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吞咽一下,捏着手机,手指不自觉地微微发颤:“……我可以请你吃吗?”
闻人以谨没答。手机收音效果不错,他不说话,林微吟就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平稳缓慢,一起一落,让人能想象出和呼吸搭配的心跳。应该也是这样平稳地起落,泵出足够的血液在这具年轻的躯体里游走。
等了一会儿,那边还是没回复,林微吟好歹也是成年人,知道这是委婉地表示拒绝。她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死死捏着手机,开口时居然有点没心没肺的欢快:“不行吗?那好吧,当我没说,我……”
“我最近,不是很想出去。”闻人以谨打断她。
林微吟没懂:“啥?”
“我不是很想出去。”闻人以谨重复一遍,“要是真的有事,你过来吧。”
“……过来哪儿?”
“我这里。”
林微吟觉得自己脑门上冒出的问号,这会儿得被掰直成感叹号。
她没忍住:“讲道理,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你家吗?这不太好吧。”
“那算了。”
“……等一等!”林微吟怕闻人以谨挂电话,“别,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其实我真有点事,我觉得不吃个饭,光说事有点尴尬……你家就你家,我可以,我能行,没问题。”
“好。”
“……嗯,那就这样。”林微吟说,“明天周六嘛,容我睡个懒觉,我下午过来。”
闻人以谨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最怕气氛突然凝固,林微吟隔着手机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尴尬,她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憋了一会儿,她十分套路地和闻人以谨告了个别,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大概三分钟,微信久违地亮了一下。
闻人以谨那个落灰的对话框终于有了新的东西,他发的是一张截图,地址是市内寸土寸金的别墅区,林微吟以前看到过楼盘的宣发,只觉得这地方绿化到位交通方便,十分心动,然后往下看见价格……
……果断告辞。
如果没有林先生的支持,林微吟觉得自己凭自己的本事,想在这地方买个复式独栋,恐怕得存钱存到下个一千年再续前缘。
她记住随截图发过来的门牌号,忽然把手机一丢,揪住抱枕,整个脸埋进枕头里,腿也蜷起来。
虽然闻人以谨不可能趁她去他家的时候套麻袋锤她,当时答应觉得没什么,现在想想,怎么想怎么奇怪。
林微吟深吸一口气,死死地埋在抱枕里,像只快脱水的鱼一样,无力地挣扎几下:“好羞耻啊……”
**
羞耻的结果就是失眠,林微吟在脑内设想着见到闻人以谨的可能画面,想了大半个晚上,睁眼到凌晨三点还毫无睡意。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毫无印象,大概是真的精疲力尽,身体不行了才睡过去。
等她醒,捞过床头手机一看,心凉了一截。
她和闻人以谨没约定具体时间,只说是下午,她设想里的“下午”就是一点到三点,但她这一觉醒来,直接到了两点。
林微吟从床上跳起来,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洗头洗澡顺便化妆,拎包出门生死时速。她哪儿还敢坐地铁,打了个车,直到独栋别墅门口都没敢拿手机出来。
她都不敢翻出微信确认门牌,盯着门看了一会儿,试探着按了一下门铃,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呼吸。
呼吸还没缓过来,门开了。
开门的是闻人以谨,穿了身居家的套头衫和长裤,还都是宽松款。可见这个兄弟身材比例实在很让人吃柠檬,普通人能穿成六四身的搭配,到他身上硬生生扭转成四六,宽松的裤子反而越发显得腿长。
一个月没见,他没太大变化,还是朗如明月濯似春柳的一张脸,头发略长了一点,这会儿乖顺地垂着,就显得更柔软,让人有点心痒,想伸手去揉几下。
林微吟犹豫着伸手say嗨:“那个……下午好?”
闻人以谨看了她一眼,侧身让道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考完回来啦!!!!
虽然,讲道理,日更应该是不可能的了吧(烟)但是好歹我更了!今天本来打算咕掉,但我凭借强大的毅力(……)硬生生码了三千字。
我想穿越回去锤爆当初那个选择双开的我(枯辽)
第31章 第三十一天没复明
林微吟从善如流地进门。
独栋别墅是复式,上下装修风格一致,走的是简约风,主色调素淡雅致,用来做装饰的颜色也是差不多的路数,看着简直能直接拉去当装修样板房。
林微吟抱着包看了一圈儿,第一反应是这大复式可真是充满了资产阶级的腐朽气息,第二反应又觉得有点微妙的别扭。
这房子很好很大,不缺什么家具,也不缺什么装饰,精致得她能一眼看见电视柜旁边的插花,但就是缺了点活气。那个花瓶也不像是主人精心挑选的,更像是“合适”放在那里的。
简而言之,像个用来摄影的内景棚,而不是住人的地方。
林微吟直觉这个空间和闻人以谨不太搭,但她总不能说出来,万一闻人以谨内心就是这么个秀丽纤细的小可爱,她怕挨打,就虚假地感叹了一声:“那啥,你这个房子,蛮炫酷的。”
“闻人明秀买的。她有时候会过来。”闻人以谨打开鞋柜,拿出一双相当精致的拖鞋,“是她的,你能穿的吧?”
闻人明秀比林微吟高一点,但高的那么点还不至于让鞋码差太多,林微吟看了看那双拖鞋,觉得她穿进去不成问题。但从内心深处讲,她不是很想穿这双拖鞋。
有点过于闪亮了,和整个素雅的装修风格完全不搭,林微吟觉得这拖鞋直接塞进中华小当家的锅里都不成问题,看着鞋面上的装饰,脑子里能自动循环播放出锅的BGM。
但光脚也不行,她挣扎着把脚踩进拖鞋里,艰难地说:“这鞋……挺好看的。”
“好像是个轻奢牌子。”闻人以谨皱了皱眉,没想起来,“算了,我不关心她。”
穿不出去的拖鞋都得是轻奢,林微吟吞咽一下:“礼貌询问,你姐姐还缺不缺等着被包养的小可爱?”
“……”
闻人以谨沉默一下,懒得理她:“喝什么?”
林微吟理智上想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她感觉到肚子里微微蠕动的感觉,然后清晰地听见了一小串咕噜噜的声音。
由于室内空间过于广阔,林微吟甚至觉得可能有那么点回音。
林微吟:“……”
闻人以谨:“……”
林微吟觉得从这刻起她正式社会性死亡了,她抱紧包:“告辞,当我没来过。”
她一只脚刚从拖鞋里出来,闻人以谨轻轻抓住她胳膊:“没吃饭?”
“……没。”林微吟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觉睡到下午两点……”
“真好。”闻人以谨不咸不淡地说。
不给反应还好,给了反应,林微吟觉得浑身的血气都往上冲,脸霎时红了。
她用尚且自由的那只手捂住脸,发出社会性死亡选手的悲鸣:“我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啊……”
“先吃饭吧。”闻人以谨松手,“想吃什么?”
林微吟一愣:“啊,我还拥有选择权的吗?”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点个外卖。”闻人以谨到沙发上坐下,“请吧。”
“不是,我到你家来,吃外卖是个什么路数?”
“不想吃?”
“讲道理,你不觉得这个行为很怪异吗?”林微吟挠挠脸,“我不是很想吃外卖。”
“那你自己做。”
“……也行。”林微吟服了,把脚套回高贵的轻奢拖鞋里,放下包,“你家冰箱里,有东西吗?”
“应该有。”
“那我就借一下厨房。”林微吟说,“放心,我业务水平很可以的。”
闻人以谨示意一下:“我等你。”
厨房离进门的地方不远,林微吟进厨房的时候还有点迷惘,不太懂这个剧情发展,她怎么就把自己作进闻人以谨家的厨房了。等她打开冰箱,这种迷惘一扫而空,转而变成了真心实意的钦佩。
冰箱里的东西何止是“应该有”,简直是“特别有”,冷藏室里各种时令的蔬菜水果分门别类排列整齐。林微吟随手拿了一盒生鸡蛋,一看包装还是价值连城的生食蛋,她去超市只敢远观不敢伸手的那种。
冰箱里好像也没有别的鸡蛋,林微吟忐忑地把生食蛋放在边上,犹豫着从厨房门口探出一个头:“我再礼貌询问一下,冰箱里的东西我真能随便吃吗?”
“我不太建议你生吃。”闻人以谨一脸诚恳,“一般来说人类是吃熟食的。”
林微吟深呼吸一次,把喷闻人以谨的话咽回去:“是这样的,毕竟我这属于白吃白喝行为,但你冰箱里的东西真的好贵啊,我不太好意思随便拿。”
“贵吗?”
“……你自己冰箱里的东西你不知道价钱吗?”
“不是我买的。是家政阿姨。”闻人以谨想了一下,补充,“闻人明秀请的。”
“你再说一句,本无产阶级立马原地对资产阶级进行暴力革命。”林微吟面无表情,“我做个面吃。”
闻人以谨应了一声,林微吟立马把头缩回去,从冰箱里翻出先前看好的盒装番茄和挂面,着手准备做面。
食材是现成的,锅也刷得干干净净,林微吟的业务水平和林翊那种高级厨师不能比,但做个番茄鸡蛋面不成问题。下锅时她捏着挂面犹豫一会儿,还是把面全怼了下去。
最终成品是两碗面,挂面过了遍冷水以后充满弹性,浸在泛红的番茄汤里,最上面是煎成溏心的荷包蛋,半透的蛋黄有点流动感,看着就很有食欲。
林微吟把面端出来,放到餐桌上:“我做了两碗面,不然感觉好尴尬……你吃吗?”
闻人以谨没想到她这个路数,犹豫一会儿,到餐桌边上坐下:“嗯。”
“你没吃饭?”林微吟开始试探。
“吃了一点。”
林微吟不说话了,拿起筷子吃面。
她是真饿了,但在闻人以谨面前不好意思狂嗦,只能快速地用筷子把面塞嘴里,疯狂嚼嚼嚼,没一会儿就吃了大半碗。
开始吃番茄的时候她看了闻人以谨一眼,发现闻人以谨的那一碗几乎没怎么动,连上面的煎蛋都没咬。碗里的汤汁被面吸进去,整碗面肆无忌惮地涨开,涨出一种克苏鲁的感觉来。
刚塞了大半碗面,之前的饿感压下去,又吃得太快,林微吟觉得闻人以谨碗里的面实在很伤害食欲,想了想选择把视线移上去。
闻人以谨的脸倒是不影响食欲,还是那么漂亮,春月时柳的曼妙都在脸上。他垂着眼帘,神色平和,密匝匝的睫毛垂下来,眼下带着点不明显的青色。
林微吟想到刚进门那会儿闻人以谨的哈欠:“没睡好?”
闻人以谨摇头:“是睡不醒。”
林微吟“哦”了一声,埋头再吃了几筷子面,看看闻人以谨碗里的面越涨越多:“我感觉你好像不是很想吃了,要不就不吃了吧?你说你吃过了嘛,而且面都泡涨了……或者我做的不太好吃?”
她其实没别的意思,就算闻人以谨明明白白说这个面不好吃,她也不会多心。但是闻人以谨好像理解错了,看了她一眼,低头把筷子上挑起的面放进嘴里。
下一秒他忽然眉头紧皱,放下筷子,话都没和林微吟说,直接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林微吟莫名其妙,愣了一下,看洗手间的门关了才追过去,隔着磨砂玻璃门听见的是哗哗的水声。
隔着磨砂玻璃,她只能隐约看见一片阴影,大概是闻人以谨站的地方,林微吟犹豫一下,敲敲玻璃门:“那啥,我先去……洗个碗。”
水声没停,林微吟听见门被敲的声音,说了声“好”,转头去洗碗。
等她把碗洗完,转身刚好看见闻人以谨站在厨房门口。
他大概是顺便洗了个脸,额发都沾湿了,发梢湿漉漉的,睫毛上也沾着略微的湿痕。他是那种雅致的长相,本来就不够硬朗,让水这么一打,反而多了点娇花被风雨摧折的风情。
林微吟实在不知道该说啥,看着闻人以谨,本能地吞咽一下。
“……不好意思。”闻人以谨说,“面很好吃。”
“谢谢。”林微吟艰难地说,“但是你吃的时候,那个面都泡成克苏鲁了……不用这么照顾我的心理健康,我能接受差评的。”
闻人以谨“嗯”了一声。
“……那啥啦,其实我过来,也没什么事情。”林微吟挠挠脸,“不要站着说吧?”
闻人以谨点头,转身到客厅里,还是在沙发上坐下。
他这么配合,林微吟反倒不适应,在他边上坐下,保持两个抱枕的距离,手乖乖地放膝盖上,腰背挺得笔直。
她抿抿嘴唇:“你刚才……怎么啦?”
闻人以谨似乎有点焦虑,沉默一会儿才说:“吐了。”
“……哦。”
“不是面的原因。”闻人以谨说,“是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