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语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好了,该问的你们也问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季泽说完,就拉起秦好准备离开。
“我们是要去神医谷吗?”祝语听到赶路,这才想起他们的目的地,“我看你用毒手法巧妙,对付简丛干脆利落,正所谓医毒不分家,你也是神医谷的人吗?”
季泽看她,“今天该说的已经说了,其他的,留待以后你们自会知晓。”
祝语无法,只好看着他拉着秦好很快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她转身走向贺兰州,轻声问,“你现在信他了吗?”
贺兰州叹了口气,若是换成是之前的自己,怕是早都相信了,可是现在的自己,又岂能这么轻易的去相信别人,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平静下来,他还是不愿意交付自己的信任。
祝语见他这样,就知道他不信,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柔声道:“无妨,反正现在也没其他法子,先跟着他们,好歹安全一点。”
贺兰州点头,表示同意。
当晚,祝语在睡觉之前偷偷去找了季泽。她怕贺兰州一人在房内会出事,也不敢走太远,就站在季泽的门口,一边盯着自己的房间,一边问他为什么简丛这么恨贺兰州,是因为陈诗韵吗?还是其他原因?
季泽没有瞒她,将当年的事情告知了祝语。那个时候祝语还小,简丛和贺兰州也还小,当时的武林,魔教刚刚被铲除,然而却总有一些魔教余孽成功逃脱,成为漏网之鱼。几年后,这些余孽卷土重来,准备再次复兴魔教,为祸武林,简丛的父母就在这时与他们进行了勾结,意欲分一杯羹。之后,武林正道再次联手,这才将他们缴杀,贺兰州的父母当时就在其中。
“简丛的爹娘当年是死于贺兰州的父亲手上,那时候简丛已经十岁,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誓要为自己的爹娘报仇。而贺兰州的爹娘却也不幸在那次的交战中死去,贺兰州自然成了他报仇的唯一目标。”
祝语没想到会是这样,“可是,贺兰州的爹娘也死了不是吗?那一次,失去亲人的不止他,还有贺兰州,还有其他人。若是他当真要怪,也应怪罪于整个武林正道,而不是只是参与了这场大战千千万万人中的贺兰州的爹啊。”
祝语想不明白,季泽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若按我们的想法,所有的一切早在八年前就该尘埃落定,可是简丛却并不这么想,那你有什么办法呢?”
“陈诗韵知道吗?”祝语问他,“陈诗韵知道简丛与贺兰州之间的恩怨吗?”
季泽摇头,“我不知道,我虽说知晓的比你多一些,但也不是事事尽知,她知不知道我并不清楚,也不关心。”
祝语没再说话,只是有些神情低落的回了房。贺兰州听得他的脚步声,回头面向她,祝语看着他,只觉得一阵心酸。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她想,从头到尾,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又与贺兰家有什么关系呢?那年的事情,江湖上叫得上号的门派与高手都有参加,只是恰好贺兰州的爹杀了简丛的爹娘,贺兰州、贺兰家又为什么要因为这个恰好去承担这本不该有的无妄之灾。更何况,贺兰州的爹娘也早在那次的交战中就死了,又何必要将这种恩怨再延续下来呢?
她一时有些心疼贺兰州,只觉得他平白无故就遭受了这些罪,不觉柔了声与他说了些有趣的事,希望能让他开心一些。
等到困意来袭,两人再次同塌而眠,贺兰州这次没向上次那样静坐示威,在祝语让他躺下的时候就躺下了。
祝语很满意,她想,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在变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这么想着,也不由心情轻松了许多,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38章 一蓑烟雨25
有了季泽和秦好的帮助, 祝语和贺兰州的行程明显加快了许多,在半个月后, 几人终于驾着马车来到了神医谷。
秦好看着这已经有些陌生的一草一木, 只觉得在唏嘘之余竟也生出了些圆满,他们当初离谷之时,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而他们再次回来,却已经一切即将结束。贺兰州会在这个山谷治好自己,同时和祝语培养感情,然后在恢复武功之后洗刷自己的冤屈为自己的师父报仇, 再然后他和祝语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自己和季泽离开这个世界。
秦好觉得这样就很好, 一切都很好。
神医谷地处偏僻, 人迹罕至,季泽和秦好回了小木屋, 先将屋子打扫了一番,祝语则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谷中的景色。等到东西收拾完毕,季泽给贺兰州腾出一间空房时, 祝语才习惯性的背起贺兰州, 将他放在了床上。她是真的习惯了, 贺兰州也是习惯了。
“这谷里好像并没有其他人?”
“你要其他人做什么?”秦好问她。
“我们不是来求医的吗?”
“所以呢?”
“所以神医前辈呢?”
秦好笑着看她,“祝语,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祝语闻言, 也就笑了, 她说,“现在知道了。”
她和贺兰州不是没有怀疑过对方的身份,只是一直不确定,现在听秦好这么说,那么也就没什么不确定的了。
既然确定了,祝语就不自觉的看向季泽,“如今,神医谷也到了,还请前辈出手相助。”
贺兰州一直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这时也不由心下一颤,那种不愿意承认、不敢拥有的希望再次摇摇晃晃想要破土而出,贺兰州压制着它们,生怕结果是一如既往的失望,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季泽缓缓的开口,语调平缓,波澜不惊,“自然。”
那一刹,贺兰州觉得,那些本来被压制住的东西还是慢慢的小小的冒出了头。
当天晚上,祝语遇到了自己这么长时间最纠结的一个难题,既然已经到达了神医谷,那么按理说贺兰州就不会再有事情,她也该和贺兰州分开睡了。可是她一想到贺兰州行动不便又看不见还不能说话,只觉得他还需要自己的照顾,就这么单独把他扔在一个房间贺兰州即使有事自己也不知道。可是,这个理由依贺兰州的性格是肯定不会答应的,那么该怎么办呢?她正想着,正巧季泽过来给贺兰州送药,她一下就有了主意,在季泽离开的时候直接追了出去。
“前辈。”
“怎么了?”季泽看她。
“前辈,是这样的,现在已经到了谷里,也不会再有太多危险,我也就不方便晚上再和贺兰州待在一个屋子里照顾他,可是他到底身体不便,看不见也不能说话,真要是出了事情,如果没人在他身边护着,怕是自己保护不了自己,所以我想前辈可不可以和他一起住些日子,等到他好一点,再分开。”
“不行。”季泽毫不犹豫的直接拒绝。
“为什么?”祝语不明白。
“因为我不喜欢照顾别人,也不喜欢和别人睡在一起,所以,我为什么要为了他委屈我自己?”
祝语张了张嘴,“可是……”
“没有可是,”季泽打断她,“我会救他,是因为他师父的缘故,只要他有这层身份,他是贺兰州也好,司马州也好,甚至慕容州也好,我都无所谓。你愿意迁就他,愿意照顾他,愿意为他着想,是因为你在乎他,人越在乎,考虑的就会越多,也就越会让步,愿意委屈自己迁就对方。可是我不在乎,所以我不会为了他做自己本就不会做的事情。你若是真的放心不下,大可像之前一样和他共处一室,自行照顾,反正这里就我们四个人,这事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俩不说,也自然没有其他人知道。”
祝语皱眉,“我倒是不在乎有没有人知道,我只是觉得贺兰州自己不会答应。之前在路上是因为没有办法,那时候他生命受到威胁,生命安全最重要,可是现在,已经安全了,仅仅是出于生活不便,和万一可能出现的危险,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你为何这么在乎他的想法?我引你去救他,你也救了,如今,他也已经到了这里,开始接受医治,你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为何还要为他的事情让自己烦恼?”
祝语楞了一下,良久,才以再自然不过的口吻回答道:“我们是朋友啊,他如今受了难,我现在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我自然要照顾他帮助他,在乎他的想法,这有什么不对吗?”
她的目光清明,眼神澄澈,季泽看着这双眼睛,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祝语的行动是没有一丝私心的,就像她所说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把贺兰州当成了朋友,她问心无愧,所以才从不纠结于两人之间的接触,却也因为只是朋友,她也知道在一切都回归暂时的安定后,她也该退回朋友的位置,不再像赶路时一样。
季泽想了想,“既然你是为他着想,也觉得自己有一定的道理,那何不和他去说?看看他的想法。你这一路走来,不是也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了吗?”
祝语被他这最后一句话给说笑了,她确实从这一路总结了不少对付贺兰州的方法,也知道自己如果坚持要做什么,只要自己强硬些,贺兰州就没有办法,最后只能让步。可是,更多时候,她还是希望,她和贺兰州能共同达成某项事物的认知,就像季泽所说,让步是出于在乎,可是正因为对方的在乎,祝语才不愿意一直让他让步。不过,既然如今前辈不愿意,那么她也的确要和贺兰州说说这个事情了。
贺兰州在听完她的话之后,沉默了很久,祝语怕他不同意,还在积极的游说他,“你放心,等你稍微好一点我就搬出去,而且现在这里就我们四人,别人也不知道,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再说了,我们才刚进到这里,对这里也不熟悉,他若是真的是敌非友,你一个人也应付不来,万一简丛日后也找到了这里,你一个人不是更危险。”
贺兰州听着她这话,心说你这时候可又说他是敌非友了,那刚刚是谁一口一个前辈还希望他留下照顾我的?他自从双目失明之后,耳力就格外好,自然将刚刚门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也知道祝语的担心与希望。他想到季泽说的,“你愿意迁就他,愿意照顾他,愿意为他着想,是因为你在乎他,人越在乎,考虑的就会越多,也就越会让步,愿意委屈自己迁就对方。”
这话虽然直白,然而事实却确实如此,祝语这一路,总是在顾及自己,顾及着自己的心情、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尊严,明明每一件事都是为自己着想,却还是要小心翼翼的征求自己的同意,贺兰州觉得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能得到她如此用心的对待。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虽然有过结伴上路,但最后分开时却并不愉快,他与祝语之间,也就只是相互认识而已,然而,在这个时候,唯一选择相信自己支持自己陪伴自己的,竟也就只有这仅仅与他只是认识的祝语。
贺兰州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唏嘘,有些自怜,但又有些感动,他突然就很想看看祝语,他们当时相处的时间太短,他又一心全在陈诗韵身上,只记得那时的祝语很是活泼娇俏,生的也灵动好看,天生自带着一种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潇洒,不知现在的祝语,是否还是那样。这还是他在失明之后第一次有了极其渴望想要看到的东西,然而现在的自己,却还是无法实现。
贺兰州点了头,他沉默了太久,以至于祝语稍稍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点头是同意了自己的建议。祝语一下就笑了,“真的,你同意了?”
贺兰州听着她言语里的雀跃,不觉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心想,以后一定要待她好一点,她若是想做什么,那就让她做吧,她已经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了,自己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只要她开心就好。他这么想着,就又点了下头,祝语见此,知道这事算是就这么定了,又开心又满足,“谢谢你,贺兰州。”
贺兰州温柔的写道:是我该谢你。
“不用谢,我去收拾东西,然后去打水,你先歇一会儿。”
好。贺兰州点头。
秦好躲在屋外,见此,终于露出了笑容,拉着季泽躲到了一边,“我感觉他俩好像总算有点感觉了。”
“自然,他俩现在一心都是为对方着想,生怕自己让对方不开心,平时因为赶路绷着也就罢了,一旦安定了放松下来,这些感情就慢慢的开始悄无声息的渗透,日久生情么,不就是这样。”
秦好斜眼看他,“你很有经验嘛?”
“我是谁,金牌业务员好吗?要知道一年到头从我手上过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看了这么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你自己想没想过日久生情?秦好张了张嘴想问他,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又收了回去,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告诉自己,她还需要再给他们俩一点时间,给他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她如是想。
第39章 一蓑烟雨26
山中无岁月,不知不觉就已经半个月过去了, 这期间, 贺兰州的毒也清了一半,已经能够再次开口说话, 唯独眼睛上的毒还没有解。祝语在他能再次说话的那天就和贺兰州打了招呼, 搬到了他的隔壁, 让他有事情就喊自己。
贺兰州在听闻祝语要搬去隔壁的那一刹还有些惊讶,内心不自觉有一丝失落,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微笑着说好。只是当天夜晚, 贺兰州一夜无眠, 等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祝语叫他时,这才意识到祝语已经不在这间屋子了, 贺兰州一时觉得有些空洞。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他已经太习惯每天在祝语的身边听着她的呼吸睡下,也习惯在早上的时候听到祝语刚醒时黏黏糊糊的喊他的名字, 问他醒没醒。
如今,祝语按照他们最初说好的,在自己可以再次开口说话时搬去了隔壁,他自己反而不适应了。他正想着,却听到了响亮的敲门声, 紧接着就是再熟悉不过似乎永远都充满精神的女声, “贺兰州, 你醒了没有啊?”
贺兰州一下笑了起来,笑容清清淡淡温温柔柔,似一泓细小的清泉,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醒了。”他温柔道。
“那我进来了。”祝语边说边推门走了进来,她手里端了一盆水,很自然的端过去让贺兰州进行洗漱。
“我刚刚遇到秦姑娘了,她说前辈从今天开始就要给你调理腿了。”她的语调是难掩的兴奋。
贺兰州也是有些惊喜,“真的?”
“嗯。”祝语狠狠点头,“我真是太高兴了。”
贺兰州闻言,也笑了下,比起眼睛和声音,贺兰州更希望自己的双腿能好起来,这样,他就不用再劳烦祝语,不用再让祝语为自己跑前跑后忙东忙西。祝语一个武林世家的大小姐,这一路却一直细心耐心的照顾着自己,贺兰州知道她不想自己介意,因此一直什么也没说,可他的心里却是一直都十分愧疚,希望自己能早日好起来,好让她安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