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陶靖衣松了一口气,扶着他走出了洞口。
二人沿着山道往下走,路上倒着不少尸体,是昨夜往山下跑的那群人。一路行过来,地上处处都是鲜红的血迹,便是路边的花花草草也溅上了不少。起初陶靖衣还有多多少少的不适,到了后来,已经满脸镇定,见怪不怪了。
苏星辰抚着胸口,在她的搀扶下走着。他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是在保存自己的体力,陶靖衣也没什么话可说。走了约莫大半日的时间,两人总算到了山下。
再走一段路,前面有个小村庄,以前她和风临止走过这条路,路上还去村子里借了口水喝。
陶靖衣刚到山脚,便传来一阵马鸣声,接着“哒哒哒”一只矫健的枣红色小马朝着这边奔来。
“小红!”陶靖衣高兴地差点蹦起来。当日她和风临止、云信三人从另一条捷径上山,无法带着小红马,便将它留在了山下,没想到它还在此处等着。
“算我没白疼你。”陶靖衣抚了抚小红马的脑袋。
苏星辰在身后笑道:“阿姐,你什么时候给它取了名字?小红……这个名字真土。”
陶靖衣回身,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苏星辰捂着脑袋,委委屈屈地翻身上了马。二人骑着马,一路狂奔,没过多久便到了小村庄。
陶靖衣扶着苏星辰进村,进了一户人家。院子里,一名农妇正在喂鸡。
陶靖衣伸手进苏星辰怀中摸出一锭金子,递予农妇,笑道:“大婶,我们姐弟俩路上遇到了点麻烦,可否行个方便,让出一间屋子给我们住,顺便帮我们找个大夫。”
那农妇见苏星辰浑身是血,原本不想招惹麻烦,但陶靖衣递过来的金子实在是诱人,犹豫了一下,接了金子,放在口中咬了咬,确认是真的后,立即眉开眼笑道:“你们随我来。”
屋子是干净的,角落处堆了些杂物。陶靖衣扶着苏星辰在床边坐下,那农妇在柜子里翻出来两套衣裳,递予他们:“这是我和我家那口子的旧衣裳,你们若不嫌弃,便换上。”
两人浑身都是血,衣裳也俱是破破烂烂的,穿着实在不方便,陶靖衣拿着衣裳,道了声谢。
农妇收拾好后,出门去找村子里唯一的大夫。
陶靖衣将手中的男装递给苏星辰,苏星辰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眉眼弯弯的笑道:“阿姐摸金子时,摸得那般顺手,看来我身上都有什么,都瞒不过阿姐。”
陶靖衣粉白的脸颊漫起红晕,瞪了他一眼:“那锭金子是我昨日替你治伤时不小心摸到的,你其他地方我可没看。”
“阿姐若想看,给你看便是。”苏星辰作势要撩衣裳。
陶靖衣立即转过身去:“不要胡闹。”
“我只是要换衣裳而已。”苏星辰的声音听起来无辜极了。
陶靖衣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戏弄了,气呼呼的拉开了门,奔到了院中。院子里并无旁人,她找了间空房,进去将身上的血衣换了下来。
换好衣裳后,农妇刚好带着大夫进屋。大夫的年纪不大,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据说是一名游医,去年才到这个村子的。他替苏星辰诊断了一番,重新上药、包扎,一番折腾起来,苏星辰又昏了过去。
陶靖衣在将大夫送走后,守在苏星辰的床前。农妇将晚饭送了过来,陶靖衣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她借了农妇的厨房,给苏星辰熬了一锅粥,粥端上来的时候,苏星辰刚好醒来。
他失了大量的血,脸色泛着惨白,身形也单薄了几分,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脸部轮廓露出棱角。
陶靖衣将粥放在桌子上,坐在床畔,抚了抚他的额头。
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那大夫果然医术高明,听他口音,似乎是从江南过来的。这样好的医术,应该是出自大世家。不过陶靖衣也懒得去探人家的底细,江湖上卧虎藏龙,不世出的高人比比皆是。
苏星辰歪坐在床头,静静望着她。陶靖衣等粥凉了,端起碗,一口一口喂他吃下。
苏星辰盯着她的眼神极亮,神情乖巧的像个孩子。
“生病真好。”他由衷感叹。
陶靖衣忍不住弹了一下他的脑袋:“胡说八道,下次你再这样,我就丢下你不管了。”
“阿姐不会的,阿姐总是对我特别心软。”苏夕颜的那些残忍霸道,苏星辰也是见过的,但在他面前的苏夕颜是柔软的,善良的。他就喜欢这样的苏夕颜,只对他一个人好的苏夕颜。
苏星辰毕竟是伤重之躯,喝了粥后,支撑不住,又沉沉睡过去。
陶靖衣却无心睡眠。
明月爬上苍穹,清冷的月华笼罩在天地间。陶靖衣推开屋门,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空。屋子的主人早已睡下,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反而显得虫鸣声愈发得热闹。
院口忽然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陶靖衣愣了一愣。大半夜的,大家都睡着了,谁会这个时候前来敲门?
她走到门前,从门缝里望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谁?”
门缝中隐约能看到一道人影,“笃笃”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急促。陶靖衣犹豫着拨开门栓,门一打开,一道白色的人影摔进来。
陶靖衣下意识的扶住那道人影,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中。
“段飞白!”陶靖衣惊讶道。
他浑身都是血,倚在陶靖衣的怀中,抬头望了她一眼,便昏了过去。
陶靖衣心情复杂的将他扶进院子里,靠在树下,又回身走到院门前,往四周望了望。月色下的村庄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看来只有段飞白一人。
她将屋门合上,重新走回段飞白身边。
段飞白似乎受了重伤,脸色极为苍白,便是唇瓣也是苍白的。
陶靖衣蹲在他面前,面上露出挣扎之色。她不知道这个段飞白是真的,还是他那个替身假扮的,也不知道他受的伤是真是假。
她回想着原书里的剧情,原书中曾提及,真正的段飞白耳后有一颗痣。
陶靖衣盯着段飞白的睡颜,咽了咽口水,悄悄的伸出手,撩起他耳后的头发,然后屏息凝神,一点点往前蹭。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点呼吸声也不敢露,就怕惊醒了段飞白。自从段飞白恢复记忆后,对谁都是非常戒备,若是在清醒状态下,她定然不敢这般胆大妄为。
陶靖衣的身体慢慢倾斜着,马上,马上就能看到了……
“夕颜,咳咳,你在做什么?”段飞白微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却如同一道惊雷,轰然在她头顶炸开。
陶靖衣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的眼睛里残留着几分惊恐。
段飞白自然没错过她眼底的惊恐神色。
方才,她凑得那么近,想做什么?
段飞白心底都是疑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他伸出手,将坐在地上的陶靖衣拉起来,温声道:“你想看什么?”
“没、没什么!”陶靖衣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她似是记起了什么,连忙问道:“飞白哥哥,你怎会在此处?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伤,段飞白眼底一黯。这伤是段红樱打的,在对待红枫山庄一事上,他们起了争执。段红樱坚持强攻,而他提议智取,两人争执间,段红樱怒骂他:“段飞白,你是不是被苏夕颜那个丫头迷昏了脑袋?你别忘了,你姓段,是他们害你至此。”
段飞白如何敢忘。
但红枫山庄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存在,庄内处处都是机关,若是强攻,成不成功难说,到那时,必定要牺牲无数人的性命。
段红樱闻言,一掌拍在他的胸前:“段飞白,你什么时候也学了那些武林人士满口虚伪的仁义道德?他们自诩为君子,可屠了我们梅林的,正是这些伪君子。”
这些年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姑姑起争执了。段红樱恨所有人,恨不得将整个江湖闹得天翻地覆,段飞白心底却还残存着一些良知,至少他没忘记,抚养他长大的天机老人,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段飞白负伤出走,苍鹭给他传了一封信,告诉他,苏夕颜和苏星辰两姐弟现下正躲在一处小村庄内。
段飞白立即赶了过来。
姑姑打他的那一掌,用了七成功力。他是真的昏倒在了陶靖衣的怀中,但只昏迷了那么一会儿,睁开眼,便瞧见陶靖衣趴在他身上,似乎在看什么。
他出声制止了她,那少女像是见到了什么恶鬼一般,跌坐在地上,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段飞白眸光深了深,回想着她方才的动作,若没有猜错的话,她方才是想看他耳后。
他耳后有什么?
段飞白抬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他心中疑惑更甚,面上却温柔了几分,答了她的话:“我被鬼公子所伤,一路逃到此地,真巧,居然碰上了你。”
陶靖衣雪白的牙齿龇了一龇,乖巧的陪他演戏,呵呵笑道:“是啊,真巧。”
“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段飞白忍不住问道。
她一双大大的眼睛不断在他的脸上扫射,几乎想在他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听闻他的问话,她愣了一下,收回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眼底俱是迷惑之色。
现在连陶靖衣自己也搞不清楚,面前这个段飞白到底是真是假。好可惜啊,差一点就能看清楚他耳后有没有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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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红枫山庄副本开启
段飞白捂着嘴轻咳起来, 咳着咳着便咳出了血。陶靖衣大惊失色,担忧道:“飞白哥哥, 你没事吧?”
段飞白摇头:“无碍, 休养两日便是。”
“院子里凉, 别坐在这里,我们去屋中。”陶靖衣将他从地上扶起。管他是真的假的, 戏都是要演下去的。况且, 他满脸虚弱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陶靖衣将他扶进了苏星辰的屋子,看到床上的苏星辰, 段飞白面露惊讶的问道:“星辰怎么了?”
陶靖衣心想, 你这个元凶, 还在这儿装清白了。她扶着他坐下,老老实实的回道:“被鬼公子所伤。”
段飞白道:“那日战况一片混乱, 等我回过神时, 星辰已经不见了,我还以为他自己下山去了。”
陶靖衣观他面色,竟无半点遗憾苏星辰未死,倒像是早知如此。她心中一凛, 莫非那日鬼公子是故意放过苏星辰的?他早就知道自己在那里?
一想到自己做什么事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陶靖衣只觉得后背发寒。
陶靖衣扶着段飞白在床畔坐下, 温声道:“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委屈飞白哥哥和星辰一起睡了。”
反正这张床很大,再躺一个人绰绰有余。
段飞白道:“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段飞白也的确是累了,一挨着床, 便闭上了眼睛。
陶靖衣犹豫地看着他,挣扎半晌,终究没敢上前,继续去研究他耳后有没有痣。
陶靖衣在桌子上趴着睡了一夜。
第二日天色微亮时,院子里的一只公鸡引吭高歌,将她从睡梦中唤醒。陶靖衣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望着床上并肩躺着的两个大男人。
这两个男人都是麻烦,甩不掉的麻烦,无论得罪哪一个,后果都不堪设想。
陶靖衣略感到头疼。
她走出屋去,简单的梳洗了一遍,借了灶台,再次熬了一锅粥。
灶是土灶,陶靖衣刚开始不会用,还是屋子的女主人手把手教会她的,饶是如此,等她将火点着,粥熬好,也不由得出了一身汗。
陶靖衣将锅盖掀开,用木勺子搅拌着锅里的粥,蒸腾的热气化作白雾蕴满整个厨房,空气里飘着浓郁的米香。忽然“砰”的一声从院子的另一端传来,陶靖衣飞快的冲出屋子去。
她推开屋门,果然不出所料,两个男人互相瞪着对方,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已经被劈成了两半。裂口处参差不齐,木屑洒落一地,看得出来,是用掌力劈的。
苏星辰面红耳赤的坐在床尾,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副快要气死的模样。
段飞白则显得云淡风轻很多,捂着胸口,歪坐在床头。
“阿姐,为什么我的屋里会平白无故的多出一个男人?!”苏星辰愤怒的控诉着,胸口起伏的幅度有点大。
陶靖衣担忧道:“星辰,你别乱动,小心牵扯到伤口。”
苏星辰将雪白的牙齿磨得咯咯响,指着段飞白:“多一个男人便罢了,为何要与我同榻?”
陶靖衣挠了挠头:“屋里只有这一张床,飞白哥哥受了重伤,你总不能让他睡地板吧。睡地板多不好呀,会着凉的。”
苏星辰咬牙道:“这是我的床。”
陶靖衣将桌子扶了起来,靠在墙角,又出门拿了一把扫帚进来,将地上的木屑扫干净。
苏星辰按住胸口,胸膛剧烈起伏着,有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陶靖衣大惊失色,扔了手中扫帚,坐在床畔,伸手去扒他的手指:“你的伤口流血了,让我瞧瞧。”
“让我疼死算了,反正现在阿姐眼里心里都只有别人。”苏星辰委屈巴巴地说道。
“胡说什么,瞧你这副小肚鸡肠的样子。”陶靖衣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脑袋,气得双颊泛着微红。
小魔头只顾着吃醋,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
她扒开苏星辰的手,解开他胸前的衣襟,伤口果然是裂开了。
“我看看。”段飞白道。
苏星辰眉头一皱,刚张口,陶靖衣又一巴掌糊在他的脑袋上:“老实点,别惹事。”
苏星辰嘴角垂下来,弯出一个憋屈的弧度。
陶靖衣站起身来,将位置让了出来。
段飞白在苏星辰身前坐下,看了看他的伤口,抬手在他胸前的穴道点了几下。
血很快便止住了。
陶靖衣将昨日大夫留下来的药拿了进来,替他重新上药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