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廖效生面前的拔穗,显然不是那个骄傲的她,脆弱,敏感而又自卑。拔穗自嘲一笑,那属双平静的眼睛里透露出一抹淡然:“没办法,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他。”
并且心甘情愿,廖效生其实一直对她很好,只不过……
周五放学的时候,对于酒吧的周末兼职,程梨请了个假,她还心想:廖飞宇面子挺大,他妈的放着好好的钱不挣,她还跑去找他。
拔穗给的地址是廖家在半山腰脚下的一所房产。程梨打了个车过去,等她下车,再走到门口的时候,夕阳已经沉入了海底,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橘红色山雾与淡蓝色相遇。远处撕裂的大片金光下,还种了一片玫瑰花园。
这倒是个好地方。
程梨敲门的时候,恰好有个园丁模样的人在修剪花枝。
”廖飞宇在吗?”程梨有礼貌地问道。
园丁收剪子,叹了一口气:“在,少爷在二楼。”
程梨点了点头走了进去,园丁继续修剪花枝,看着程梨得背影摇了摇头:“可算有人来看他了。”
这栋别墅很大且安静,走的是极简温馨的风格,看起来是女主人精心布置的。程梨扶着楼梯一路走了上去,来到二楼尽头连着阳台的那间房间。
门是虚掩着的,程梨推开门口,发现里面一片黑暗,等她还没有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的时候。程梨感觉一阵阴凉从后背而生,紧接着她感到一片温热的呼吸悉数喷在她颈边。有人迅速卡勒着她脖子,那力度可不像开玩笑。
程梨用力掰开他的手臂,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酒气,提高音量:“廖飞宇,你清醒一点,是我!”
勒住程梨的脖子慢慢松开,廖飞宇后退两步,靠着墙壁说道:“怎么是你?”
程梨踢掉面前散落一地的啤酒罐,接着廖飞宇的话说:“来看你死没死。”
窗帘拉得紧实,只有缝隙里透出点光亮。她直视眼前的人。廖飞宇懒散地靠在墙上,头微微往后仰,眼皮耷拉着,皮肤透露着冷白,一条鲜红的血痕从他的下巴延至锁骨处。整个人透露着颓丧的气息。
程梨从拔穗那了解的廖飞宇也是知一二,加上她不怎么会安慰人。程梨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在我比较小的时候,我妈就扔下我不管了,再后来我爸欠下一笔债潜逃了。是我奶一手将我养大。“
——“有好几次,她身体不好又觉得拖累我,想要自杀,我不让。”
程梨语气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身上的伤疤会成为你以后的勋章。”
廖飞宇依旧没有出声,程梨有些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转身想要去开灯,不料廖飞宇从背后拥住她,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她正要按开关的手背上,唇角堪堪贴在她的耳边上,嗓音嘶哑:“别开灯。”
程梨慢慢放下手,廖飞宇一只手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掰到跟前,拥住了她。
程梨抬起手,也抱住了他。廖飞宇的声音像含了一把沙子:“让我抱一会儿。”
廖飞宇的脑袋搁在她脖子那块肌肤蹭了蹭,自然也嗅到了她身上自带的体香。程梨往他背上拍了拍:“我会一直陪着你。”
除非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程梨在心里默默说道。
廖飞宇的身体僵住,半晌,他张口,带了一点力道咬了程梨的脖子一口。她那块白皙的脖子立刻起了一圈圈淡红色牙印。
程梨被咬得深吸了一口气,骂道:“你属狗的吗?”却没有推开他。
两个人就这么没有任何情.欲的抱了十分钟,廖飞宇终于肯让她开灯。
开灯的第一件事,程梨就去拉窗帘,让光和新鲜空气透了进来。程梨立在窗前,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像是垃圾堆里出来的。”
廖飞宇不甚在意地露出一个痞笑,不要脸地说:“刚才是谁抱老子抱得这么紧的。”
“你给我去洗个澡。”程梨说道。
廖飞宇看了一地的啤酒罐,怕程梨累着,开口:“一会儿阿姨会上来收拾。”
程梨站在窗台上吹风,一点也不客气:“我也没想给你收拾。”
想得倒挺美啊他。
程梨见廖飞宇没有去洗澡,还是杵在那,有点来气。她走过去,想也没想就推着廖飞宇进浴室,不料她好像是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廖飞宇皱了皱眉头,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程梨直觉不对劲,趁廖飞宇没反应过来,直接去掀他的衣服。而眼前的这一幕,让人心慌。廖飞宇腹部,腰侧,全是大小不一样的伤口,大部分是烟头烫伤的,有的是刀片划伤的。新旧不一,交织在一起,让人不忍再看下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廖飞宇平时看起来那么吊儿郎当,又不缺陪伴的一个人会自残。廖飞宇攥住她的手的,将衣衫掀下来,淡淡地说:“没什么好看的。”
程梨掐了自己一把才让自个勉强镇定下来,她的语气有些冷:“你先去洗个澡。”
廖飞宇洗完澡出来后,阿姨已经将他的房间收拾好了,床头还插了一束淡紫色的睡莲。程梨坐在床边,旁边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医药箱。
“过来。”程梨说道。
廖飞宇头发还是湿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白色毛巾,闻声走了过去。程梨仰头看着他:“我给你上药。”
廖飞宇锋利的嘴唇抿成一条薄线:“不需要。”
他一直不正经或嬉皮笑脸,可一旦碰到他的逆鳞,只会本能地抵触。这点程梨再清楚不过,可她处在气头上,她受不了廖飞宇这个样子,也有些心疼。
程梨把手里的棉签扔到垃圾桶,站了起来:“行,那我走了。”
你以为我谁都会去管那闲事吗?
其实程梨走不走对他无所谓,影响不大,可是不知怎么的,廖飞宇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薄如蝉翼的黑睫毛瓮合了一下:“别走。”
程梨重新坐了下来给他上药,可当真正看到那些伤口的时候,程梨的手都在抖,差点想骂人。
廖飞宇淡淡开口:“我妈精神不正常,难过时会咬人,骂人。”
“有时候我看到她,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就会忍不住伤害自己。”
程梨看到这些伤口心底一阵一阵的抽疼,她开口:“你妈清醒状态下看到的话会难过的。”
“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伤害自己,信不信我阉了你。”程梨气得不行。
本是伤心凝滞的气氛,被程梨这么一说廖飞宇心情没那么沉重了,他勾了勾嘴角,流里流去气地捏紧她的下巴,想亲下去。
程梨不让他碰,拨开廖飞宇的手:“听到没有啊?”
廖飞宇发出低地的笑声,重新吻了下去:“听到了。”
不知怎么的,廖飞宇这个吻特别温柔,嘴唇相碰的时候,像羽毛,程梨心底蹿起密密麻麻的电流。
廖飞宇重新去到学校,周子逸也淡出了她的视线。距离上次音乐比赛过去已经一周,程梨以为热度已经过去,虽然她的微博还在持续涨粉,但速度明显不如以前了。
有天程梨无意间看到一条私信,还称呼她为老师,说有合作想和她谈,最后还附上了他的微信。
起先程梨以为是骗人的,就没有理。但她心底不知怎么的,有隐隐的期待。程梨把这条私信给了廖飞宇看,下巴一扬:“你看看。”
当时廖飞宇正在做试卷,他抬头看了一眼:“看什么,我只知道你数学卷子考了三十分。”
这个人就是刻薄得不行,气得程梨差点没暴走。
“骗人的。”廖飞宇扫了一眼,总结道。
可谁知道,对方竟然通过校方找上门来了。
既然是真的,程梨答应和他在咖啡厅见面。对方长相斯文,眼睛又透露中着商人的敏锐。他一见到程梨,十分客气,不停地鞠躬,还称呼她为程老师。
程梨有些哭笑不得,她开口:“不用那么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好。”
对方微笑地点头:“好的,程老师。“
“……”程梨。
“你看一下我身上的校服,还有戴着的校徽,”程梨语气停顿了一下,“我只有十七岁。”
对方有些不好意思,他递过来一张名片:“你好,我姓杨,是环球音乐公司的总监。”
“你好,程梨。”程梨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态度不卑不亢。
“程梨,我们看过你的现场表演,环球代当时就是现场的评委之一,不知道你没有印象,”老杨喝了一口咖啡,“我们觉得你的表演非常出色和独立,其实在主流审美,大众盲跟的情况下,是非常需要一位风向标来冲击人们的审美主流的,而你就是我们看上的风向标。”
“你外在条件好,又有天赋,但是需要打磨,”老杨说话一针见血,却又做循循善诱,“环球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唱片公司,可以为你提供高平台,你有意向和我们合作吗?当然,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这一连串消息直直地朝程梨砸了过来,惊喜的同时又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程梨继而开口问道:“是只签我一个人吗?还是整个乐队一起签。”
老杨笑了笑:“既然我是单独来找你的,说明公司只肯定你一个人的价值。”
“而且众所周知,乐队发展到一定的程度都会面临解散危机,当然个别除外,且我们一致认为包装个体音乐人,再配团队,这样观众比较容易记住你。”老杨看出程梨的顾虑说道。
“如果你与我们签约,《红眼睛》这首歌会在线上线下发行进入推广,业务时间我们也会请专门的老师给你强化音乐技能指导。”
程梨收了老杨的名片,最后表示自己要考虑下。
走在路上的她却频频出神,好运就这么降临?
说不心动是假的,老杨为她规划的一条路,程梨放佛看到自己触手可得的未来。
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她喜欢唱歌,想要唱歌。
并且,老杨开出的优渥条件让她心动,她跟奶奶以后就可以少吃点苦了。
程梨这个人,十分理智,她虽然明里暗里地在追廖飞宇,可是感情和事业还是分得开的。
如今有人抛出橄榄枝,她自然会接。
当晚程梨就同廖飞宇说了这件事。廖飞宇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淡淡地问了句:“你想签吗?”
“想签。”程梨毫不犹豫地说道。
廖飞宇站在树下,嘴里咬着一根烟,却迟迟没有点上火,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银质的打火机,嘴角无所谓地勾了勾。如果她真签了环球,那可是用实了“用完了”就踹的称号。
程梨看廖飞宇的反应,走前去摸了摸他的脸,不料,后者侧着脸躲开了。
“生气了?”程梨也不恼,她夺过他手里的打火机,给廖飞宇点了火。
程梨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一向是利己主义者。”
廖飞宇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再开口,语气已经有些不同了,但她又说不出来。
“自从那次比赛之后,亚娱文化也有意签你,不是,是签我们一整个乐队,”廖飞宇冲她轻轻抬了下巴,“你考虑清楚。”
而亚娱文化正是廖飞宇家的。
哦?也并全不是运气,她也还是有点实力的,能让两家公司竟相签她。
程梨仰着脸问她,眼睛里跟浸了光谁一样:“那哪家更厉害?”
廖飞宇看着程梨毫不掩饰自己的衡量时,心底有一股烦躁,怎么会有这样不掩饰自己野心又坦荡自得的人,偏偏他还一点都拿她没办法。
“环球。”廖飞宇给出了答案,他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里就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暂时还是早上11点见吧
别急,校园有一次火葬场,快了快了。
第32章
恰好,上次音乐比赛第二名的奖金到了程梨的账户上,五个人拆分下来,也是不小的一笔数目。
程梨拿着这笔钱买了好菜,以及给老太太买了两身新衣裳。
老太太直拿筷子打她,碎碎念念:“我都一把年纪了,还穿什么新衣服,你这是浪费钱!”
“快点给我退掉!”老人家有些生气。
程梨盛了一碗饭给老太太,眼睛里透着光:“奶,你放心好了,这是我唱歌比赛挣的钱。”
“那你也得省着花,不能乱花钱,以后奶走了,就没人照顾我的囡囡了——”
程梨夹了一块炖熟的排骨放到老太太碗里,板着一张脸说:“您再说这样的话我可生气了,我现在能挣钱了,还有公司要签我呢,以后我要给您换大房子,天天带奶旅游去。”
“你有这份心就好。”老太太总算被程梨哄笑。
碗筷碰撞发出琅珰声,一室灯火,细细的讲话声,偶尔插几句程梨的抱怨。
在很多年后,无论程梨走了多远的路了,接受了多少的采访,她都记得这个画面。
程梨自己在网上查了一下亚娱和环球的两家公司,发现亚娱的发展并不比环球差,甚至各方面远远超过环球,可为什么廖飞宇说出的答案是环球比较好,她是有疑惑的。
另一边,鸦鸣山别墅,还不到六点,整栋大楼灯火通明。廖父刚出差回来没多久,从姨熬的虫草还没端上来,他的手机就响了三声。
廖父看了一眼手机来电,虽然拒接了,却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细细地用手动剃须刀在刮胡子。
廖飞宇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窝在沙发上,他瞥了一眼廖父所在的方向,嘴角弯成讽刺的角度。
等廖父刮完胡子出来,又是一副精神的模样。其实廖父四十刚出头,又加上保养得非不错。成功又有权势的男人,自是从来不缺女人。
其实廖父和廖飞宇长得非常像,但有所不同得是,廖飞宇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锋芒,其实他像一把剑,降住他的那把鞘在哪儿,廖父至今也不知道。
他心里其实有点怵这个儿子,担心他剑走偏锋,假以时日,他十分担心这光会劈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