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打了我两回了。”魏敢捂着脑门,委屈巴巴地道。
林蚕蚕真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赶紧把棍子丢开,蹲下去想看看魏敢的伤,“谁叫你大半夜的尾随,我没打你个半身不遂就算不错了。”
结果一凑近,魏敢身上那个酒味,林蚕蚕嫌弃地捏了捏鼻子,“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一点点。”魏敢一开口,酒气浓郁。
林蚕蚕懒得理他,把他的手拿开,就着昏暗的钨丝灯看了眼,被棍子抽的地方有些红,没有破皮,林蚕蚕倒不担心外伤,就怕自己一棍子把魏敢抽脑震荡了,“你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魏敢摇头,可能是想证明自己不晕,又大力地甩了甩,林蚕蚕赶紧双手捧住他的脑袋,这傻子,是想自己把自己甩成脑震荡吗!
借酒装疯什么滋味,魏敢现在就能告诉你,美!
不过这会快下夜班了,马上职工们就会从各车间出来,被人看到可不好,魏敢心里都有数呢,自己扶着墙壁站起来,让林蚕蚕先回去,林蚕蚕想扶他,被拒绝了。
“不行,你先走。”魏敢特别坚持。
林蚕蚕拗不过他,确定他没醉得太厉害,能够自己走后,林蚕蚕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宿舍去。
有魏敢在身后,林蚕蚕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心,人林蚕蚕是不太怕的,她主要是怕鬼。
安心是安心,就是有些担心魏敢喝多了,好在每次回头看过去,魏敢都稳稳地走着,林蚕蚕才算是安心。
宿舍区的灯光比路上要亮堂很多,这个时候还有人在灯下学习,还不止是一两个,林蚕蚕放轻脚步,不想打扰他们。
估摸着魏敢还得有一会才过来,林蚕蚕先上楼拿了药水下来,上辈子的老习惯,林蚕蚕总会备些常用药在身边,只不过现在缺医少药,医生开药片也是小纸包开几片,根本不好存储。
到现在为止,林蚕蚕手上只有半支烫伤膏,和一小瓶红药水,都是没毕业前,想办法弄到手里的。
都是外伤药,林蚕蚕当时其实是想弄到碘伏的,可惜得去大医院,学校的小医务室,根本就弄不到,今天去厂医院问,医院倒是有,但不是突然冒出来个黄小兰么。
“别动。”林蚕蚕让魏敢坐在梯级上,自己给他上药。
魏敢不动,老老实实地仰着头,让林蚕蚕好给他擦药,脸刚刚已经洗干净了,上头还沾了水珠子,林蚕蚕拿袖子给他擦了一下,才给上药。
“闭上眼睛,别老盯着我看。”魏敢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林蚕蚕被他看得怪别扭的。
要是每次受伤,都有林蚕蚕给他擦药,一天打十遍架,魏敢也不嫌多,哪怕林蚕蚕凶他,也无所谓,魏敢闭上眼睛,不过两秒,又睁开了,“你好看。”
言下之意是好看他才看的。
林蚕蚕被他逗笑,眉骨伤不算严重,涂个药也就十来秒钟的事,林蚕蚕直起腰来退后一步,“早点去冲个澡睡,记得别擦脸了。”
可惜,林蚕蚕的话魏敢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眼睛里心里脑子里,都是林蚕蚕叭叭说着话的小嘴,想亲一亲。
可他们在宿舍楼呢,虽然楼道里现在没人,但毕竟是公众场合,外头还有人看书,万一人突然进来怎么办?哎呀,这样不行的不行的。
“你在想什么?”看魏敢一脸迷醉的笑,林蚕蚕弯腰问他。
擦药时近,现在更近,林蚕蚕身上的馨香味扑鼻而来,魏敢怂啊,没有借机上前,反而直接往后仰过去,好像林蚕蚕要占他便宜似的。
心思好像被林蚕蚕一眼看透,魏敢脸一下子红了个透。
“没,没想什么。”魏敢把脑子里旖念甩走,侧着脸都不敢看林蚕蚕,只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盼着林蚕蚕早点站好,又有些舍不得。
林蚕蚕就是好奇,她又不是魏敢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他想什么,正好这时候远远地有人声和脚步声传来,已经到了下夜班的点,最早的一批已经快回到宿舍来了,林蚕蚕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宿舍去了。
等林蚕蚕去了对面,魏敢才大力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摇摇晃晃地扶着扶拦起身,上楼。
这一晚,魏敢做了个又美又郁闷的梦,美的是梦到了林蚕蚕,郁闷的是,哪怕在梦里,他也没有亲到那张心心念念的嘴。
肖玉珍带魏新看完医生回家,已经夜里十点多了,球赛早比完了,肖玉珍不死心,还去篮球场上看了一眼,但只看到许多即将参加比赛的队伍在练球,并没有看到魏敢。
虽是没见着魏敢的人,但肖玉珍也从别人口中得意魏敢他们赢了,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回来家里就迫不急待地跟魏新分享起这件事来,魏新其实心里很不耐烦,但见肖玉珍那么高兴,到底没有别什么,只安静地听着。
等魏父回来,肖玉珍忍不住又跟魏父说了一遍,魏父也很为魏敢骄傲跟开心,跟肖玉珍就很有话聊了。
魏新在屋里听着父母说说笑笑,心情郁闷得不行,翻开日记本写下魏敢两个大字,然后在上头打了无数个叉叉。
肖玉珍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得太久,第二天一早,肖炳荣就顶着青青紫紫的脸过来了。
“手脱臼,手怎么会脱臼的?”肖炳荣是肖玉珍大哥的儿子,自从肖炳荣初中毕业来这里,这么些年,肖玉珍待肖炳荣就跟对亲儿子似的,十分疼爱。
本来肖炳荣是一直跟着她们住的,魏敢调过来后,肖炳荣才搬去了宿舍。
当初就是因为魏敢一来,肖炳荣就立马搬走,魏新才大发脾气,把魏敢的行李都丢了出去,比起魏敢这个几乎完全没相处过,几年难得见一次的哥哥,肖炳荣在魏新心里的地位更高。
原因肖炳荣不好说,就说是工作中操作失误,不小心弄伤的,至于脸上,也是跟同事有些小纷争,打了一架,肖玉珍又心疼又好气,一边骂他不小心,一边琢磨着给做点什么好吃的给他补身体。
“哥,是魏敢打的吧。”肖玉珍做饭的时候,魏新凑到肖炳荣跟前问。
昨天早上肖炳荣才跟他说给了姓林的狐狸精一个教训,今天肖炳荣就一身伤地过来,不用想肯定是魏敢替那个女人出气了。
肖炳荣给了他一个看破不说破的表情,魏新撅了撅嘴,心里就更讨厌魏敢了,他觉得这事,不能瞒着他妈,还得让他爸和他妈知道才行。
见他满脸不高兴,肖炳荣笑着说这周末带他去县里玩。
其实县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厂里大,商店也没有厂里全,但长期生活在厂区里,外面的世界还是对魏新这样的孩子很有吸引力的。
肖玉珍听到客厅里哥俩商量着要去哪里玩,心里既高兴又失落,如果魏敢也能在这里跟哥哥弟弟们一起玩就好了。
到了工作日,比赛就只能挪到中午或者傍晚了,毕竟生产是第一要务。
林蚕蚕除了管宣传,还兼了女工工作,女工工作跟妇联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妇联管厂区所有妇女,主要促进男女平等,团结教育广大妇女,而女工工作则主要是维护女职工在工作生活中的一切权益。
周一早晨开完会,林蚕蚕手里还多了个给女职工稿四比四赛活动的工作,不过好在这个事是长期的,不是说要一周一个月就见成果的事。
林蚕蚕没做过这些,好在工会有早年间的资料可以参看参考,林蚕蚕去资料室把东西找出来,堆了小半个桌子。
“手里的工作忙得过来吗?”看着林蚕蚕案上堆得高高的资料,胡英姿才恍惚想起,林蚕蚕不过是才近单位不到一个月的新同志。
但因为她出色的能力,在安排工作的时候,她和副主席,会下意识地把重要的工作交给林蚕蚕去处理。
领导关心,林蚕蚕也不瞎担着,她能力再强,也只有一个人,“主席,我需要两个人协助我的工作。”
工会人员还没有配置齐,看林蚕蚕她们办公室只有她和张美芹就知道了,胡英姿点头,问林蚕蚕有没有看好的人选。
这次搞比赛,林蚕蚕手底里也集结了一批人,有原本工会别的科室的同事,也有车间来的和积极分子,里头有几个年轻表现好的同志,林蚕蚕直接就把他们的名字给报了出来。
一般的人都喜欢听话服从命令的手下,林蚕蚕也一样,但她更喜欢有自己的想法,脑子灵活的手下,她对自己有自信,可以各方面让他们服气。
当然,林蚕蚕现在要人,也不是要手下,她是要可以协助工作的同事。
胡英姿对底下的人都是有数的,听到林蚕蚕提的这几个名字,也没考虑多久,“周志显、王淑纯和陈禾三个我可以直接拨给你,但另两个可不行,那是老黄手底下的得力干将。”
有了胡英资的首肯,林蚕蚕就去要人了,没到半个小时,林蚕蚕要的三个人就都搬到了林蚕蚕她们这间办公室来。
张美芹散会后还在做别的,等她回到办公室才发现,办公室不再是她的天下了。
“谁让你们搬来的!谁让你们动我的东西的!”张美芹发现自己养在窗台上的小花被挪动,气得连声质问。
周志显几个看看张美芹,又看了看林蚕蚕,他们三个除了陈禾,周志显和王淑纯都是临时工,不大敢跟张美芹呛声。
“主席让他们搬过来协助工作的,以后他们也是宣教科的同事了。”林蚕蚕看了眼张美芹,“至于你的花,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早上放的位置没阳光,你自己挪动到另一边的。”
张美芹,“……”
林蚕蚕他们正讨论工作往哪方面开展呢,哪有什么工夫搭理张美芹,说完后,林蚕蚕直接示意张志显继续。
见自己被无视,张美芹气疯了,跑去隔壁主席办公室找胡英姿问情况,原本想借机给林蚕蚕上些眼色,譬如不尊重她这个前辈这样的话,结果眼药没上成,还被胡英姿说了她一句太过小题大做。
被领导说一句,林蚕蚕会过心,但不会停留太久,但对张美芹这样性格的人来说,就是天生的事了,她郁闷惶惑了一上午,下班就去找朋友诉苦去了。
“林姐,张姐一直是这样吗?”王淑纯是车间上来的积极分子,家里舅舅在食堂工作,她初中一毕业,她舅舅就想办法把她弄进厂里当了临时工,这次更是抓住机会到了工会。
为了能够转正,王淑纯一直特别努力积极,小姑娘有自己的心思,林蚕蚕一点也不反感,她没有这个时代的人要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的那种想法,工作就是工作,做好份内事,努力晋升,这才是最合格的职工。
林蚕蚕拿着饭盒,准备一起去食堂,“也不是,想和她好好相处,平时多夸夸她,不要抢去隔壁的机会就可以了。”
张美芹这个人在林蚕蚕眼里还是很可爱的,至少林蚕蚕很多不愿意做的事,张美芹都干得很起劲,端茶倒水,拖地擦桌一天不落,不过新进来的三个同志就不一定了,林蚕蚕还是给他们提个醒的好。
不管怎么讲,张美芹在工会是老人,在几个领导面前也比较得脸,他们要是贸然做了什么求表现的事,让张美芹穿了小鞋就不好了。
工作上的事,要是他们出错,林蚕蚕肯定会站在前头担着,但这种事,林蚕蚕不会管。
三人心里有了数,都乖巧地应了声。
有人帮忙打下手,林蚕蚕的工作就轻松了许多,三个人都是聪明又努力的人,跟这样的同事合作是再轻松不过的,林蚕蚕也终于摆脱了加班到深夜的日子。
四比四赛活动先放在一边,林蚕蚕在了解到女职工普遍文化水平不高后,准备再度开展一个组织女工学文化、学技术,提高文化素质的活动。
这个活动不是她先开展的,而是在工会成立之初就开展起来的,不过中间断了好些年,现在也一直没有恢复,正好这次就先捡起来。
活动主题定下,就要去找各车间小组的女工代表开会,把精神传达下去后,林蚕蚕联系了厂夜校那边,把班次定下来后,就领着周志显三个,准备做宣传工作。
与此同时,篮球比赛也一直在同步进行,比赛打得十分激烈,魏敢他们中间跟车间对抗输了一场,但第三场以一分的优势出线,顺利进入到决赛中。
这次比赛搞得声势浩大,据说上级单位都有所耳闻,林蚕蚕这天一上班,就被喊去开会,讨论的是由她带决赛胜出队伍去省里参加兄弟厂友谊赛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敢哥捂着脸,娇羞:哎呀,这样不行的不行的。
蚕蚕:……?
第二十章
现在本来就是比赛正激烈的时候,大家心里还没有从小集体荣誉感中转换出来,为了派哪个车间的篮球队参赛,各车间代表吵得不可开交。
工厂毕竟还是要以抓紧生产为第一要务,被点名去省里参加比赛,要是能取得名次,自然是很荣誉的一件事,但始终比不上年底生产标兵的荣誉。
何况这名次也不是那么容易取的,毕竟他们各车间篮球队的水平也就那样,生产为重,也就是下班时间能组队练一练,也没有专业的人指导。
据说省灯泡厂还请了体校的教练指导呢,所以厂领导对此并不十分看重,不过现在讲究民主,职工会议还是要开的,心里想着等吵出个结果,直接定下就是。
反正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是。
能够在厂内比赛角逐中胜出的,肯定是水平不错,且运气兼具的队伍,但要去省里参加比赛,还是差了点,林蚕蚕听着他们吵,吵得差不多了,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从不同队伍里挑人?”一车间代表听到林蚕蚕的话后,头一个不同意。
现在夺冠势头最猛的,就是他们一车间了,那叫一个所向无敌啊,小红楼那边的战绩倒是也出乎意料,但总体看来,全靠魏敢那小子撑着。
一个人再强,那也带不起一支队伍,决赛那天接连四场比赛,魏敢能吃得消才怪,这冠军就是一车间的囊中物。
其他几个进了决赛的车间代表也不太同意,这比赛怎么说总还有点运气成分在里头,万一他们赢了呢?
输了的车间代表倒是个个都同意,挑人好啊,他们车间的某某某打球就很不错的嘛。
林蚕蚕笑着点头,“是这样,打个比方,咱们厂就像一个大家庭,兄弟姊妹力急上游互相比拼,那是为了寻求更好的进步,但对外还是要一致的,赵代表您说是不是?”
然后林蚕蚕又把各篮球队比较出色的队员单独拿出来分析了一遍,辟如哪个身长臂长,抢篮板好,哪个弹跳能力强适合打小前锋。
毕竟是从头跟到尾的,每场比赛林蚕蚕也不是光坐在那里进球就敲鼓,比赛她仔细看了,打得好林蚕蚕也都有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