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甘共苦几年,到了年纪组织上看不下去,就安排两人结了婚,之后有了孩子,再之后工作调动,去了江省。
这种桥段林蚕蚕其实特别熟悉,上辈子她大学同学就有好些对临毕业劳燕分飞的,也有女同学因为长久的暗恋,选择跟去男方城市的。
不过最后没成两对,现实世界,处对象条件多,但同时选择也多,都没什么。
林蚕蚕听过就算了,眼看着这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散,她心里琢磨着该找机会溜了。
“斯曼!”林蚕蚕正想借口着,坐她对面的陈大伯激动地站起来,把凳子都给撞倒了。
林蚕蚕也跟着大家一起看过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岁月从不败美人,在林蚕蚕看来,梁静就很漂亮了,但跟现在进来的人来比,还是差了一截。
特别恬静温婉的美丽女人,虽然脸上有岁月的痕迹,但每一条皱纹都是美的,皮肤素净,泛着红润的光泽,眉目温柔。
林蚕蚕第一次在年近五十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不识人间烟火的气质。
衣着打扮也很素,穿着高跟鞋,步伐轻缓,正笑着跟同学们打招呼。
同她打招呼的人很多,但她语速虽然缓慢,却没有忽略掉任何一个人,让人十分舒服。
见到魏父,她大抵是有些意外,微微愣了一下,笑着先冲魏父伸出手,“好久不见。”
林蚕蚕看向魏父,反倒是魏父有些失态,让对方手晾在那里,林蚕蚕赶紧轻轻推了魏父一下,“魏工。”
“哦,好久不见,你一点也没变。”魏父伸手,同对方握了握。
握过手,美丽的斯曼同志就被别的同学簇拥到空位上坐下了,离林蚕蚕她们这边有些远,隔了八个座位。
“魏工,要不我先撤。”魏父留下她是为什么,林蚕蚕没去猜,但这会,她感觉自己不好再留下了。
魏父看了林蚕蚕一眼,“行,我跟你一起走。”
“诶?”林蚕蚕以为魏父要舍不得走呢。
上辈子林蚕蚕是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但她听说过,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的聚会,事后旧情复燃了好几对来着。
当然,林蚕蚕觉得魏父未必会那么没有责任感,但刚刚魏父失神也是真的。
魏父去跟梁静说要走的事儿,林蚕蚕就见梁静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魏父,最终点了点头。
然后魏父就示意林蚕蚕跟上了,林蚕蚕好奇,“魏工,您跟梁阿姨说了什么?”
怎么看她的目光怪怪的?
“我说你吃坏了肚子。”魏父轻咳一声,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也就只能想到这个借口了。
林蚕蚕,“……”
看在今天沾魏父的光吃了顿好的,她忍了。
好在她不是魏父的真女儿,以后也碰不到魏父这些老同学,就算留下来会吃能吃,还把肚子给吃坏的印象,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林蚕蚕心大,转头就把这事抛过去不想了。
两人一起走出去,还一起说话,从后头看确实挺像父女的。
刚刚大家忘了介绍林蚕蚕,斯曼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出门,才问,“那个小姑娘是谁。”
“那是老魏的闺女,牙尖嘴利的,也不知道随了谁。”陈大河有些不悦地解释。
斯曼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垂眸着澄黄的的茶水,心尖微微发涩。
饭间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林蚕蚕吃得还是愉快的,回到招待所后,魏父又塞给了林蚕蚕一些工业劵。
这时候商品统一供应,票证统治市场,全国各省地区都有自己的票证管理,当有钱你有花不出去,得配上当地的证劵,你才能购物。
林蚕蚕手里只有胡英姿塞的全国粮票,吃饭是没问题的,但东西却是什么也买不到。
开始林蚕蚕还挺乐观的,以为会有黑市,再不济不要票的瑕疵品说不定能碰上呢。
结果到了沪市才知道是做梦,这里的管理可比江省严多啦,大百货楼里不可能有瑕疵品上柜,而卖高价瑕疵品的地方,你不是当地人它不卖的,而且基本抢不到。
当然,你要是有心,辗转操作一下也能买到,但林蚕蚕嫌麻烦,也不乐意去买那些明显瑕疵品,干脆就把购物这事放下了。
魏父塞工业劵给林蚕蚕,林蚕蚕是不肯要的,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女同志当家,魏父手里有什么,肖玉珍肯定清楚。
她这要是收了魏父的票,到时候魏父票没了,也没买东西回去,肖玉珍不得找魏父闹呀,说不定还得来找她呢。
“你这孩子,给你你就拿着,放心,你肖阿姨管不到这些。”这几天接触下来,魏父越看林蚕蚕越觉得魏敢眼光不错。
见林蚕蚕还是不收,魏父都要生气了,不过林蚕蚕不为所动,“行了,这些劵算我借你的,厂里每半年会发一次工业劵,你到时候攒够了再还。”
林蚕蚕这才收下,顺道给魏父打了张欠条,以绝后患。
魏父失笑摇头,心里对肖玉珍更加不满了,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多好的媳妇人选,硬生生把人吓得这样谨小慎微。
有了工业劵,林蚕蚕就能买东西了,用了三个半工业劵买了条墨绿色的确良连衣裙,柜台价是二十四块八,直接花掉了林蚕蚕大半月的工资。
再买了条的确良的黑色裤子,这裤子百搭,一年四季都能穿,林蚕蚕买得很满意。
回到招待所,才进大门,林蚕蚕就听到魏父的声音,有些压抑。
“我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失约。”
作者有话要说: 蚕蚕:我大概是混得最惨的女主角,没有空间,没有灵泉,钱没攒着,票倒是借了一堆……
敢哥:比起惨,你们还记得我几章没有出现了吗?
柒柒:……
第五十二章
林蚕蚕前脚才踩进去,下一秒立马就缩了回来,她立马转身就走,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两句。
“当年我家里出的些事,对不住,我这次来是想要回……”果然是斯曼女士的声音。
不同于魏父声音里的压抑,斯女士的声音和昨天一样,轻缓,不急不躁,话语也很平淡。
女人长情,但某些时候,女人也比男人更绝情。
林蚕蚕耸了耸肩,赶紧闷头往前走,结果才走了一小段,就被人给挡住了。
宋南淮低头看着林蚕蚕,右手推在她的肩膀上,等她站定看到他,缓缓把手收回来,“走路怎么都不看路?”
“宋科长,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看到宋南淮,林蚕蚕有些意外。
头天在展览上遇到,闲聊的时候林蚕蚕就知道,宋南淮他们住在火车站附近,离她们这里远着。
难道是来找魏父的?
林蚕蚕回头看了一眼,后头并没有什么动静,可能还在谈,也可能已经谈完了。
但宋南淮这时候过去终归是不好的,多尴尬。
“我来找你们魏工,你这是要去哪里?”宋南淮看着林蚕蚕,他其实是来找她的,但以他们的关系,还没到这样亲近的地步。
想到这里,宋南淮有些懊恼,他早已经决定对林蚕蚕收起不该有的心思,但目光、行动总是不听控制。
果然是这样,林蚕蚕微微一笑,“魏工刚刚出门了,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宋科长找魏工有急事吗,如果只是寻常事情,我可以代为转达。”
说谎!
在林蚕蚕回来之前,宋南淮就在对面的街上的咖啡厅里站着,他是看着魏父在门口接了个女同志进招待所的。
宋南淮看着林蚕蚕,林蚕蚕也看着他,林蚕蚕脸上根本就看不出半点说谎的影子,十分镇定,好像魏父真的不在招待所里一样。
宋南淮失笑摇了摇头,知道林蚕蚕是想拦他进招待所,故意道,“没事,嗯,我可以去招待所等他。”
“……”林蚕蚕。
林蚕蚕脑子转得飞快,脑子里的理由才成型,又听宋南淮笑道,“林干事是要去哪里,不如我先陪你逛逛,再回招待所等人。”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但去哪里呢,带宋南淮去逛街?这想法才冒出来,就被林蚕蚕给掐了,那太尴尬了。
找地方坐着也尴尬,最好能找点把嘴堵住的事儿,林蚕蚕抬手看了下时间,想了想,“不如去吃饭吧,隔壁街上有家面馆,味道十分不错。”
看到林蚕蚕手上的手表,宋南淮眸光微微一缩,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弄堂口的小面馆,面馆是私营改合营,师傅还是以前的老师傅,汤鲜码足味道好。
面是手工宽面,软硬适中,汤里有大虾、扇贝等各种海鲜,林蚕蚕吃不大习惯沪市的本地菜,对这家的海鲜面却十分喜欢。
吃完面,宋南淮掏钱掏票准备结账,却被告知已经结过了账。
林蚕蚕笑,抢在宋南淮前面说,“宋科长愿意赏光,是给我面子。”
宋南淮能够感觉到,林蚕蚕对他的态度,连朋友都不算是,于她而言,他只是‘宋科长’而已。
多少有些伤心,宋南淮讶异此时自己心里的想法,居然已经到了伤心的程度。
“我以为我们在工作之外,勉强可以称得上一声朋友。”宋南淮没有掩饰,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宋南淮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但林蚕蚕让他自己对自己破了很多例,他觉得不战言败,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林蚕蚕,“……?”
原以为林蚕蚕多少会有些无措,但林蚕蚕的表现让宋南淮有些意外。
林蚕蚕只愣了两秒,很快就笑开了,“宋科长说笑了,我们当然算是朋友,不过朋友也没规定,一定要男士买单,是不是。”
看着眼前脸庞稚嫩的林蚕蚕,那种强烈的矛盾感又涌了上来,宋南淮很多次都觉得,自己眼前面对的是同他差不多段位的老狐狸,而不是才十八的小姑娘。
甩开心里不合时宜的念头,宋南淮笑着回应,“是这样,但既然是朋友,那应该可以晚上请你共度晚餐。”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从宋南淮莫名其妙地说做朋友开始,林蚕蚕心里就有所感,听到宋南淮这样讲,林蚕蚕几乎已经确定,宋南淮对她有意思。
不是自作多情,是肯定。
林蚕蚕有些头疼,这要是如韩文辉之流,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但宋南淮曲折婉转,心思深沉,都扯到朋友上头了,她实在是不好拒绝。
“很为难吗?”宋南淮看着林蚕蚕迟疑,低低一笑,真是个灵敏又聪慧的姑娘。
“只是普通地吃个饭而已,午餐回礼。”
普通地吃饭可不见得,不过林蚕蚕再不应声,就有些自打嘴巴了,刚还说了是朋友呢,何况宋南淮姿态放得这样低。
林蚕蚕想了想,“可以。”
得到林蚕蚕的答复,宋南淮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去招待所跟魏父言不由衷地瞎扯一通了,他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就跟林蚕蚕说不去招待所,晚点来接她。
既然答应赴约,那就没什么好扭捏的,林蚕蚕直接跟宋南淮约好了碰头时间。
以宋南淮的性格,晚上吃饭应该会直接说开,这也是林蚕蚕应邀的一个重要原因。
目送宋南淮走远,林蚕蚕收回目光,准备回招待所,结果转身就看到靠在电线杆上的魏敢。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林蚕蚕就看着魏敢,先是瞪眼然后笑容一点点放大,“什么时候来的。”
魏敢捉到林蚕蚕同宋南淮一起吃饭,本来脸上还想傲娇一下来着,但一看到林蚕蚕,就完全傲不起来了,她一看他,他就克制不住往她走。
“你们吃面的时候我就来了。”魏敢大步走向林蚕蚕,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故意道。
林蚕蚕瞪她,“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沪市!”
……
第五十三章
隔老远林蚕蚕就闻到魏敢身上那股醋酸味儿啦,不过她心里挺高兴了,吃醋才对,不吃醋她才要生气。
“早上到的,给部里汇报了工作就来找你了。”魏敢看着林蚕蚕笑,“你这些天怎么样,工作都还顺利吗?吃得习不习惯?”
说起工作,林蚕蚕话比平时多一些,她把这些天的事都跟魏敢都说了一遍。
至于吃的,林蚕蚕并不算挑嘴,即便味道不算太好,为了自己的胃,也会吃上一些。
她也不是个爱抱怨的性格,但魏敢这么一问,她就特别想诉苦,“特别不习惯,口味太清淡了,我现在就想赶紧回去。”
魏敢一听就心疼了,他是沪市本地人,对沪市熟悉得很,“淮林路那边有一家江省菜,味道很正宗,我晚上带你去吃。”
晚上啊,林蚕蚕摇了摇头,“晚上我答应了宋科长,一起吃饭。”
听到是跟宋南淮一起,魏敢脸色一下就落了。
他生闷气呢,结果就见旁边林蚕蚕,看他一眼,走两步,又看了他一眼。
“干嘛,好好走路!”魏敢也是有小脾气的人,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凶,恶声恶气又补了一句“……别老看我。”
林蚕蚕就笑,“我就看你怎么啦,吃醋哪,味道香不香?”
“……”魏敢,这女人怎么这么气人呢。
他特意申请出差,难道就是为了跑过来吃醋的?魏敢昂首不看林蚕蚕,没两秒自己忍不住,又扫了她一眼,装作不在意在问,“你跟那个宋南淮,都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就吃饭的事儿,不过你管这么多,你是我的谁呀。”林蚕蚕逗魏敢。
魏敢磨牙,“……”
没听到林蚕蚕的准信,魏敢这些天在厂里,吃不香也睡不好,整个挠心挠肺的。
虽然魏敢能感觉到林蚕蚕对他的不同,但没有得到准备答案,心里总是不安的,患得患失的感觉特别地强烈。
“那这么多天,你考虑好了没有?”拐过面馆那条街,魏敢突然拉着林蚕蚕路边一个死巷里,堵住她不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