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柚今日来行礼,也被嬷嬷说了太后需修养,最好不要去惊扰,曲柚便是在太后的寝殿外面进行了三跪九叩礼,敬早茶也免了。
随后去了金晟宫,皇上看着她说:“北燕国同大晋一直水火不容,多年来不断在大晋边境滋事,一次次挑衅,此次司将军带兵十万,却被逼至平芜,若城儿不前去支援,怕是这十万大军就保不住了。”
眼见着皇上威严的容色沉重下来,双眼布满血丝,只是稍稍皱了点眉,眼角处就挤出了数条细纹,皇上不过中年,却像是年过了半百,曲柚一直郁结烦闷的情绪,一下子消散了。
国难当头,儿女情长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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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银徽宫的时候,六宫嫔妃早已聚集到银微宫给皇后请安,按往日,众嫔妃请了安,同皇后闲聊几句就走了,但今日她们都留了下来。
曲柚走过去先对皇后行了三跪九叩礼,而后开始给在座的每一位妃位级别以上的妃子、贵妃以及皇贵妃敬早茶。
顾城安大早上就带兵出征,是突发的决定,除了皇上皇后,还有姜贵妃,宫中很多人还不知晓,见只有曲柚一个人来行礼跪拜,座下有嫔妃小声议论起来。
“太子妃怎么一个人来敬早茶啊?太子怎么不来?”
“谁知道啊?你说会不会是太子根本瞧不上这个太子妃?”
“是啊,这个曲柚不过三品官家女,二皇子靖王的靖王妃都是丞相之女。”
“他爹一条命,换她一个荣耀的锦绣前程,也值了。”
“可不是?皇后本来是不同意的,太子更不愿意,可太后拿出先帝给的御令,不从就是死罪,这曲柚,倒是捡了个好大的便宜,不过啊,这进了宫,富贵荣宠还有冷宫,谁知道呢?”
说这话的是近期甚得圣心的康妃。
三宫六院嫔妃众多,敢这样议论的,都是离皇后上座较远的,她们声音都压得极低,皇后并未听见她们的议论,但是正好朝这边走过来敬茶的曲柚却听见了。
她恭敬的小脸立马冷了下来,不过很快收敛掉情绪,将流云倒好在手上的茶杯双手捧起来。
“娘娘,这位是康妃娘娘。”
曲柚刚来宫里,后宫嫔妃众多,眼花缭乱,她自然不可能一来就认识,紫蔓便在她每次敬茶的时候都一一介绍。
“康妃娘娘。”
曲柚乖巧的喊了一声,唇角微弯,将手里的茶水恭敬奉到康妃面前。
看着曲柚那张清纯又娇媚异常的绝美小脸,康妃有一刹的呆愣。
方才远观,她就觉得此女身段婀娜,小腰不盈一握,是男人最痴迷的类型,那张小脸更是尤物中的尤物。
此时近观,她一个做女人的,又是做长辈的,更是心头颓生起想掐掐她小脸的冲动,想看看她的脸蛋是否真如看上去的那般水嫩。
为心里生起的这个念头可笑了一下,康妃对曲柚回之一笑,双手去接曲柚递过来的茶杯。
怎想她刚碰上茶杯,曲柚的小手像失了力气一般,茶杯一倾,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大半到她手上。
“啊!”
康妃立马尖叫了出来,从位置上跳起。
曲柚吓坏了,咬了咬唇,赶忙说道:“对不起康妃娘娘,方才柚儿一个不注意就没拿稳,实在抱歉。绿蓉,快去请太医。”
“……”
绿蓉冷不丁被点名,愣了一下,看了看曲柚,又看了看康妃,立马对曲柚福了福身,转身跑走。
这突发的状况,随之惊动了端坐在上首的皇后,她落下手里的茶杯,眉心微蹙,目光扫过来,“怎么回事?”
第5章 他好凶...
康妃捂着自己快被烫成猪蹄的手,张口正想说什么,曲柚比她抢先一步说道:“母后,是儿臣不好,是儿臣没有端稳杯子,这茶就不小心洒到了康妃娘娘的手上,是儿臣太笨手笨脚了。”
微微沙哑又软甜的声音有些颤,曲柚两撇精致的烟眉紧锁,小脸挂满歉意,看了看康妃,又看向皇后,眸底满是慌张。
“......”
康妃张了张嘴,看着曲柚那副怕兮兮的小样子,最终没说什么,忍着手上火辣辣的疼意,沉着脸坐了回去。
方才,她有怀疑是曲柚听见了她们对她的议论之词,然后心有不快,便故意倾了茶杯让她吃苦,但见曲柚慌张害怕成那个样子,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胆子小成那样,量她也不敢有那样的心思!
“太子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皇后训了曲柚一句,转眸康妃:“康妃,没事吧?”
神色关切,却没有起身亲自走过来查看康妃烫伤的意思,依旧端坐在主位上。
废话,能没事吗!
见皇后那漠然的态度,康妃都快气炸了,她胸口起伏了一下,却是说道:“皇后娘娘,太子妃已经派人去叫太医了,上点药臣妾会没事的,太子妃年纪轻,都还未及笄,犯马虎也属正常,妾不怨她。”
“对不起康妃娘娘,实在是柚儿不好,柚儿回去就抄抄《女诫》,得学会行事谨慎,切不可再马虎莽撞了。”
曲柚又抱歉了一声,小脸诚恳。
皇后弯起唇角,露出赞可的目光,“嗯,还算懂事。”
“......”
康妃一张脸都绿了,可是站着说话不手疼的是皇后,不是别人,烫了她手的,还是皇后的亲亲儿媳妇,她还能怎样,只能忍了!
坐在皇后右下首的姜贵妃洞若观火,不置一词,只是瞥了一眼曲柚身后的紫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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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很快被绿蓉带了过来,他按照绿蓉的描述,来之前就备好了治疗烫伤的膏药。
将康妃的手隔着距离观察了一番,太医将药箱中已备好的膏药取出来给康妃上药。
“这凝香膏治愈皮肤烫伤擦伤效果奇佳,娘娘每日早中晚共涂抹药三次,坚持约莫七日的时间。”
段太医对康妃说。
康妃凝着脸,紧张问道:“可会留疤?”
不远处,姜贵妃弧度很轻的勾起一边唇角,好整以暇的看着这边。
侍奉皇上,靠的不就是一副皮相?哪个女人不害怕自己磕着碰着,耽误了争宠的好时光。
段太医说不会,康妃才松了口气。
流云瞥了段太医一眼,又瞥了曲柚一眼,赶忙收回目光,心里还止不住翻滚着什么情绪,紧张的含住下唇片。
曲柚神色无波,面上依旧含满歉意,只是在段太医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略过来之时,她下意识将两只带伤的小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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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插曲过后,段太医离开,曲柚继续给其它妃位以上的娘娘敬早茶,走完这趟流程,等众嫔妃散去,曲柚被皇后留了下来。
婆媳面对面坐下,若是普通老百姓,必是聊一些家长里短,可身在皇家,截然不同。
皇后给曲柚说道了许多管理东宫事宜的要义,却并未将掌宫印交给曲柚,说是她年纪太轻,又刚刚嫁进来,还没有经验,还唤出了一个身材肥胖的老嬷嬷。
“太子妃,这是钟嬷嬷,在本宫身边伺候多年,现在本宫将她拨给你用,钟嬷嬷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经验老道,威信足,你平日里有什么不懂的,不方便来问本宫,都可以问钟嬷嬷,东宫的掌宫印,本宫就先替你保管着。”
“……”
守在一旁的流云神色变了变。
曲柚乖巧地对皇后点了点头,“好的母后,儿臣会虚心同钟嬷嬷学习宫中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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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银徽宫出来,曲柚身侧便多了一个肥脸严肃的老嬷嬷。
站在曲柚另一侧的流云视线不经意一转,忽的瞥见一个小太监,她随即认出那小太监是之前跟在段太医身后,前来给康妃诊治烫伤的公公。
见他守在银徽宫远边那颗大柳树下,目光朝她们这边投来,流云不知道心里猜得对不对,犹豫一阵,装作无意地放慢步子,渐渐走在最后面。
流云刚落在最后面,那小太监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观着曲柚身后的一群太监和宫女也没回头看,他立即跑过来,将一瓶白色的小玉瓶塞到流云手里。
“流云姑娘,是段大人吩咐小的来的,他说太子妃娘娘手上的擦伤耽误不得。”
“……”
流云神经一紧,正想把小玉瓶塞回小太监手里,那小太监却飞快地转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走了。
跟在曲柚身后的紫蔓捕捉到这一幕,扬了眉梢。
曲柚未察觉身后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她前脚刚离开银徽宫,皇后就打翻了桌上方才她碰过的茶杯,端贵的仪态崩裂出厌恶。
“娘娘息怒啊!”
殿内的太监和宫女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跪下地,身子匍匐。
只有皇后身侧的刘姑姑还算镇定,她走上前,给皇后提壶添茶,知道皇后在气什么。
“娘娘,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既已成婚,说明娘娘离抱大胖孙子不远了呢,从这上面上来讲,也是好事情啊,娘娘莫再为这件事生气了。”
刘姑姑说着,捧着热茶走到皇后身前,“娘娘,方才同太子妃娘娘说了那么多,定是口干舌燥了,还请娘娘喝点热茶润润嗓子。”
被刘姑姑说到“大胖孙子”这四个字,皇后的脸色才稍微转好了一些。
她深呼吸一口气,接过刘姑姑手里的茶杯,只轻轻抿了一口,她就将茶杯重重砸到桌上,“太后也真是!那曲回文替她挨了刀子,那赏点曲家黄白之物,给他儿子提了官也就够了,作何还要让本宫的城儿娶他曲回文的女儿?”
这些话,私下里皇后不知道抱怨了多少遍,从太后执意让皇上给曲柚赐婚的那天起。
在皇后看来,曲柚一个三品官家女,除了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不管是从家族背景,还是从心性城府,都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顾城安。
若外戚势力太弱,这会对顾城安将来登基帝位造成一定的影响,尤其是在姜贵妃之子靖王娶了丞相大人之女的情况下。
虽然顾城安的储位是百官公认,可是没有到登基的那一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那个最高的位置,一直被靖王和姜贵妃虎视眈眈盯着,皇位争夺,本不光只是皇子实力的较量,更是权力阵营的较量,谁方手中握有的实权更大,谁才有可能最终夺下那个至尊宝座。
然,太后却是老糊涂了,偏要将这个没多大背景的曲柚,硬塞给她的城儿做太子妃。
今日见曲柚只是打翻了一个茶杯,就被吓成那样,皇后更是后悔当初没有坚持同太后说只上曲柚做侧妃,甚至她都想只许曲柚一个良娣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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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柚回了东宫,就说自己要抄《女诫》,让绿蓉和紫蔓去给钟嬷嬷安置一个好住处,打发了青葇,带着流云进了书房。
流云守在门口,眼见着绿蓉和紫蔓带着钟嬷嬷走远了,赶紧将书房门合上,快步走过去,从袖中掏出那只小太监塞给她的小玉瓶。
怕再不给曲柚包扎她手上的擦伤,会害曲柚留疤,流云没有先开口说段延风派小太监给她塞药的事情,而是先给曲柚处理她手上的伤口,还忍不住说了在银微宫的事情。
“娘娘,皇后娘娘应该把掌宫印交给您的,不然您只有名,没有实,这东宫的奴才们怎会信服您?”
更何况昨晚上还出了太子爷喝得烂醉,不与您同寝的事情。
流云是不好说后半句的,只是突然觉得曲柚未来的路会很艰难。
上面要看皇后的脸色行事,又不受太子殿下的待见,现在东宫还多了个满脸写着“太子妃你年纪小,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以后有不懂的就问本嬷嬷,本嬷嬷什么都比你懂”的老嬷嬷。
愈想,流云愈觉得头皮发紧。
曲柚另一只已经包扎好的小手在书桌上挑选毛笔,淡淡说:“本宫要那玩意儿作什么?”
流云:“……”
曲柚又说:“皇后瞧不上本宫,自然不会把掌宫印给本宫,什么本宫年纪轻,没有经验,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那……那娘娘您也不能不要那掌宫印了啊,不然您以后怎么掌管东宫。”
怕曲柚不争不抢,打算得过且过,流云慌得声音都打颤了。
看流云那替自己着急慌神的模样,曲柚几分失笑,挑好了毛笔,还是不忍心,她回道:“做什么事情,都急不得,这掌宫印,只能徐徐图之。”
听到这话,流云舒了口气,才算放心下来。
给曲柚的两只小手都包扎好后,流云转眸桌上的小白玉瓶,立马想起了那事,又慌了神,赶忙对曲柚说道:“娘娘,刚才......刚才......”
流云咽了口沫,蓦的觉得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怕说了只会给曲柚徒增烦恼。
“刚才什么?”
曲柚翻开《女诫》,对流云疑惑。
第6章 他好凶...
流云犹豫一番,还是说了实话,“娘娘,这瓶凝香膏不是绿蓉找来的那瓶,而是……而是段太医给的。”
曲柚翻书的手顿住,她看向流云。
流云垂下头,“娘娘,奴婢也不想要的,可、可是段太医派来的那个小太监他硬塞给奴婢,塞完了药他就立马跑了,奴婢为了不引人注意也不好追上去,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收下了药。”
曲柚看向桌上那只小白玉瓶,才想起来她摔倒后,绿蓉给她找来的是一只青色的小药瓶,而这只是白色的。
流云不说,她还真不会去注意这个事情。
说到段延风,曲柚如之前在银徽宫碰见他时一般,脑海里不自禁又闪过那幕画面。
男人吃了酒,醉醺醺的,冲到她面前,眼睛亮得怕人,他说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中意她,每天梦里都是她,还说待她及笄,他就向她父亲提亲。
当时她吓得不轻,将他重重推到了地上。
第二日,他又是那风度翩翩、斯文儒雅的模样,全然不记得他醉酒后说过什么,她也当做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再后来,他入了宫成为了御医,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嫁进皇宫之前,曲柚有想过她或许会同段延风再见面,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