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小饭馆——樱桃糕
时间:2019-09-08 08:47:12

  唉,想想都是泪啊。
  沈韶光又侧头看林晏,他如果在后世,大概就属于那种成绩好、颜值高,还会打篮球校草吧只要上球场,看台上永远有姑娘帮着抱衣服拿水,刷题不到自己一半,成绩还比自己高想想自己那永远不及格五十米短跑和永远前面有人考试成绩,沈韶光不忿极了,凭什么啊啊
  “怎么了”林晏忍着笑。
  沈韶光用眼睛在他腰间狠狠地“拧”了两把这里嫩肉多,疼。
  林晏轻咳一声,似笑似嗔地轻声警告“阿荠,在外面呢”
  沈韶光“……”林副市长,你能不能单纯一点
  士子中除了这些考前综合症,也有很从容,比如两位苏州来士子。其中一位不过二十余岁年纪,人长得极好,虽穿着普通,却颇有威仪,若打扮起来,说是什么公侯子弟,也有人信。其友人三十来岁,不爱言语,看起来有些朴直,不知道这样两个士子是怎么当朋友。
  管事向他们推销,“小店可代为郎君们操持烧尾宴。”
  这位郎君挑眉微笑“哦若果真中了,少不得要麻烦贵酒肆。”一口醇厚洛下雅言。
  沈韶光是在皇宫里混出来察言观色本事,最熟悉这种应付。士子们听了烧尾宴,如此淡然不多啊。
  本以为这位是林少尹那种冷清挂,谁想到他主动打招呼,“敢问小娘子是”
  管事代为介绍“这是敝店主人。”
  这郎君露出惊讶神色,笑道“京里小娘子果然才智过人,与我等僻野处不一样。小娘子年纪轻轻,便是这样一家酒肆主人,真是让我等男子汗颜。”
  竟然这么会说话沈韶光有些惊讶。但好话谁不爱听沈韶光亲自带这两个士子去楼上坐了,又递上菜单。
  说了两句闲话,知道他们是从苏州来士子,沈韶光觉得南方人在北方过冬,肯定有点不适应,尤其今年这个冬天格外冷而漫长,都上元节了,还下了一场大雪,现在还没化净呢。
  但作为一个从穿越了就在长安待着“长安人”,沈韶光还是要为都城挽尊“往年也没有这么冷,我记得去岁这个时候迎春花都开了。”
  晚了节气,不只迎春花,还有春盘。去年这个时候,春盘已经大行其道了,而今年火锅子还在占据着c位当然,也可能与皇帝陛下来了一趟,给做了个广告有关。
  那自言姓季年轻郎君笑道“早就听同年们说,贵店有极好小鼎煮肉,呼曰火锅,最适合这样时节吃。”
  “这个时候,确实适合吃火锅。”沈韶光笑着介绍,“敝店最受客人们喜欢是奶汤锅子和清汤锅子,奶汤浓郁,白若牛乳,清汤澄澈,仿似清水,其实都是鲜香口儿,涮些鱼肉菜蔬,都还不错。又有加了草药”
  沈韶光约略介绍了一下,又特推了两句今天羊蝎子火锅,适才在后厨,闻着实在太香了不过,她觉得推也是白推,像面前这位,不大可能拿着一块羊脊骨张开大嘴叉子开啃,况且他们南方人,怕是也吃不惯。
  谁想这位季郎君竟点点头,“便是这羊蝎子锅吧。”
  沈韶光微笑点头,又问那位沉默寡言士子“这位郎君呢”
  “与季郎一样。”
  沈韶光又问他们要什么酒和茶饮,两人随意地点了新丰酒和酪浆。
  沈韶光笑着对二位颔首,“郎君们稍候。”
  时候不大,锅子就上来了,沈韶光帮着放好锅子和豆腐、粉条、菘菜、菌子之类配菜,笑道“最后再下点麦面馎饦,暖暖地吃了,才是一顿完整羊蝎子锅呢。”
  季郎君微笑点头,沈韶光便自去忙自己。
  中间沈韶光上来二楼一次,那位季郎君正拿着羊脊骨在吸骨髓。沈韶光是头一回看到啃骨头吸骨髓还这般优雅,不由得思想跑偏,改天一定要让自家林少尹也尝尝这羊蝎子锅,他那有唇珠唇对着骨头吸一吸沈韶光色兮兮地笑了。
  过了一阵子,那季郎君朋友果然招呼跑堂上馎饦。沈记馎饦都是庖厨拿着大块面现抻现揪,要粗有粗,要细有细,也有韭菜叶、花瓣、臂钏各种形状,也算一种现场表演性质烹饪,颇有些看点,时常能赢得些喝彩。
  沈韶光去厨房时候问,“那郎君们对我们馎饦可还满意”
  庖厨很老实,“没有彩。”
  沈韶光笑着安慰他“许人家想正事呢,哪能人人喝彩我们要是有那么六七成人真心满意,就了不得了。”
  出了厨房,阿圆与沈韶光道,“我觉着,小娘子就十成十人都喜欢。”
  沈韶光胡噜她一把,“你可拉倒吧想想卢三娘,想想云来酒肆,想想那要割了我喉咙歹人,还十成十”
  “那也有九成。”
  沈韶光“……”
  你是没办法跟粉丝讲道理,何况沈韶光也不想跟自己粉讲道理,“好吧,九成,九成,晚间咱们吃什么今天羊蝎子真是好,但是晚间咱们回去炖有些来不及了,莫如做羊肉汤饼吃时候加些食茱萸酱和胡椒粉”
  姓季郎君和他朋友从二楼下来,对沈韶光微微点头,沈韶光还礼,“二位郎君慢走。”
  目送他们走出去,沈韶光走上楼,跑堂正在收拾,看那馎饦碗底汤,沈韶光心里一动,打开桌上放醋和茱萸酱小罐子,醋都快见底儿了,食茱萸酱也下去不少,竟是两个很能吃酸吃辣苏州人……
 
 
第100章 迫害妄想症
  马上就要礼部试了,火锅也即将过季,是时候再加一把火了,或说薅最后一把羊毛了,沈韶光决定,把科考与火锅结合起来,开场“祝鼎宴”。
  鼎者,国家重器也,故朝廷重臣、国家栋梁,又称鼎臣。这“祝鼎宴”,不言自明,便是祝福士子们科考及第飞黄腾达、日后成为朝廷鼎臣宴席。因为火锅子形状和吃法,不少士子都秉承古意叫它“小鼎”,所以火锅子再次与科考联系在了一起。
  沈韶光与邵杰道“我想着,到时候在酒肆门口挂出百尺长绢,请赴宴士子们留名,若得高中,我们就将其姓名用朱笔描写。”
  “就像诗集子一样,我们也要把这宴办成每年一度盛宴。这长绢每年新旧接在一起,一年一年积攒下来,得是老大一卷,关键,里面能有不少飞黄腾达者墨迹。”沈韶光大饼画得欢快,“这个玩意儿啊,能成为咱们店镇店之宝。”
  邵杰也颇为灵活,“专门打造个柜架,放这士子签名绢帛,还有咱们历年印诗集。”
  沈韶光拍掌,“极是。”就是可惜这展柜没法做成玻璃。
  “圣人题诗那一卷尤其要有。”邵杰道。
  沈韶光笑起来,这哥们儿现在把那本书当狗头金似藏着,据其贴身小仆阿晋透露,他堂兄弟十郎送了他一只极好鹞子,才得一观,而十一郎因为寻来刀不够珍贵,便没看着……
  邵杰知道她笑什么,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嘿,那小子又去给我寻了。”
  沈韶光再次哈哈大笑,然后接着说“助鼎宴”设置。这种宴饮从来都是士子们拓展人脉重要场合,这些人中考中了,便是同年,以后同朝为官,有是打交道机会,提前认识交往,没有坏处;而没考中,与这些考中混个脸熟,更有好处,哪怕都没考中,抱团取暖也好啊,故而想他们所想,这宴会要有叙籍贯、姓名、年齿之类环节,要有展示才艺环节,要有私下交流环节……
  游戏环节也要有,席间戏弄要来个预祝登科专场,另外,去平康坊花些钱请个有名歌妓来弹唱一曲吧,这种读书人雅会,她们会乐意来,毕竟于她们也是个彰显名声机会……
  沈韶光嘬一嘬牙花子,对花钱请歌妓颇有些心疼“兴许她们愿意给打个折扣。”
  邵杰惯常听她说折扣,很懂她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
  沈韶光也很懂这些男人心思,花在平康坊钱还叫钱吗,钱不花在平康坊又花去哪里?啧!啧!
  沈韶光提醒他“我们不只花钱请歌妓,当日也要打折。”餐饮业,什么活动不得伴随着打折啊?不打折,算什么活动?
  “我想着,今科士子凭官府文书,可得半价,其余人等,也可八折。”
  邵杰笑道“定得再低些也没什么,我们又不是图这一天利。算一算,这士子们都让我们多赚了多少银钱了?”
  “我们本小利薄,先这样吧。”其实,沈韶光也有此打算,以后做出名声来,店里本钱多了,这一天赔本赚吆喝也没什么。只要有名声,有人流量,还怕赚不回来?
  本小利薄……邵杰不做这酒肆买卖不知道,这可比花糕买卖利厚多了,但想想坊市间那些做赔了转让酒肆食店,又有些自得,或许是本酒肆利格外厚呢……
  这活动秦管事一说出去,就得到了士子们积极响应,当场便有人专门为“祝鼎宴”赋诗,这诗后来便被题在了外面为活动造势诗壁上。
  听说有素绢题名,便有士子笑道“这算‘小题名’,他日若中了,雁塔算是‘大题名’。”
  沈韶光觉得这士子太有想法儿了,“小题名”“大题名”,这个称呼好啊,越级碰瓷!
  时间紧,广告途径有限,除了诗壁,主要就靠管事、跑堂当面安利和士子们之间口耳相传。沈韶光在店里时候,也时不常与客人们聊几句这件事。
  “届时我们必来。”前两日来过那位格外好看苏州季郎君笑道。
  今天这位郎君比那日穿得齐整,颇有些贵介公子意思,漂亮桃花眼微微一笑,很是勾人。
  沈韶光见惯了林美人儿,倒不觉得如何,只是猜测,不知道这位才情与相貌是否成正比,若才气与相貌一样出色,那想来能榜上有名,探花使名号也能占下一个。
  见这位美貌女店主如此看着自己,季郎君再笑,“听闻圣人也曾来过贵店?”
  沈韶光笑道“都是这么说,却也不知道真假。”
  “想来是真,贵店这火锅啊,真是让人喜欢。”
  沈韶光笑着道谢,“郎君金榜题名之后,若就在长安为官,还请常常光顾。”
  “那是自然。”季郎君爽快答应着,然后随口笑问,“圣人当日点什么?我们也依样儿来一份尝尝。”
  沈韶光皱着眉遗憾道“儿也想知道呢!过后儿曾问过几个跑堂,有说是奶汤锅子,有说是清汤,有说是药材锅。客人实在太多,如何记得住?只是别人记不住不打紧,如何这位客人点什么也记不住呢?”
  “你们柜上都不记清楚吗?”季郎君端起酪浆喝一口。
  “本来是觉得,价钱都一样,记不记,没什么要紧……如今吃一堑长一智,都详详细细地记下了。”沈韶光遗憾地摇头。
  季郎君笑一下。
  聊了会子闲天儿,这位季郎君点了经典奶汤锅子,又点了羊肉片、鱼丸之类肉品和菜蔬。
  沈韶光笑问“吃完菜肉,还是下些馎饦吧?”
  季郎君笑着点头。
  “这位郎君呢?”
  他朋友依旧没什么意见。
  “那酒呢?敝店有新丰酒、女儿酒,还有本地碧琼酒、琥珀酒……”虽那菜谱后面都有,沈韶光还是又介绍了一遍。
  如上次一样,季郎君道“便是新丰酒吧。”
  沈韶光请他们稍候,便下楼去。
  楼下来了几个胡人,站在门口儿看一圈,大声问管事“听闻你们这酒肆皇帝陛下都曾来过?”
  店里客人还有管事、跑堂都笑了,便是沈韶光也笑了,到底是胡人兄弟,还真是直爽。
  “来,来,把皇帝陛下吃东西也给我们一份儿!”
  众人越发笑起来。
  几个胡人亦笑,噔噔地上楼去。
  沈韶光自去厨房吩咐,过不多时,锅子、菜肉备齐,跑堂把苏州两个士子、几个胡人都拿大托盘送了上去。
  沈韶光想了想,还是又上楼一趟,招呼了一下那位季郎君和他朋友,又去胡人们桌前客气了两句,问还需不需要添点别。
  那胡人中为首笑着看沈韶光,“只可惜贵店没有唱曲小娘子。”
  沈韶光鼻翼微动,笑道“可我们有说戏弄小郎君啊。”
  胡人笑起来。
  沈韶光笑眯眯地道了“客人慢用”,又对不远处季郎君二人点点头,便款款地走下楼去。
  下了楼,沈韶光来到柜后,皱皱眉,看一眼二楼,觉得自己被迫害妄想症又重了。
  东市关闭,沈韶光坐车回家。到了家收到林晏便笺——好几天没见他了,估计有什么事儿。
  打开看,果然,江太夫人抱恙,想来他这几天除了在衙门,便是在家伺候祖母,怕自己挂心,让人送个字条来。
  “太夫人是怎么了?”沈韶光问刘常。
  “太夫人年岁大了,偶尔有些孩子性子,前两日去园子里走得久了些,便伤了风。”
  沈韶光点头,“今日天晚了,请替我在太夫人跟前告罪,明日再去探望她老人家。”此时习俗与后世无异,鲜有下午晚上探病。
  沈韶光又给林晏写了便笺让刘常带过去,谁想到晚饭后,他竟来了。
  沈韶光惊讶“太夫人好些了吗?”
  林晏有些劳累样子,微笑一下,“还好,前两日有些发热,今天已经退了。”
  沈韶光走上前,体贴地帮他揉揉两个太阳穴,“晚上守着呢?”
  “嗯。”林晏搂住她腰,用下巴蹭她头发。
  沈韶光放下手,改而抱住他。
  温情了片刻,沈韶光拉他坐下,亲自捧上饮子,笑道“我有事与你说,你听一听,是不是我毛病更重了?”
  林晏认真起来,“你说。”
  “前两日店里来了两个苏州士子,说一口极好雅言,喝北人爱酪浆,不喝茶,明明有南边女儿酒,却选新丰酒,吃羊蝎子吃得很顺惯,爱酸,爱辣,爱面食。其中一个好相貌,好威仪,另一个却少言寡语,虽云是友朋,却像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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