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与段飞白所料不差。
这样一来,就证明一个问题,抢走陶靖衣的,和掉下悬崖的黑衣杀手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也就解释了,为何黑衣人的目的在于陶靖衣,而非他。
他本来就是为陶靖衣而来的。
那么,被狼群啃食的女尸,也有可能不是陶靖衣。
只可惜,她的尸骨被苏星辰抢走,已经无从辨认,即便没有被抢走,那一把零星的骨头,又如何去辨认。
既是目的在于陶靖衣,那便是陶靖衣所识之人。段飞白在脑海中将陶靖衣所识之人过了一遍,再与那晚在悬崖上的黑衣人身形进行对比,倏然,风临止的身形与黑衣人的身形重合了。
这也是为什么段飞白做梦,会梦见黑衣人摘下面巾后,露出风临止的脸。
在很早以前,他就怀疑,那晚的黑衣人就是风临止。
她已香消玉殒,纵使心中有疑惑,再追究这些,又有何意义。
他早就决定,待大仇得报后,若再等不到她魂魄归来,便在天山绝顶以死谢罪,望能博得她的原谅,来世再续情缘。
没想到,他竟在梦中见到了她。
这还是这半年来,她头一回入他的梦。
段飞白在想,是不是她的魂魄感知到了他的思念,大发慈悲,入了一回他的梦。
曾深埋于心底的疑惑,再次浮现在眼前,这一次,他终于鼓起勇气,站在这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
斜阳透过云层,穿过窗棂,罩在书阁的一隅。
鬼公子坐在书阁的角落,手中翻阅着一本泛黄的书卷。在他的面前,还有很多这样的书卷。
碧玉站在桌旁,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沓书。这些书都是从各地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整整两日,鬼公子坐在书阁中,一字不漏地翻阅着这些典籍。
碧玉不由道:“公子,您到底在找什么?”
鬼公子没有说话,抬手翻开一页,忽然,他的目光一顿,指着书中缺损的一页问道,沉声问:“这里怎么撕掉了一页?”
“这……奴婢也不知道。”碧玉惶恐回道。鬼公子要的这些书,记载的多半和花神教有关。鬼公子手中的这一本,记载的便是花神教的奇珍异宝,是从花神教那边拿过来的。
鬼公子合起书本,“啪”的一声搁在桌子上。
碧玉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从书阁外面走进来一人。
段红樱抬眼扫了二人一眼,问:“这是在做什么?”
碧玉瑟瑟发抖地说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的惹了公子不高兴。”
段红樱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放在桌子上,对碧玉道:“派一人将此药送去花神教,交到风临止手中。”
碧玉点头道:“奴婢记下了。”
段红樱走后,鬼公子的目光落在锦盒上,若有所思。
几日后,鬼公子带着这只锦盒踏入花神教内。
一场小雨刚过,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山雾笼罩着群峰,石阶的尽头是一座古朴的亭子,亭中坐着一名青衫男子。
他坐在栏杆前,背倚着石柱,一条腿翘起,用轻佻的语气说道:“鬼公子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呐……”
鬼公子不想与他多做争辩,说明来意,留下锦盒便走,只是他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不知鬼公子还有何指教。”风临止神色非常镇定。
鬼公子没有说话,转身走了。但是他确定,方才除了他和风临止,还有另外一个人。
……会是谁?
离开花神教后,鬼公子传了一封信给苍鹭,命他密切监视着风临止的动向,若有异常,及时向他禀报。
没过多久,苍鹭给他传了一则消息——风临止扮作富商,从洗剑阁的拜师大会上买了一个入阁的名额。
洗剑阁每年都会举办拜师大会,以木剑为凭证,发放三十个入阁名额。
木剑一旦流入江湖,便会引起争夺。不管经过多少人的手,最后持木剑入阁者,洗剑阁不问出身,一律接收。
毫无疑问,每年持木剑入阁者,或武功高强,或富可敌国,或权势滔天。因为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争夺这入阁的资格。
当然,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名额买卖的现象,洗剑阁对此事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只认木剑,不认人。
入阁后,三个月为期,统一进行考核,若有资质突出者,便收作直系弟子,但往往不会超过三个。
与风临止做交易的那位青青姑娘,一无财力,二无权势,更不会绝世武功。她得到木剑的原因,是因为在赶赴洗剑阁的路上,她曾出手搭救过一位老人,此人是洗剑阁长老之一。那长老离开前,送了一把木剑给青青,但青青本意只为挣钱救母,因此,毫无留恋地放弃了入阁的名额,带着钱财回了家乡。
风临止买下青青的木剑后,段飞白一直在猜测他的目的。猜想,他是不是为了摆脱人偶山庄的控制,打算和洗剑阁联手。
事实证明,他猜错了。
从花神教内部传来的消息说,这木剑是风临止为一名叫做陶靖衣的姑娘所购。据传,那位陶姑娘是风教主的心上人,未来是要做教主夫人的。
陶、靖、衣。
段飞白在掌心写下这三个字,心头腾起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这三个字初入耳,便仿佛刻入骨髓般,令他心中升起一个极强的念头——他想瞧一瞧这个叫做陶靖衣的姑娘。
青山绵延,山道弯曲。山脚下,一辆垂着青绸的马车停在树影里。郁郁葱葱的林木中,缓缓走来两人。两人并肩而行,男子着青衣,少女着白衣,两人旁若无人的一路谈笑。
那少女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是雨洗过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她的眼眸盈满笑意,笑起来的时候,似有圈圈涟漪在眼底漾开。
在她望过来的瞬间,段飞白呆住了。
他的眼睛一点点地瞪大,一向波澜不惊的面颊,闪过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等诸多情绪。
那一瞬间,他仿佛跌入了一个奇异的梦境,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血液在脉管里激烈的奔流,欢喜化作巨浪,排山倒海地倾来。
他忽然笑了起来,心里像被谁泼了一罐子蜜,止不住地想笑。在这意外的惊喜中,有什么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他伸手摸到一把湿热。
段飞白一眼就认出,那迎面走来的少女,就是当初死在他怀里的陶靖衣。
这世上既有借尸还魂,那么,有起死回生也不奇怪。
他拼命地压制着内心涌动的激烈情绪,才没有冲上前,将那少女紧紧箍在怀里。
他已经失去过她第一次,不能再失去她第二次了。
他小心翼翼地隐匿着自己的身影,卑微又贪婪的目光在那白衣少女的脸上流连,直到那辆马车载着少女一路疾驰而去,扬起滚滚烟尘。
段飞白再次踏入地牢中,那被误抓来的少年已经醒了过来。冲上去两个人,拿着奇怪的药水往他脸上抹。
少年大惊失色,疯狂地挣扎着,高声道:“你们是谁?你们想做什么?你们可知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少年一怔,看着他的鬼面具,暗中猜测着,这张面具下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做你的影子么?这次,如你所愿。”段飞白道。
“什么……意思……”少年挣动的幅度越来越小,面上露出疑惑之色,那药水不知是什么做的,涂上之后他整张脸都绷紧了,“你放开我!放开我!”
“嘘,别吵。”段飞白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待我达成心中所愿,自会放了你。只是在此之前,我需要借你的身份一用,而你,只需在这里睡一觉就好。”
“混账!该死!放开我!”少年气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的骂着,“等我出去,定会领军踏平你这里!把你们全杀光!全杀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岚君 10瓶; 1瓶;
谢谢小天使们づ ̄ 3 ̄づ
——
哈哈,男主没那么神通广大,这马甲号是盗来的。
[系统提醒]您的账号已在洗剑阁登录。
段无双:谁?谁盗小爷的号了?!
——
木有两更,因为我今天出去浪了︿ ̄︶ ̄︿
发稿如山倒,存稿如抽丝,哭唧唧
第53章 男主新马甲上线
段无双走后,陶靖衣抬手, 将面纱的带子在脑后系好, 一转身, 却发现同门们俱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便是当初合力排挤她的那几名少女,也躲闪着她的目光, 不敢与她对视。
陶靖衣回到原地坐下, 继续休息。
气氛逐渐恢复正常。
“哎, 原来方才那位就是洗剑阁的小师叔。”有人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低声议论起来。
“听说他是镇南王世子,钟爱武学,才跑到洗剑阁来的。”
“他看起来比大师兄还年轻。”
“谁叫人家地位高,阁主也只配做他的师兄。”
“他与段飞白齐名耶,你们觉得他和段飞白哪个厉害?”
“当然是‘琴剑双绝’厉害!”
“我看不一定, 搁在以前,肯定是段飞白厉害, 如今的段飞白……”那人长长地叹了一声。
听到段飞白的名字,陶靖衣的身体不由自主得僵了一下, 忍不住凝神细听起来。
“你们没听说吗?半年前红枫山庄的那桩变故……”八卦者压低了声音, 毕竟这件事牵扯到人偶山庄。
提到人偶山庄,大家又不由得叹气。人偶山庄这几年行事越来越嚣张跋扈,江湖各大门派都笼罩在人偶山庄的阴影下,行事小心翼翼,就怕自己哪一天成为下一个红枫山庄。
“可怜红颜薄命, 喜事变丧事。听说苏大小姐死后,段少侠就沉迷鬼神之说,四处招揽方士,试图召回爱妻的亡灵。”
说到此处,众人一阵唏嘘,便是陶靖衣也呆了一呆,面颊覆上一层雪色。好在有面纱遮挡,无人察觉出她的异常。
她只听闻段飞白做了天山派的掌门,没听闻他沉迷鬼神之事。她想起当年段飞白假扮风临止,扒出她真正的身份,虽然记不起那夜她到底抖出多少秘密,但从段飞白沉迷鬼神一事来看,他大抵知晓她是“灵魂附身”,也就是古人所认为的“借尸还魂”,否则成亲那夜,他也不会问出“你是谁,从何而来”这样的问题。
就是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猜出,她并非这个世界里的人。
“时间到了,起来,继续跑。”就在陶靖衣蹙眉沉思时,阮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众人沿着山道继续跑。
十圈下来,天色已经暗沉。
陶靖衣拖着疲惫的身躯,一瘸一拐地往望月阁走。
望月阁内一如既往地寂静无声,陶靖衣从院中的井里打了一盆凉水,将身上的脏衣服换掉,简单的梳洗一遍后,舒服得躺倒在床上。
累了一天,脑袋一沾枕头,黑暗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陶靖衣睡得香甜。
砰砰砰——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叩窗门,那声音不绝于耳,想要忽视根本不可能。陶靖衣气恼地翻了个身,从床上爬起来,揉着双眼打开窗户。
窗外一轮皎月,皎月下立着一名少年,少年身着玉色罗衫,腰间悬剑,眉目间镀上如霜月华,分外俊秀。
“小师叔。”陶靖衣惊讶唤道。
少年微微颔首,面上似有几分不好意思,启唇道:“小师侄,今日是我的不对,我来给你赔罪了。”
“今日的事?什么事……”陶靖衣掩嘴打了个呵欠,一副倦怠的模样,眯起双眼看他。
段无双一怔,准备了一肚子道歉的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出口。
就在这时,陶靖衣的肚子适时地响起一阵“咕咕”声,这一声咕咕叫把她的瞌睡虫瞬时赶跑了。她揉了揉肚子,问:“小师叔,身上可带了吃的?”
跑完十圈后她实在太累,连晚饭都没兴趣吃,这会儿睡了一觉,倒是感觉极饿。
段无双在兜里摸了半天,只摸出一把核桃。他将核桃塞入陶靖衣手中,道:“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说着,身影消失在窗前。
陶靖衣捧着他给的核桃,坐回桌边,手握成拳头,将核桃一个个敲开。等一把核桃都进了她的肚子,屋外忽然飘来一阵极为浓郁的香气。
陶靖衣眼睛一亮,打开屋门,奔了出去。
果不其然,院子里不知何时已升起一堆火,段无双坐在火堆前,拿着折扇轻扇火苗。火上烤得不知是何物,滋滋地冒着油,一阵阵肉香直往陶靖衣的鼻腔里钻。
“好香,好香。”陶靖衣用手招着香气,连连感叹。
“那是自然,也不瞧瞧是谁烤的。”段无双合起折扇。
陶靖衣在段无双身边坐下,嗅着空气里的肉香:“没想到堂堂世子爷,还有这等手艺。”
段无双撕下一块肉,递给她,得意地说道:“尝尝。”
陶靖衣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反正段无双已经瞧过她的脸,她出门时也就没有戴面纱。
她拿着肉片便往口中送,边吃边夸赞了几句。
段无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被她夸得一阵轻飘飘的。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有肉怎能没有美酒,这里装的自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琼浆玉液。”
陶靖衣盯着酒囊,一阵心动。反正现在她身着洗剑阁,倒不必像在红枫山庄时那般时时刻刻警惕。
她没忍住,浅尝了一口。
酒水甘冽,入口绵长,仿佛连骨头都跟着醉了。
陶靖衣忍不住多尝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