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止从袖中摸出一个锦囊,塞入林管事的手中,微笑道:“阿靖入了洗剑阁后,还望林管事多多关照。”
林管事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子,整张脸笑成一朵花,不断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阿靖,上山后好好照顾自己,若能学些本事是最好,若学不到,也没有关系,待表哥将手头上的事了结,定会接你回去。”
这还是风临止头一回喊她的名字,而非“丫头”。陶靖衣怔怔的点头,看他这副正经的模样,原想同他借点财物傍身的话,实在没法厚着脸皮出口了。
风临止的马车沐浴着夕阳,缓缓朝着来时的道路驶去。
陶靖衣跟着林管事上山。
“新弟子住的地方是乘风院,男女分开住,此次新入门的弟子共有三十名,女弟子有七名,安排的是大通铺。住宿之事不归在下安排,难免会委屈表小姐,还望表小姐见谅。”林管事道。
“林管事言重了,多大点的事,入乡随俗嘛。”陶靖衣笑道。
林管事松口气。他收了风临止那么多钱,却连住宿之事都无法安排好,原本有些说不过去,好在这位“表小姐”通情达理,没有为难他。
说话间,便到了乘风院。林管事指着其中一间屋子,道:“这间便是新弟子的屋子,在下只能送表小姐到此处了。”
陶靖衣颔首:“你回去吧。”
“洗剑阁新入门的弟子会统一发放两套服饰,表小姐记得去领取。”林管事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陶靖衣抱着包裹,朝着住处走去,一推开门,便见数名少女站在一起你推我闹的。她推开门的瞬间,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齐刷刷地朝她望过来。
陶靖衣朝着唯一空着的床铺走去。
屋内再次热闹起来,只是她们这次谈论的对象明显是陶靖衣。因为陶靖衣感觉到好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朝自己投射而来,她转头朝少女们望去,少女们面露不屑之色。其中一名黄衣少女道:“瞧什么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抢了青青的名额才进来的。”
原来少女与青青相识,青青是最后一个拿到木剑的,结果却主动放弃名额,将木剑卖给一个富商。少女以为青青是为那富商所迫,因此将怒气迁移到陶靖衣的身上。
因风临止早已告诉陶靖衣事情的原委,陶靖衣并不惊讶,不过,她也懒得和她们解释。
她将床铺好,按照林管事所言,去领了两套新弟子的服饰。只是她回来时,发现屋门紧闭,她的被子和包裹尽数被人丢在院子里。
陶靖衣上前推了推门,屋门纹丝不动,显然是被人在里面反锁住了。
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叹口气,转身将院子的被子和包裹捡起来,离开了乘风院。
以她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用内力震开屋门。只是一旦将事情闹大,她身份暴露不说,还有可能被赶出洗剑阁,这样一来,风临止的心血就白费了。
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各个院子的灯笼次第亮起。
陶靖衣抱着被子,走到一处空地停下来。空地的不远处有一块平整的山石,她将被子铺在山石上,打开包裹,拿出风临止为她准备的零嘴,吃了点充饥。
好在很快就要入夏,天气不大冷,她将新领来的衣裳裹在身上,躺下来也不觉得冷。
赶了一天的路,实在累得紧,况且这里微风习习,又有漫天星子作伴,倒是惬意。陶靖衣合起双目,不多时意识便有些迷迷糊糊。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觉得有一道人影站在跟前,陶靖衣猛地睁开眼,对着那道暗沉的影子,大喝一声:“是人是鬼!”
“你是谁?为何睡在这里?”一道冷淡的嗓音飘至陶靖衣的耳畔。
这声音实在熟悉,陶靖衣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忽而记起这个声音的主人,脱口而出:“东方玥!”
东方玥皱了皱眉。
他是习武之人,夜能视物,能清晰地瞧见微弱的星光下,一名少女坐在石块上,那少女面覆白纱,只露出一双清丽的眉眼。
少女身上裹着的是新晋弟子的服饰,一眼便能看出来,是近日里才入门的。
“既拜入了洗剑阁,按照规矩,你该唤我一声大师兄。”东方玥道。
陶靖衣惊觉自己的反应异常,连忙收敛惊讶神色,低声唤了一句:“大师兄。”
她是没料到会这么快就撞上东方玥,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眯了眯眼,借着星光望向东方玥。东方玥一身清冽的蓝衣,头发半披散下来,尾部还残留着水汽,显然是刚沐浴回来。
原书里的东方玥就是一座移动冰山,从来都是一副面无表情、衣衫整洁的模样,这般懒散闲逸的模样却是少见。陶靖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还没回答我,更深露重,为何睡在此处?”东方玥道。
“实在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长得讨嫌,大家都不愿意与我共处一室。”
东方玥的眸光朝她投过来,似要穿透她的面纱,看清她的整张脸。
陶靖衣一动不动,默默与他对视着。
过了一会儿,东方玥转身就走,临走前,他丢下一句话:“随我来。”
陶靖衣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东方玥的意思。她立时抱起自己的被子和包裹,快步追上东方玥的脚步。
东方玥是洗剑阁的大弟子,这些年来又盛名在外,住处自然是极好的。他一个人住了一个院子,这院子唤作望月阁,显然是以他自己的名字命名的。
做首席大弟子这一点就是好,衣服随便穿,住处随便挑,名字随便起,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都是为底下这些普通弟子制定的,他们这些直系弟子不受约束。
东方玥喜清净,他的住处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
陶靖衣跟着他进了望月阁,眼看他就要回自己的房间,连忙问道:“大师兄,我住哪里?”
“自己挑。”说完这句话后,东方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陶靖衣就等着他这句话。
这间院子里的空房间很多,陶靖衣没打算客气,挑了个朝南的,又大又宽敞的屋子。她三两下将自己的被子铺好,四肢摊开,躺倒在床上,长舒一口气。
她的肩头有一块伤疤,是当年在龙泉客栈内,东方玥暗中射出的那支冷箭留下的。
隔着衣裳,轻轻按着这块伤疤,陶靖衣不禁有些唏嘘。反正东方玥本来就欠她一箭,现在她住他的屋子,借他的势力庇护自己,就当偿还他当年欠下的债。
陶靖衣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睡得正香时,被一阵叩门声给吵醒。陶靖衣猛地睁开眼睛,天光穿过窗户,落在地上,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原来天色已经大亮。
屋外又是一阵叩门声。
陶靖衣打开屋门,门外站着一身蓝衣的东方玥。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衫更是整洁得找不出一个折痕,背脊挺直,完美得像一尊雕像。
“大师兄,早啊。”寄人篱下的陶靖衣讨好得打了个招呼。
“早课时间到了。”东方玥对她的笑容无动于衷,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早课?现在?我还没吃早饭呢。”
“早课结束后再吃。”东方玥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
陶靖衣立即合上屋门,三下五除二将衣服换好,又从包裹里拿出风临止给她备的一些干果等零嘴揣在腰间,飞奔出去。
东方玥站在院外等她,见她来了,抬步就走。
“诶,大师兄,等等我。”陶靖衣快步追上去。
东方玥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大师兄,洗剑阁可是有不做早课不吃早饭的传统?”
“酒足饭饱容易犯困。”
“真是没人性的规矩。”陶靖衣边说,边摸出一块绿豆糕,边掀开面纱往嘴里塞。
东方玥看她一眼,没说话。
陶靖衣将绿豆糕用嘴含住,从腰间摸出一把花生给他:“喏,吃点吧,不吃早饭肚子会饿的。”
“不用,我习惯了。”东方玥摇头,却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腰间,好奇她到底揣了多少东西。
“不吃算了。”陶靖衣剥了花生,自己吃。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如果想留在洗剑阁,最好遵守这里的规矩。”东方玥忽然说了一句。
陶靖衣一怔,正想问问他是何意,东方玥却脚底生风,瞬间便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づ ̄ 3 ̄づ
——
男主其实已经在洗剑阁了(披着马甲),不是东方玥。
东方玥已经认出女主,自然是因为……教主大人的易容技术不到家。
参考当年,教主女装切换男装,女主一眼就能认出他。
有一点教主说错了,顶级的易容技术眼睛也可以易容。
段飞白:……我会。
风临止:不要跟我说话(已自闭)
男主外挂为何如此多?
天机老人和医仙的传人,技能点满满。
第51章 重逢恍如隔世
洗剑阁的教学内容分为两大块:修德和习武。早课的内容是修德, 但因为这些新弟子是才入门的,第一堂课讲的是洗剑阁的门规和建派历史。早课结束后, 陶靖衣一路飞奔去了公共大食堂。
用完早膳, 陶靖衣跟着其他弟子进了研武院。研武院是洗剑阁传授武功之地, 但因弟子入门时间不同, 分别隔开修习,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修得自然是基础武学。
巧的是,负责这批新弟子的居然是首席大弟子, 东方玥。
再次看到东方玥这张冰山脸,陶靖衣准备将没来得及问的话问上一遍, 只是刚一开口, 东方玥那双冷冰冰的眸子便扫了过来,冻得她浑身一僵。
陶靖衣的声音噎在了喉咙里。
“习武一途, 最重基础。从今日起,你们先打基础, 基础何时打好,我便何时传授你们武功。”东方玥收回目光, 面无表情地说道。
新弟子们顿时面露失望之色, 一阵窃窃私语。他们入洗剑阁,都是为了洗剑阁的绝世武学,谁料到还要先打基础。
“请问大师兄,我们如何打基础?”有弟子大胆问道。
这一问的结果是,所有新弟子都被打发去跑步了。沿着主峰山道跑, 一共十圈,不跑完不许吃饭。
陶靖衣恨这个动不动就不许吃饭的规矩。
还好她这具身体本就有武功底子,兜里又揣着零嘴,饿了,吃零嘴,渴了,喝路上的山泉。其他弟子就没这么轻松了,不少弟子半道上就累得趴在地上气喘如牛
东方玥规定,每人只许有半炷香的休息时间,一个时辰休息一次,若有违反者,戒鞭伺候。监视者是一名叫做阮山的男弟子,手里握着一根戒鞭,时间算得极为准确,多在地上赖一会儿,那鞭子就下来了。
大概跑了三圈后,终于迎来休息的时间。正是要入夏的天气,山中再凉快,三圈跑下来,众人也都是汗湿重衣。
陶靖衣抹着额头热汗,在一处树影里坐下。刚一坐下,便觉有什么东西砸在她的脑袋上。她抬头,只见绿荫一片,什么也望不见。
兴许是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子,陶靖衣没怎么在意,她歇了一会儿,拿出带来的花生剥开,揭开面纱,塞入口中充饥。
“哎呀”、“哎哟”、“谁砸我”一阵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响起,新弟子们纷纷从地上站起,怒目而视。
“啪”地一声,又是一下磕在陶靖衣脑袋上。陶靖衣本来还不打算搭理,只是她正在吃花生,这一下砸得她差点把花生粒塞进鼻孔里。
她“蹭”地一下子站起来,目光往地上一扫,敏锐地发现地上多了一颗未剥的核桃。
她将核桃捡起来,握在手中,朝着头顶树影望去。
这些树影遮天蔽日,重重叠叠,极尽苍翠,除了一片绿影,未见半个人影。
陶靖衣猛地将核桃捏开,放入嘴里,又弯身捡了一把石子,在掌中掂量着。
其他弟子本来都十分生气,见她如此举动,不由得都朝她望过来。
陶靖衣屏息凝神,目光在几片树影中扫来扫去,忽然猛地一抬手,掌中一把石子掷了出去。
“谁扔的石头!”从树顶传来气急败坏的少年嗓音,接着一道人影从树上飘了下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再次定睛时,陶靖衣身前已经多了一名青衫少年。
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衣衫穿的松松垮垮,腰间缀着好看的玉佩流苏。
只见这少年眼尾微翘,眼神凌厉,乍一看,端得俊秀逼人。
他几乎是贴着陶靖衣落地的,他一落地,陶靖衣的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陶靖衣完全没防备会有一人从天而降,吓了一跳,如弹簧一般弹到树后。
少年用指尖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俊眉扬起,目光扫过众人,语声懒洋洋地问道:“方才谁用石子砸我?”
众弟子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着陶靖衣扫去。
少年的目光落在陶靖衣的身上,眉毛扬得更高了,抬步便朝着陶靖衣走去。
“小师叔。”阮山非常及时地挡在了少年的面前,冲少年抱了抱拳。
少年一把将阮山推开。
明明是轻飘飘地推了一下,阮山却如遭重击,瞬时退了好几步,险些一跟头摔倒在地。他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地叫了一声“小师叔”。
少年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他。
阮山低声道:“这些都是新入门的弟子,还望小师叔莫要为难他们。”
少年的眼中多了几分兴味,嘴角慢慢扯出一个上翘的弧度,又朝陶靖衣望了过来。
陶靖衣也在看少年。
阮山唤他“小师叔”,这令她想到了一个人。阮山是东方玥的师弟,他们都是阁主的亲传弟子,能得阮山唤一声“小师叔”的人,在洗剑阁可不多。这位小师叔,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镇南王世子段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