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林蚕蚕上辈子工作中的习惯,走一步看十步,万事要做到心中有数,这样才遇事才不会慌张,能够运筹帷幄。
胡英姿看林蚕蚕的目光,全是欣慰,看着安静下来,凑在一起在商量的车间代表们,厂领导也互相交流了几句,直接拍板就把这事定了下来。
不管怎么讲,但心能够拿到的荣誉,还是要争取的嘛。
车间代表们也很服气,就算谁心里还想着自己车间出头,这时候也不好说话了,搞小团体主义是要不得的。
会议结束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林蚕蚕本来直接要去食堂的,结果胡英姿喊住了她,跟胡英姿在一起的,还有厂另几位领导。
林蚕蚕跟厂领导在食堂同桌吃饭的事,很快就通过在厂食堂工作的大师傅,给传到了石碑岭生产队上去。
一时间,林家空落的门庭瞬间就热闹了起来,大家伙从等着林蚕蚕把徐来娣母女赶出家门,到送点鸡蛋小菜,想着搞好关系,各种夸林蚕蚕,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转换了过来。
甭管她们心里怎么想,但面上对徐来娣都是恭维着的。
这些东西徐来娣开始还不太敢收,但盛情难却,又是乡里乡亲的,她想着也没啥,就都收了下来。
林奶奶也骄傲得不得了,哪里还记得自己在心里咒骂林蚕蚕的事儿,孙女出息了,她个老太婆子脸上也有光。
“我蚕蚕像她爸,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打她小时候我就知道,我蚕蚕是有出息的姑娘。”林奶奶笑得眼眯成缝儿,露出一口大黄牙出来。
林蚕蚕打小优秀是真的,这时候初高多难考啊,尤其是女孩子后劲不足,初中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可林蚕蚕愣就是考上了,还一路念到了高中毕业。
但要说林奶奶打小就觉得林蚕蚕有出息,那是不可能的,当初谁不知道林父一没,林奶奶就把林蚕蚕推到门外啊。
才十二岁的小丫头,身上还带着孝呢,大雨里跪着哭求了林奶奶一天,嗓子都哭哑了,林奶奶也没让她进门。
但毕竟是亲奶奶,大家心里腹诽着,脸上还是笑着附和,说林蚕蚕小时候多乖巧懂事。
至于林大伯一家,林大伯娘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但能怎么办呢,当年冷眼旁观默不做声的是她,现在也没那个脸再上赶子巴结人林蚕蚕。
但不好巴结林蚕蚕,冲林奶奶撒气还是可以的,“林蚕蚕那么好,你跟着她去过去啊,怎么着,吃我的喝我的,半句好话都没有,还在外人面前数落我们,我倒是问问你,林老三这个月的养老钱呢!”
林奶奶一下子就不说话了,缩着脸,小心地看着林大伯娘的脸色,跟林蚕蚕住是不可能的,她敢开这口,林蚕蚕也敢直接把她赶出来。
就像当年一样。
至于养老钱,林奶奶应当没听见,她小儿子在镇上花销大着呢,她哪里舍得再找他拿养老钱。
“这个月林老三要是再不给养老钱,你爱跟谁跟谁过去,反正别在我家里呆着。”林大伯娘一看林奶奶这样子,就来气,摔东砸西地骂了一通,才扛起锄头去上工。
这边等林大伯娘一走,林奶奶就找邻舍哭诉起来,哭老大媳妇心狠,哭林大伯娶了媳妇忘了娘。
林大伯娘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在心里,林家三兄弟,老二她就不说了,当初养老一点没推脱过,老太太住在她家里,偶尔还能从她手里抠点钱出来买肉吃。
但林老三夫妻,林大伯娘可就是一肚子的怨了,没去顶职前好吃懒做不说,成天只想从老太太手里抠钱,去顶了职后,更是一分钱养老钱没看见过。
每年还要从家里背些粮食走,林大伯娘再厉害,家里大事上也还是林大伯做主,老太太哭天抢地一通,大孝子就屁颠颠地往镇上送粮食。
林大伯娘这会也怪林奶奶,当年她也没说不养林蚕蚕,老太太要是把林蚕蚕留下,她当大伯娘的能不给口饭吃?
“明天我就给那老不死的送镇上去!”林大伯娘越想越想不通,三兄弟,一个老娘怎么也得输流养才是,老二是没了,不还有徐来娣和林蚕蚕么。
凭什么老大就得吃亏,来当这个冤大头。
要实在不想伺候,养老钱都给她交到手里来。
镇上离生产队有些距离,但消息流通还是很快的,林小叔一家很快就听到了风声。
“这蚕蚕真的这么大的能耐?”林小婶是真不大相信。
林小叔抿了口酒,吃了筷子卤猪耳朵,“怎么,看不上咱们林家人?”
林小婶瞪了他一眼,林小叔嘿嘿笑起来,继续喝他的酒,林小婶这才看向旁边坐着的林真真,“真真最近在厂里怎么样。”
“还那样。”林真真性子内向,工作就是工作,不太爱跟人打交道,就是跟带她的师傅,关系都只是一般。
林小婶一看林真真这样子,心里就有点来气,以前她是怎么看自己的闺女怎么好,尤其是还有个不懂事的林蚕蚕称着。
但现在林蚕蚕都在农机厂出头了,这一比较,林小婶就觉得林真真各方面都有些不如她的意了,而且林小婶还操心林真真的婚姻问题。
“你那个工作不行,成天窝在厂房里编篾器,也接触不到人,改明儿让你爸想想办法,你去门市部上班去。”林小婶看了眼林小叔,林小叔点头,他也希望女儿嫁个好人家,以后好拉拔家里。
谁料林真真筷子一摔,“我不吃了,我也不去!”
说完就跑回屋里去了,林小婶气得叉起腰来直骂,林小叔听着她骂,给旁边小儿子挟了筷子卤猪耳朵,直管喝他的酒。
骂完了,林小婶才坐下问起林蚕蚕的事情来,上次给林蚕蚕说亲没说成,但林小叔和林小婶还是没打消这个主意。
要是他们给林蚕蚕介绍个好对象,林蚕蚕以后肯定是亲他们多一些,也能多沾一些光。
但现在,林小婶有些怕林蚕蚕在厂里处对象,那可是国营农机厂,林蚕蚕还得领导看中,难道还能看得上他们介绍的对象?
“不着急,先看着,到时候林蚕蚕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林小叔倒是不急,在他看来,林父死了,他当叔叔的就能做林蚕蚕的主。
再说了,想让年轻小闺女松口结婚,办法也是很多的嘛。
……
听说厂里要选人去省里参赛,进了决赛的队伍都暗暗攒足了劲头,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比已经输了的队伍强。
魏敢对去不去省里参加比赛没什么兴趣,本身他参加比赛就只是为了林蚕蚕。
不过听到带队的人会是林蚕蚕后,魏敢意动了。
知道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就拎着茶壶去找袁代表谈心,在厂里混了这几年,魏敢对厂里的套路还是很清楚的。
说是选水平好的职工去参加比赛,但你光打球好可不行,你还得平时表现好,如果是积极分子,那就更好了。
魏敢吧,心知以前自己胡作非为,早就在厂各领导那里挂了名的,出了名的刺头子,哪怕他厂比赛拿下第一,球全是他进的,怕是也没什么用。
这种时候,还是得走老袁的路子。
“啧,不是说配不上人姑娘么,这么上赶着干嘛?”袁代表老神在在的,美滋滋地看着魏敢低声下气地给他斟茶。
魏敢愣了一下,想起袁代表说的是做媒的那事,嘻笑起来,“都说鲜花配牛粪,我改主意了,觉着我这样的正好。”
家里的事,魏敢自己有打算,袁代表虽然看重他,对他好,但跟魏俭国的关系更好,魏敢可不打算透露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袁代表没好气地扫了魏敢一眼,转而道,“但你这样得也太早了,你至少得拿个第一,我才能替你争取吧。”
就魏敢这样子,袁代表心里多少能猜出些来,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他是不打算管了,反正魏敢要是想结婚,总还得求到他头上来。
“这个你用不着操心,第一跑不了。”魏敢点头,第一名他是绝对不会让的。
啧,口气还挺大!
不过袁代表就是喜欢魏敢这个性子,既然魏敢能保他吹牛皮的第一,他肯定也能拿到魏敢近水楼台的名额。
等魏敢再领着人参加比赛时,各车间队的人都傻眼了,实验室里的文弱书生,怎么变成了身高体壮的保卫队员。
“你作弊!”黄大柱虽然是魏敢的跟班铁兄弟,但他也是一车间的主力队员,他们主任都跟他说了,只要能等第一,保他被选上参赛。
他对象都说了,要是他得了第一,就写信跟家里说他们的事儿,结果魏敢来这么一出,黄大柱可不是要跳脚。
“保卫队也是小红楼的一员,他们本来就是替补队员。”魏敢可不要脸了,笑嘻嘻地冲场外的林蚕蚕喊,“林干事,咱们这比赛有规定,保卫队的人不能参加吗?”
林蚕蚕怎么会拆魏敢的台,再说了魏敢说得也没错,小红楼的保卫队,自然也算是小红楼的一份子。
黄大柱气死了,“敢哥,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嘛,你明知道我……”
魏敢勾着黄大柱的脖子,把他拉到一边,冷着脸问他,“对象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黄大柱想说对象更重要,结果对上魏敢一副你好好说话的表情,怂了,哭丧着脸道,“兄弟重要。”
“这就对了嘛。”魏敢拍了拍黄大柱的肩膀,“放心,你对象喜欢你呢,你就是不拿第一,也跑不了,我就不一样了,是吧,你也同情同情你敢哥。”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黄大柱看了眼场边准备给他加油的对象,再看看一脸霸气指挥观众入场的林蚕蚕。
想到林蚕蚕那天踢肖炳荣那一下子,黄大柱缩了缩脖子,“敢哥,要不要给你放点水。”
魏敢一巴掌扣到他脑袋上,这蠢样子,到底怎么处上对象的,“放啥水,给我好好打,打出水平来!”
黄大柱眼睛一亮,不给放水,那就是还有赢的机会的,结果他一对上魏敢迫人的眼神,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不让放水,还不能赢,这难度好大啊!
找保卫队的人一起上场,是魏敢早谋划好的,不能他领着一帮只知道在实验室测算的数据,几乎没太多活动量的同事,胜率几乎为零。
结果不出意料,魏敢太箱底的王牌,直接把第一给拿下了。
林蚕蚕呢,以往都是坐在那里敲大鼓,今天比赛结束,如魏敢所愿地给他送水递毛巾了。
不过不止魏敢,是所有队员,都有这待遇。
看着林蚕蚕一个一个给递水递毛巾,魏敢那叫一个眼酸,最后一个轮到他时,差点没把自己给酸死。
“这些臭小子,居然还真敢接!”魏敢嘟囔着,接过林蚕蚕递过来的东西时,脸色还是臭臭的。
林蚕蚕看着他笑,“赢了比赛不开心,脸色怎么这么臭?”
魏敢想开口,又觉得自己小心眼,只牛皮轰轰地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想了想试探着问,“晚上一起去食堂吃饭?”
其实吧,魏敢也隐隐有感觉,林蚕蚕对他是不一样的,但是吧,林蚕蚕忽远又忽近的,他也实在是摸不准林蚕蚕的想法。
所以这话问得,特别没有底气,心里下意识地,已经在帮林蚕蚕拒绝想理由了。
“好呀。”林蚕蚕笑着应下来,晚上有庆功宴的,就在食堂,到时候魏敢和她都是要参加的,也算是一起去食堂吃饭了。
魏敢脸上一下阴转晴,还想再跟林蚕蚕多说几句,可惜林蚕蚕正是忙的时候,她还得赶紧去安排接下来的颁奖事宜。
“林干事,都等你呢,这种事你安排别人去干不就成了。”王淑纯跟着林蚕蚕,快步往主席台那边去。
林蚕蚕笑,也没有解释,魏敢当初在小红楼放的话,说得第一就怎么怎么样,袁代表转头就告诉她了,之后魏敢不还让她喊哥哥么。
喊哥哥是不可能的,但给他送水送毛巾,满足他小小的愿望倒是没有问题。
决赛这天魏新要上学,肖玉珍总算是抽出时间来看比赛。
魏敢比赛打得好,肖玉珍心里是满心满眼的骄傲,但等看到林蚕蚕把水和毛巾给他的时候,开始还没什么,毕竟林蚕蚕给每个人都送了。
但见林蚕蚕跟魏敢不知道说了什么,魏敢脸上露出的笑容是肖玉珍从来没有见过的,肖玉珍眉头微微皱起来,问旁边的同事,“那姑娘是谁。”
肖玉珍在厂里,也算是上是元老极人物了,也是厂基层干部之一,只不过她跟魏父一样,大多时间都扑在车间里。
小红楼是进行技术研究和创新的机密单位,而魏父和肖玉珍的工作,则是对国外引进的机械进行研究和复制,同样也是保密程度极高的工作,小红楼里也有他们的办公室。
站在她身边的,正是妇联的何大姐。
“那是工会新进的干事,姓林,叫蚕蚕,特别优秀一小姑娘。”何大姐很喜欢林蚕蚕的,闻言立马笑着道,说的也全是夸林蚕蚕的话。
肖玉珍脸色一下子就不太好看了,林蚕蚕这个名字她知道,就是那个勾得她儿子魂不守舍的姑娘。
然后肖玉珍的目光就一直跟着林蚕蚕走了,目光隐含着打量。
林蚕蚕她们要去布置会场,魏敢他们还得去等着拿奖呢,见魏敢跟同伴们说笑着往主席台那边去,肖玉珍忙打断何大姐的话去找魏敢。
“阿敢,恭喜你得了第一,妈妈为你骄傲。”肖玉珍看着魏敢,脸上是掩不住的骄傲。
本来魏敢跟同伴们还高高兴兴地走着,看到肖玉珍,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
肖玉珍心里一痛,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谢谢。”魏敢点了点头,直接就跟着大家一起走了。
肖玉珍失落地站在原地,临时赶来的魏父正好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上前来,轻轻拍了拍肖玉珍的肩膀,“孩子心里有心结,不是针对你,你别太伤心。”
“我知道。”肖玉珍点了点头,其实所有事情都是可以解释的,只是站在魏敢的立场上,他没有办法原谅而已,她其实都知道。
夫妻俩往主席台那边去,本来袁代表是想做和事佬,让魏父去给魏敢发奖状的,不过魏父婉言拒绝了。
拿了第一这样高兴的事,他上去,只会败魏敢的兴,他们就在台下看着就好。
本来肖玉珍还想跟魏父说一说林蚕蚕的事,结果他们站的地方正好离林蚕蚕不远,肖玉珍就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