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林蚕蚕逗魏敢,是笃定他不能拿她怎么样,没成想,魏敢也有出人意料的一面。
“这么重要的事,就这几天怎么够。”林蚕蚕拿眼看魏敢,眼里深藏着笑意。
魏敢真是,一颗心被林蚕蚕弄得七上八下,就没有安生的时候,“你有什么疑虑你都说,我回答比你瞎琢磨强。”
居然还学会反客为主了。
林蚕蚕看着他,“我听说你把户口从魏家挪出来了,但户口本这东西,不过一张纸而已,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
要说疑虑,林蚕蚕真没有什么,如果没有出差,魏敢大概再来找她,她就顺势答应了。
谈恋爱而已,林蚕蚕不想去考虑那么多别的。
林蚕蚕的恋爱观还是上辈子的恋爱观,谈恋爱而已,虽然是奔着一辈子去的,但合则聚,不合则散。
肖玉珍不喜欢她,在林蚕蚕这里,并不是太大的问题,重要的是魏敢的态度。
当然,林蚕蚕完全没想那种,你是我男朋友,你就得不分对错完全站在我这边的想法,她只要求对方是有立场有原则的人。
即便亲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立场和原则可讲,也需要他有一定的智慧,能够调解双方矛盾。
而魏敢和肖玉珍之间的关系,不管是好是坏,林蚕蚕都没有打算掺和进去。
事情本来很简单,是魏敢把事情搞复杂了,他既然这么问,林蚕蚕干脆把事情挑明了讲。
“你才把户口迁出来,我就答应跟你在一起,别人肯定得骂我搅家精。”林蚕蚕继续道,目光直视魏敢。
魏敢想解释,林蚕蚕摆了摆手,“先听我说。”
“搅家精我也认,但是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先同我商量,至少也不要瞒我,更不要自以为是地觉得是为我好,就替我作决定。”
“我不怕麻烦,也不怕人为难,但我很讨厌被放开手的感觉,懂吗?”
魏敢看着林蚕蚕,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林蚕蚕这是答应他了。
那种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欢喜,让魏敢难以自控。
同时还有一些慌乱,他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对不起,以后有事我都不瞒你,我,除开工作上的事,我……对不起,我需要冷静一下。”
说完魏敢转身,不敢看林蚕蚕的眼睛,太激动了。
心脏怦怦剧烈地跳着,好似随时要跳出胸腔,不知道是欢喜还是紧张的情绪控制着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颤栗。
魏敢深呼吸几次后,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还没开口,街道口出现个大妈,戴着红袖章,叉着腰虎着脸瞪着他们。
“你们两个!什么人?哪里来的?什么关系?在这里做什么?”灵魂四连问,一副他们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直问得两人都呆在原地。
这是一条死巷子,两人还真没地方跑,然后两人就被请去居委会喝茶了。
工作证两人都是随时带着的,介绍信也都有。
居委会大妈看完证件,看完介绍信后,目光在林蚕蚕和魏敢的脸上来回扫过,才把证件还给她们。
“我盯你们好久了,小年轻处对象别乱跑乱钻,下次再被别人抓到,可没我们这么好说话。”居委会大妈看了看他们俩,语重心长地道。
林蚕蚕和魏敢两个正式关系的确定,居然是在居委会里大妈问出来的,尤其是林蚕蚕亲口说,他们是对象关系。
所以魏敢现在脸上还挺高兴的,“是是是,保证不会再犯了。”
能这么快脱身,也是多亏了魏敢一口地道的沪市口音。
要不然,就他们这情况,哪怕有证件齐全,说不定还是得送到派出所,联系单位,仔细查证才行。
从居委会里出来,林蚕蚕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丢脸的情况。
魏敢还在后头磨叽,跟居委会大妈道谢呢,嬉笑着把大妈逗得直乐,看着林蚕蚕直想揍他。
“晚上你还去吃饭吗?”魏敢追上来,但迫于身后居委会大妈的目光压力,都没敢跟林蚕蚕并排走,而是落后一步,探着身体问。
饭肯定还是要去吃的,毕竟已经答应了宋南淮。
魏敢光明正大地酸溜溜,“那你说清楚,早点回。”
林蚕蚕懒得理他,然后过了一会儿,魏敢又问,“用不用我陪着你一块儿去?你要不喜欢,我偷偷找个地方坐着等也行。”
“……”林蚕蚕,“你不是陪了一通宵的车?晚上给我老实补眠。”
魏敢老实下来,两人往招待所走,到底是正经处上对象了嘛,哪怕不说话,但一个眼神对上,都有些羞涩。
主要是魏敢羞涩,搞得林蚕蚕也跟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拿眼睛瞪魏敢。
走到招待所门口,林蚕蚕才想起一件事来,“你是先来招待所找的我?那你有看到魏工跟……嗯,有没有看到?”
魏敢点头,林蚕蚕虽然说得不明不白,他还是明白她说什么,“看到了,还听到了。”
说起这事,魏敢脸色淡淡。
最开始撞见魏俭国私下见女同学,魏敢心情有些微妙,有些替肖玉珍不值,更多的是对魏俭国的不耻。
但后面听到的话,让魏敢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魏俭国当年跟斯曼是金童玉女,从高中一路到大学,家世相当,感情深厚,两人互相进步,是所有人眼里会终成眷属的一对。
这时候的人都怀有一腔报国的激情,上一辈更甚,魏俭国和斯曼双双报名去最艰苦的西北某保密研究所工作。
但最后去的人只有魏俭国和肖玉珍。
斯曼为什么没去,这里头有她自己家里的原因,也有肖玉珍从中作梗的原因在。
肖玉珍是斯曼的好朋友,同时心中爱慕当年意气风发的魏俭国,斯曼家里出事,斯曼请求肖玉珍转达,并将珍贵的钢笔托肖玉珍转赠,希望魏俭国等她。
然而进入研究所后,所有所外界的联系中断,魏俭国不知道斯曼家的事,更不知道有钢笔的存在。
之后的事就不必再说了。
林蚕蚕,“……”
她知道会有狗血,但不知道居然这样狗血,林蚕蚕担心地看了眼魏敢,撞破这样的事,他心情想必不会愉快。
“我以为,婆媳间的恩怨,或许不止是肖玉珍一个人的原因,奶奶也有错,更多的错是在魏俭国,但我不知道,原来她的私德也这样不堪入目。”魏敢心里确实不好受。
其实肖玉珍完全可以不必这样做的,当年的情况,即便魏俭和斯曼互相知道情况,两人再在一起几乎已经是不可能,这是时势造就。
肖玉珍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但她没有,她做了或许连她自己都不耻的事情。
事实上,即使肖玉珍追着魏父去了西北,也还是默默在魏父身边等了许多年,才熬到魏父死心放弃等待,继而被肖玉珍感动。
林蚕蚕和魏敢回到招待所,斯女士已经不在了,只魏父坐在厅堂的旧沙发里愣着神。
第五十四章
看到林蚕蚕和魏敢进来,魏父搓了把脸站起身来,见到魏敢,也没有很意外。
“回来了啊。”魏父撑着桌角站起来,身形微微晃了晃,他抬手比划了一下,想解释什么。
最终只无力地道,“我上楼歇会,明早五点的车,是吧,我会准时的。”
厂里有车队到沪市出差,就是魏敢跟车来的这趟,明天早上五点返程,他们需要一早去司机招待所集合。
以魏父的级别,坐火车比坐大卡车回去舒服,但魏父他们这一辈,都是想方设法替厂子省钱的,知道有车队回去,肯定不会再让人安排火车票。
看着魏父无力且颓然的背影,林蚕蚕看了魏敢一眼,魏敢表情复杂,看到林更有蚕看他,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上楼放东西,我在楼下等你,带你去个地方。”
林蚕蚕上楼,魏父房间的门已经关上了,林蚕蚕过去轻轻敲了敲门,“魏工,您还好吗?”
屋里静了一会儿,才传来魏父的声音,“谢谢,我很好,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林蚕蚕轻叹一口气,这才去房间放好东西。
虽然不是第一次同魏敢出去,但这算得上是两人正式确定关系以来的第一次约会,林蚕蚕重新洗了脸,换了身衣服,重新绑了头发。
下楼后原以为魏敢要眼前一亮,再夸夸她的,结果他只看了看她,就转身在前头带路了。
林蚕蚕微微磨牙,“魏敢,这个时候,我需要你夸夸我。”
男人在某些方面的敏感度相当低,千万不要指望他能因为你绷着个脸就开窍,林蚕蚕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闷着不高兴,干脆就直说了。
“……”魏敢愣了愣,看了看林蚕蚕,很快就反应过来。
大概是从来没有人这样直白地向他讨要过夸奖,魏敢有些不大好意思,“你今天特别漂亮,新买的裙子也特别好看。”
林蚕蚕还算满意,“以后记得经常夸我,这样我会很高兴。”
魏敢点头,看着林蚕蚕,她神彩飞扬,脸上小表情动人,魏敢看了,特别想把她藏在自己的口袋里,不给别人看到。
可一想到林蚕蚕晚上还要去跟宋南淮吃饭,魏敢就有些郁闷。
“我看魏工看到你一点不惊讶,怎么回事?”林蚕蚕跟着魏敢往公交车站走。
魏敢嘲讽一笑,才向林蚕蚕解释这个情况。
魏父同斯女士进招待所前,魏敢就已经在招待所里了。
从部里出来以后,魏敢第一时间就往招待所跑,这间招待所是三零二六最常驻的招待所,魏敢熟门熟路,得知林蚕蚕出门,魏敢就在招待所里等着。
讽刺的是,他最开始听到对话时,甚至都没有听出那是魏父的声音,撞到这种事,魏敢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离开。
结果,转身的时候看清了是什么人。
因为在过震惊,魏敢顿在了那里,听了一部分。
他也没听全,听到一半,把事情真相拼凑全,魏敢就出来了。
招待所前门只有一条路,魏敢出来,魏父一定会看到,所以再见到他时,并不意外。
林蚕蚕觉得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儿对魏父来说,冲击应该不是一般的大,陈年旧事被撕开,这事还被亲生儿子撞见了。
不过林蚕蚕并不同情魏父,事情走到这一步,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只魏父全然不知情,看上去比较无辜而已。
如果他一开始就坚持把事情弄明白,做选择时也不糊里糊涂,至少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上一辈的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多想。”林蚕蚕反倒更担心魏敢。
魏敢再跟家里关系不好,但父母总还是他的父母,现在又牵扯到这种感情纠纷,林蚕蚕怕魏敢会因为太过厌恶父母,继而否定自己。
“我没事儿,我只是觉得他可怜,工作做得再好有什么用,一辈子糊里糊涂,等老了有得他后悔的。”魏敢嘲讽地笑笑,心里甚至觉得魏父有些该。
说起来,魏敢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风趣有担当的爷爷和睿智温和的奶奶,教出来的独子会是魏俭国这个样子。
“肯定得后悔,斯曼阿姨对过去毫不留恋,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了。”林蚕蚕摇了摇头。
怎么讲呢,要是斯女士日子过得不好,或者对魏父念念不忘,事情发展的方向怕是会有些诡异。
但斯女士看上去,已经完全将过去的事情放下了,反倒是魏父,本就心里惦念,又得知真相,怕是极难接受。
还有肖玉珍,汲汲营营一辈子,最后还是一个输字。
魏敢愣了一下,神态微嘲,“我听过这个名字,有一次肖玉珍跟奶奶吵架,提起过这个名字。”
肖玉珍说起斯曼,当然是极尽诋毁,是斯曼不愿意吃苦,背信弃义,是斯曼重重伤了魏父的心……
魏敢把事情串一串,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肖玉珍同奶奶的关系一直不好了。
怕是,肖玉珍做的那些亏心事,奶奶都是知道的。
魏敢不想再谈这些破事,转而跟林蚕蚕说起他小时候在爷爷奶奶身边的事儿,给林蚕蚕形容他住的地方,上学时的样子。
然后随着魏敢的描绘,公交车外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然后公交车就停靠在了某个周边只有大片农田的铁皮站牌前。
林蚕蚕看着站牌上某公墓的站上点,“……”
魏敢只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因为一直在聊今天发生的事,林蚕蚕也没多问,她都没有想到魏敢是带她来看望他的爷爷奶奶。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林蚕蚕并不反感,她虽然没有问过魏敢具体的家庭情况,但魏敢同肖玉珍闹崩那事,厂里早有好事的事无具细同她讲过。
上辈子她跟爷爷奶奶的感情也很深,可惜上辈子她没有遇到可以让她带去给爷爷奶奶看的人。
“怎么不早说!”林蚕蚕瞪魏敢,要是早知道的话,她还能在市区买两束鲜花带上。
这时候不允许搞封建迷信的那一套,但鲜花扫墓还是允许的,也有专门卖这些的门市部。
“你肯来爷爷奶奶就很高兴了。”魏敢也没想那么多,他每次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林蚕蚕瞪魏敢,她这是见家长,怎么好两手空空。
好在从公交站去公墓还有一段距离,路上又都是农田荒地灌木丛这些,也有野花盛放,林蚕蚕一路走,一路指使魏敢帮忙折花折枝。
魏敢目光温柔地看着林蚕蚕准备这些,只觉得鼻头发酸,眼眶发热,低声喃喃道,“如果奶奶还在,一定特别特别喜欢你。”
魏奶奶是老派沪市人,出身好家教好,还是读过大学留过洋的人,不管日子是什么境地,都能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年轻时是美人,老去时是优雅美丽的老太太。
除了华美的衣饰,魏奶奶最爱鲜花,家里的鲜花常开不败。
魏爷爷是搞技术研究的工程师,平生最大的浪漫就是把工资全部交给魏奶奶,逢周末会找开唱片陪着跳两支舞。
那些花,都是魏奶奶自己精挑细选,亲自剪枝插瓶。
是他不孝,明知道奶奶喜欢花,这么些年,也没带漂亮的花来看过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