渐地出现了精妙的花纹。
唯有她,枯坐良久,不知所措。
不,她不能让人看笑话,赵令语悄悄站起来,走到赵令言的身边:“大姐姐,我想绣些竹子,可我忘了上回嬷嬷提到过的法子了,你能给我讲讲么?”
赵令言正在拿剪刀裁剪丝线,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赵令语把手指伸了过来,同时发出痛呼。
“大姐姐,我的手!”
赵令语的手被剪刀割破了,鲜红一片,看着触目惊心,赵令言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人脑子有坑吗?
最终,赵令语因为受伤不必参加刺绣比赛,还被公主府的下人请到后室去休息,她在陈家嚣张惯了,加之对公主府十分好奇,便趁着丫鬟不注意起身溜达了起来。
没走几步,就听到两个男人低沉的说话声。
“公主若是察觉了你想杀了皇上,只怕她拼了一切也要杀了你。”
“呵呵,在公主眼里我只是个窝囊废而已,怕什么?等夺回了江山,我立即便休了她,我心里只有银锁,你告诉银锁,这些年是我对不起她。可国大于家,我实属无奈。”
赵令语打了个寒颤,听着两人的语气,是驸马爷要造反吗?
她这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第10章
赵令语纵使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可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她起身就要逃,门里说话的人却很快发现了她,直接追了出去。
今日长公主开设的刺绣比赛,赵令言拿到了第一名,这是毋庸置疑的,她在京城贵女之中一向都是佼佼者,谁不知道忠勇侯府的嫡长女生得蕙质兰心,处处高人一等。
若是往常,赵令言得了第一名必定有些傲气,但今日她却言笑晏晏,邀请大家等到冬日梅花绽放之时可以去侯府赏梅,毕竟长公主把那株梅花树赏给了她。
赵老太太从茶室出来,带着赵令言一同回府,却发现赵令语不见了。
等了好一会才见她慌慌张张地出来了,看见老太太这才勉强说:“祖母,语儿一时迷了路,让祖母久等了。”
赵老太太当着旁人的面,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车夫都在等着了,上车回家吧。”
刚上了马车坐定,帘子被放下来,赵老太太的眼就盯上了赵令语。
“你娘让我为你相看人家,今儿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都来了,你们在外头绣花儿,我们在里头看着你们,谁家的姑娘绣得好,谁家的姑娘绣得不好,一目了然,若是今日没有夫人太太看中你,那是你自己个儿不争气,回头你娘再问起来,你该如何回答她?”
赵令语一呆,她怎么会知道今日是来被相看的!
若是她知道,必然会提前准备,老太太丝毫口风未曾透露,难道不是有意为难自己么?
“祖母,相看儿媳难道只看女红吗?”赵令语不服气。
赵老太太冷哼一声:“不然呢?看你的容貌?今日你见到的各家小姐,哪一个比你差了?或者说看读书如何?你倒是说说看自己读书怎样?还是说,你天赋异禀,哪一点都不突出也能被人看中?”
赵令语噎住,干脆低头不语,赵家的死老太太她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能指望赵夫人了。
见赵令语不说话了,赵老太太换了副慈祥的面孔摸摸赵令言的手:“令言,今日好几位夫人都很中意你,只是我都瞧不上,她们家世都不错,但家里的儿子却都没甚出彩之处,横竖你如今才十六,也不急着定亲,祖母再仔细给你挑一挑,必定给你选一位如意郎君。”
赵令言想着陈家来了之后她只怕是肯定要回江南的,赵老太太的苦心到时候白费了也不太好,便笑着靠过去:“祖母,令言还小,不想嫁人。”
赵老太太笑呵呵地摸摸她脑袋,余光看了看赵令语,心中十分不悦。
赵令语的把戏她们可都隔着窗子看得一清二楚,这丫头故意弄伤自己的手,还嫁祸给赵令语,旁人都在刺绣,她却假托受伤离开了,看那样子也知道肯定是女红不行,其他夫人太太虽然表面安慰老太太赵令语年纪还小,但实际上都在暗暗地看笑话。
侯府竟然出了这样的草包,真是好笑。
赵老太太就等着赵令语回府告状,若那个不长眼的儿媳真的替赵令语来伸冤,她必定要严惩!
马车悠悠,行了约摸一刻钟,到了侯府大门,赵令言亲自把老太太送回院子里,赵令语则是前去给赵夫人请安。
“如何?今日我的语儿可曾在长公主面前得脸?”赵夫人关切地问。
赵令语低头闷声不吭,赵夫人指指铃儿:“你来说,你家小姐怎的了?”
铃儿便添油加醋把公主府内以及回来的路上马车中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赵夫人有些不信:“怎会如此?你大姐姐与你祖母就算再不喜欢你,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不给你这个面子。你要住你大姐姐的屋子,你大姐姐不是给你了吗?你绣的佛像很好,你祖母也把蜀锦赏了你,语儿,莫不是误会了?”
赵令语把手上的纱布解开,赫然是尚未干涸的血迹,赵夫人吓了一跳,心疼地说:“赵令言也太可恶!去,把她给我叫来!”
福喜正打算去叫,被赵令语喊住。
她跪在赵夫人面前:“娘,大姐姐必定不是故意的,若是娘为此惩罚了大姐姐,祖母肯定不高兴的。祖母原本就喜欢大姐姐,女儿不希望娘因此受委屈。”
赵夫人被这话说得心内动容,其实这几日她也察觉到了赵老太太对自己的不喜,可她并不是一味唯唯诺诺的,就算面上不说什么,她心里对赵老太太并不服气。
这其中原因自然也跟赵侯爷有关。
当初她就一万个不同意赵侯爷出外任,可老太太非说什么男人历练一番才能出政绩,侯爷出门半年,回来带了个女人,就是赵老夫人的远方侄女,那骚货已有身孕,赵夫人根本没有办法,只得强颜欢笑容了她,幸好那女人生孩子时难产而亡,留下来的也只是个女儿而已。
这件事在赵夫人心里梗了许多年,每每想起都如同吞了一口粪。
如今老太太就是执意疼爱赵令言,因为几个莫须有的梦,非得让赵令语受委屈,赵夫人越想越气,老太太越是宠爱赵令言,她如今就越是要宠爱赵令语。
她就不信,凭自己的能力,还没法子把赵令语捧成京城闺秀?
“娘,祖母说,今日去长公主府的夫人太太们都不喜欢女儿,女儿将来的亲事只怕难了……”
赵夫人轻笑一声,捏捏她的手:“语儿大可放心,娘有的是法子。”
第二日,赵夫人就给赵令语又置办了许多新衣,且还放出话去,说什么赵令语才回来不久,因此得多多补偿,如今给她的都是府中其他小姐看不上的,另外也要单独带她出去走动走动,不能让谁看不起她。
赵夫人带着赵令语去了好几家茶会,把自己的女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因着忠勇侯府的威名,其他家的太太夫人们也都跟着赵夫人夸赞赵令语,渐渐的,倒是也有人打听赵令语的事儿。
这几日赵令言倒是清闲了,她算了算,去往江南的信大约走了也有二十天了,再怎么说也该收到了吧?
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如今会有什么反应,若是他们能顺利地来到京城,自己下半辈子还是有个依靠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娘家还是非常重要的。
陈家虽然远远不能跟侯府比,但比寻常人家还是好了许多的。
赵令言坐在院子里,正在看书,她如今还在侯府,就得继续侯府的生活,赵侯爷给请的先生会按时来教课,她就只能按时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
今日是要临摹一副字,赵令言的字不算好看,写了好些遍还是不满意,拿去给先生必定也要被批评的。
她往桌上一趴,碧羽劝道:“大小姐,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满腹经纶的姑娘,您何苦对读书那么下劲儿呢?”
赵令言喃喃地说:“你不懂,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
碧羽懵懵的:“您说的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您如今深的老太太喜爱,这辈子都注定荣华富贵。”
是吗?对于一个侯府假千金来说,哪里会有一辈子都注定好了的荣华富贵。
赵令言叹叹气,闭上眼,没一会竟然睡着了。
碧羽怕吵醒她,悄悄地拿了件绒毯给她盖上了,刚一转身就见外头的小丫头似乎有事情通传,她嘘了一声,蹑手蹑脚都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位一身新衣的少年郎。
“碧羽姑娘,不知大小姐现下可方便见客?大小姐送来的衣物,笔墨等物吟朝已经收下并用上了,心中感激不尽,特来道谢。”
碧羽很纳闷自家小姐为何忽然对这位表少爷如此地好,但瞧着小姐的样子,依旧没有很喜欢他,于是碧羽挥挥手:“我们小姐睡着了,表少爷请回吧。您的谢意我知道了。”
陆吟朝谦卑地奉上手中的布袋:“这是吟朝的一点心意,还请碧羽姑娘收下。”
碧羽正等着去给赵令言煮些冰糖雪梨,好让她醒来就可以吃上,见陆吟朝迟迟不走,手中的布袋看着又很旧,便有些不耐烦了。
“表少爷,我们小姐什么都不缺,您把这东西拿回去吧。”
陆吟朝有些失落,但仍旧坚持:“碧羽姑娘,还是麻烦您帮吟朝转交一下,这是吟朝亲自制的字帖,只是一点心意。”
虽然嘴上说着只是一点心意,但实际上是他熬了好几夜做成的字帖,全是悄悄地把赵令言扔掉的废字捡出来一个个地研究她的弱处,然后再帮她制成字帖。
他怕自己做的不够精巧,赵令言会不喜欢,因此耗费了很大的心思。
碧羽坚持不要,陆吟朝最终只能带着字帖走人。
赵令言又做梦了,一片混沌之中,她听到两道熟悉的声音,是两个女人。
她们似乎被土匪纠缠上了,一个劲儿地哭喊。
“娘,娘……”
“别管娘你先走!快走!”
……
渐渐地,混沌散开,赵令言看清楚了,是赵夫人跟赵令语被几个土匪围住,两人拼死挣扎,那土匪凶神恶煞,却不对赵夫人怎样,只一心要伤害赵令语。
赵夫人哭得肝肠寸断,问他们为何要伤害赵令语?
那土匪耻笑一声:“既然你都要死了,我也不介意告诉你,她不该出现在你们侯府,挡了贵人的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