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丛撑着剑站着,他当然知道,他那日也是中了这个毒,起初不信,结果吃尽了苦头,不然哪能让贺兰州和祝语逍遥两日。
季泽见解决了问题,就想离开,可祝语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他,见他收了剑就直接上去再次抓住了他的衣袖。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季泽象征性的挣了挣。
祝语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拉着他走向马车,“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季泽知道她的心思,无非是好奇自己的身份,同时也想给贺兰州再找个保镖。他想了想,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么再继续装神秘也没什么意思,况且,真让祝语一人这么护着贺兰州,感情是能增加,可是每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都需要出手,还不如他和秦好大大方方的跟着他俩,稳稳妥妥的在旁边护着,也能让两个人好好的专心恋爱。这么一想,季泽也就顺势让祝语拉着,上了马车坐好,“等下。”他说。
“等什么?”祝语好奇。
季泽抬头喊了声,“秦好。”
祝语就只见不远处的树上有一个人飞了下来,然后稳稳的落到了季泽旁边,探出头看了眼自己,和自己打了声招呼,“你好。”
祝语也道了声好,却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然而车内的贺兰州却是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是昨天在屋顶的那个声音。他伸手敲了一下车壁,祝语注意到了,掀开帘子看见他皱着眉头,暗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她现在还有些事情要问,因此只能安抚贺兰州,“你稍等下,我见到了我们的老熟人,现在正好问他几个问题。”
贺兰州闻言,对她老熟人这个用词心里有些微妙,不过倒是也知道了是谁,稍微有些放心,于是点了点头。
祝语将帘子放下,转身看向自觉开始驾马的季泽,“你究竟是谁?”
季泽看了眼她,“我是谁很重要吗?”
“我若是不知道你是谁,又怎么确定你是敌是友。”
“我若是是敌,你们现在就不是在这里了?”
“可是你若是友,你又是谁?为何帮助我们,又为何自己不救贺兰州而是让我前来?”
“你这话的意思是怪我将你卷入其中,你不愿意?”
祝语闻言,当即反驳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的武功以及你的用毒手法都凌驾于我和简丛之上,你若是想要救他,易如反掌,又何必让我大费周章,还不一定能护他安全。”
季泽笑了下,“你想知道,车里的人肯定也想知道,这样,等下次我们休息之时,我一并告诉你们。”
祝语想了想,点了点头。她其实还想问问季泽,为什么简丛会这么恨贺兰州,要将人逼至如此境地,如果只是因为陈诗韵,那么陈诗韵已经和他在一起了不是吗,又何必还要如此针对贺兰州呢?她想不明白,却也不敢轻易问贺兰州,怕他好不容易平静一点的心情又因为这个问题而再掀波澜,所以她只能求助于季泽。
可是现在,贺兰州就在马车之内,他的耳力很好,所以尽管祝语很是好奇,却也无法开口,只想着等找个时间,自己避开贺兰州私下问问吧。
“所以现在,你可以进去陪他了,我如果没有猜错,他怕是有事情想要和你说。”
祝语自己也惦记着贺兰州刚刚敲的那一下,想进去问他怎么了?可是她又担心自己前脚离开,后脚季泽也就离开了,她好不容易才逮住了人,自是不能让他轻易离开。于是,她想了想,冲着秦好温柔的开口道:“秦姑娘也和我一起进去吧,这马车里面还能舒服些。”
秦好二话没说直接拒绝,废话,人家俩谈恋爱自己跟进去算什么,当电灯泡啊,“不去。”
祝语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为什么?”
秦好看她,一副理直气壮,“我又不认识你,也不认识贺兰州,我进去做什么,和你大眼瞪小眼吗?还不如在外面看看风景来的自在。”
她这话说的不客气,可却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祝语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再说,季泽看着她这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大发慈悲的开口,“你放心大胆的进去吧,我若是要走,你就是在外面也留不住我,我若是不走,你即是不坐在这里我也不会离开。”
“那你要走吗?”
“暂时不走。”
“暂时?”
“至少保你们平安。”
祝语得到了他的保障,一方面有些安心,一方面则更好奇起他的身份,她见季泽已经答应,就也没再多说,道了声谢,进了马车,在贺兰州的身边坐下。
“你想说什么?”祝语小声问他。
贺兰州伸出手,刚准备在自己的腿上写道:是昨夜在屋顶的那人,可是鼻尖一动,却是嗅到了什么气味,他有些惊讶,慌忙写道:你受伤了?
祝语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他看不到,就道,“没事,一点小伤。”说着,她从自己的包袱里找出了些药,拉起袖子,将药粉撒了上去。
贺兰州看不见,可是却能闻到血腥味与药粉味,他不由皱了皱眉,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祝语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自责,连忙安慰他,“行走江湖哪能不受伤呢?我之前有一次出门遇到山匪,十几个人打我一个,我一时躲闪不及,挨了一刀,那刀口深的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庆幸,不过你看现在,我不是还是活蹦乱跳的,所以你无须担心自责,就这种小伤口,我两天就能好了。”
贺兰州听着她劝慰自己,知道她在意自己的情绪,也就没再表现出自己的担心,只是暗暗的在心里自责并决心要尽快好起来。祝语不能有事,他对自己说,自己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可是祝语,她不能有事。
“所以你是想和我说什么?”祝语很快转移了话题,没再让他关注自己的伤。
贺兰州也从善如流的写道:是昨夜在屋顶的那人。
祝语见此,只觉得一下醍醐灌顶,她就说那个秦姑娘的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原来是昨夜在屋顶的那人。
所以他们昨夜并没有离开?她刚想说,就想起现在马车外正坐着这俩人,于是就想写给贺兰州看,可是刚写了两笔这才想起贺兰州和自己不一样,他看不见,祝语想了想,索性拉过贺兰州的手,在贺兰州还怔忪之时,一笔一画写了上去。
贺兰州失去了视力,其他感官都格外敏感,很容易就感受到了祝语在写什么,点了点头。
祝语想了想,又写道:所以我们说的那些话他们也听到了。
贺兰州还是点头。
祝语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厉害,他们就在屋顶,然而自己和贺兰州都感受不到,听到了动静也抓不到。还好对方是友非敌,不然,这还真的是没有办法。
然而贺兰州却并不这么乐观,他经历了陈诗韵的背叛,又被简丛一下打入深渊,以致于在内心里不愿再相信任何人,祝语是他目前唯一相信的人,其他人则都让他怀疑且忌惮。于是,他仔细的在祝语手里写道:别太信他记得提防。
祝语看着这八个字,有些讪讪的挠了挠额角,她尽管与季泽接触不多,却直觉季泽并不会害他们。他要是真想害他们,十个她和贺兰州都不够死的,可是她也理解现在的贺兰州的心情,因此小声的回了他声好。
贺兰州觉得祝语这声好大抵是在安抚自己,可是目前那人也确实没做什么,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祝语见他不再写字,也就安静了下来,可是,这一安静,就发现自己的手还因为之前写字的原因被贺兰州握着。她一下就不知所措了起来,虽然是她先去拉的贺兰州的手,可是现在却是贺兰州自己握着,她该不该抽出来啊,抽出来会不会让贺兰州尴尬?她这么想啊想的,最后也就什么都没做,决定顺其自然。
第37章 一蓑烟雨24
赶了半天车,直到下午, 季泽才停下, 贺兰州早就在自己察觉到的时候默默收回了手,暗骂自己真的是太不注意了。祝语倒是没什么, 后面还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她本就因为要看贺兰州给自己写的字而挨着贺兰州, 这一睡着, 脑袋就不自觉枕到了贺兰州的肩上。贺兰州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也知道她睡着了,想着她这一路为自己奔波,只觉得自己欠她良多, 就一直任她靠着, 努力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季泽停了马车,叫了祝语一声,祝语这才醒来, 迷迷糊糊的就要下车之际, 被贺兰州拉住,贺兰州在她手里写道:离我近些。
祝语以为他是单纯的现阶段不喜欢面对其他人, 所以立马答应,贺兰州听着她黏软的声音,知道她才刚醒,估计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得默默摇头。他写这四个字只是因为担心季泽对他们不利, 想着若是真的有事情发生, 自己至少可以拼了这条贱命给祝语一个逃跑的时机。
只是祝语此时心里已经十分信任季泽, 自然没有往这方面想。
因为贺兰州的那四个字,本来打算这次让季泽背贺兰州的祝语只好再次背着贺兰州下了车,秦好见她辛苦,走在她前面直接要了三间房。
祝语将贺兰州背进屋放在了床上,转头看着季泽,“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不急,先吃饭吧。”季泽淡定道。
祝语无法,也只能点头。
为了照顾贺兰州,几个人没有下楼,就在贺兰州的屋子里吃了起来。
等吃完了饭,季泽见祝语一副我且看你还有什么理由的盯着自己,只觉得有些有趣,也不再故作神秘,直接道,“姑娘不必如此看我,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是会说的。”
“那你说。”
贺兰州也坐直了身子,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却目光朝向着季泽。
季泽想了想,“我之所以会帮他,是因为我与他师父有些交情,如今他师父被人所害,我希望他可以为他师父报仇,仅此而已。”
祝语一副你莫不是在与我说笑的样子,“恕我冒昧,阁下与贺兰州的师父有什么交情?”她想了想,“忘年交?”
季泽端的是一派云淡风轻,“姑娘不知道驻颜有术这个词吗?”
祝语觉得自己的笑容快坚持不住了。
贺兰州皱眉,只觉得一派胡言。他伸手在桌上写道:阁下……然而刚写了阁下两个字,就被季泽打断,“我没耐心看你写的那些字,你写给祝语,让她说与我听。”
祝语感觉到贺兰州似乎有些生气,可是眼前的人又得罪不起,立马安抚的拍了拍贺兰州,“你给我写,我帮你说。”
贺兰州见祝语这样,也没法再生气,只得凑近她写道:阁下既然是家师的朋友,那敢问是何名讳?祝语照着读道。
“我的名讳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叫我前辈就好。”
“那我该如何相信前辈所说是真而不是假?”
季泽想了想,“我记得我那时候去见你师父,正巧看到你也在,你师父和我提起了你,他说你复姓贺兰,单名一个州字,他给你取了表字叫敬之,是取自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这句话,他希望你日后能成长为一名令人尊敬的大侠。”
贺兰州的手指不自觉弯曲了一下,敬之这个表字知道的人并不多,而知道其中意义的人则只有他和他师父,便是连师门的师兄弟都不知道,这人怎么会知道?难道真的是师父告诉他的?
“我对你的了解都是听你师父说的,说你极其聪慧,武功一学便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有时却太过心软,所以并不适合掌管门派。反倒是你大师兄治律严明,虽说武功不如你,但是却比你更适合担任掌门一职。”
这话也是贺兰州知道的,那时他在听到这话时还连连点头,只觉得自己确实对掌门之事并不感兴趣,还是交给大师兄来更合适,倒是大师兄有些不好意思。
“人人都道你师父剑法高超,又有你们两个传人,也是十分荣耀,可是你师父其实并不开心。他的剑法是习自他的师父,然而上乘的武功想要更上一层楼就要先立后破。你师父终其一生也没有让自己在这套剑法上有所突破,所以对你们俩给予了很大的期望,然而他那时告诉我,他感觉自己可能看不到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先立后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青出于蓝,他做不到,你们俩也或许做不到,不过能教导你们二人,他还是十分开心。”
季泽这话说完,贺兰州的右手已经不知不觉屈成了拳,放在了桌上。这些事情都是他师父不轻易说起的秘密,尤其是对剑法的担忧,贺兰州自己也是无意中才知道,也因此他下山历练,游历江湖,想要让自己手上的剑变得更快更强,却哪曾想,就是这一次下山,他竟然给师父带来了杀身之祸。
贺兰州垂着头,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画面,他师父是那样温和慈祥的人,最后,竟死不瞑目。他一下就握紧了拳头,只觉得恨意滔天,这么多天,没有去想也不敢去想的人一旦真的去想,贺兰州只恨不得先手刃了简丛,再杀了曾经养虎为患的自己。
祝语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对,立马站起身握住他的手,“贺兰州,你怎么了?”
贺兰州没有回答她。
祝语低头去看他,却被他避了过去,祝语只好再次安慰他,“别激动,先听前辈说完。”
她这一句,到是成功唤回了贺兰州的思绪,祝语见他好了一点,就自己问了起来,“那你为何不自己去救贺兰州呢?为何要选择我?”
“我已经退出江湖许多年,没有道理再为一个小子卷进江湖纷争,可是因为他师父的缘故,我也不能对他见死不救,所以就只能去找一个人帮我做这件事情。”
“我?”
“对。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闹不好就有生命危险,我虽然愿意护着你们,可是心理的担惊受怕却并不是我能帮助的,贺兰州的朋友不少,然而在这个时候还能相信他,愿意为他冒险的人并不多。而在这些人中,你的武功与性格都是我最满意的,所以我选择了你。”
“那你何为又不现身,甚至昨晚躲在屋顶,我追了出去也不现身。”
“我虽然选择了你,可是这件事情到底特殊,我并不能保证,你就会像我想的那样坚持,所以我也在观察你,想看看你是不是我认为的那样。”
祝语闻言,有些不高兴,“所以呢?我的表现令你满意吗?”
“若是不满意,我也就不会和你说这些。事实证明,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