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安走后,陶靖衣还在回想着他说的那番话。原书里并没有提及过风临止的身世,由于夏明渊的一些设定生效,这个世界里风临止和风铃芷合并为一个人,这也就导致了风临止身世成谜。
虞桑青真是够狠心的,直到临死都没告诉风临止生父是谁。若非这个少年,只怕这一辈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段凌的儿子。
不知道风临止得知生父是谁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往南疆,定是历经千难万险,才得知这个真相。
陶靖衣踏着台阶,往亭中走去。亭中空无一人,只有薄雾笼罩着山巅,放眼望去,一片苍翠。
陶靖衣倚着石柱坐下。
本该是繁花落尽的时节,枝头的花却开得热烈。也不知道花神教种的是什么品种的花,花朵呈绯红色,一朵比一朵浓艳,一簇簇挂在枝头,微风拂过,飘落一阵花雨。
山巅后,斜阳的身影若隐若现。陶靖衣闭上眼睛,凉风习习,吹拂着她的面颊。
风临止走过来的时候,夕阳的踪迹已经完全隐没,陶靖衣倚着石柱,睡得香甜。凋谢的花瓣撒落下来,将地面铺得一片绯红,不少花瓣落在她的身上、发间。
风临止停在陶靖衣的面前,微微俯身,垂泻下来的青丝,在风中轻轻飘扬着。
一朵绯红色的花瓣停留在陶靖衣的眉心,花瓣柔嫩清艳,像是有人绘在她眉心似的,比那枝头的任何一朵还要美丽。
风临止似乎嗅到了清甜的香气,这清甜的香气不知道是她的,还是花的。
也许尝一尝就知道了。这个奇怪的念头冒出来之后,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引力,吸引着风临止。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陶靖衣的面颊,喉头不自觉地滚动着。
陶靖衣的面颊是粉嫩的,眉不画而翠,乌黑的长睫卷翘着,长睫的下方是合起的眼,只有风临止知道,这双眼睁开之后,是多么透亮清澈,黑白分明。
风临止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见过。但唯独只有她,像是挂在枝头的果子,散发着诱人的致命香气,令他生出将她摘取的念头。
一旦产生这个念头,仿佛有一颗种子,种在了他的心底,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风临止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呼出来的气息也与以往有所不同,是灼热滚烫的。
尤其是他凑近她的时候,属于她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心脏跳动地更为剧烈。身体里如同着了火,这团烈火将他烤得口干舌燥,而她是微凉的,令他忍不住想要亲近她、拥抱她。
风临止一下子意识到,他对陶靖衣产生欲念了。
这还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头一回对一个姑娘产生欲念。从前他和陶靖衣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未产生过这样的念头,那是因为她在他眼中是个可爱的姑娘,他喜欢她,想跟她时时刻刻在一起,但从未想过欺负她、占有她、亵渎她。
但这一次不一样,他想占有她,欺负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更想与她同拜天地,做她的夫君,一生一世,执子之手。
风临止一点点地靠近陶靖衣。
明明是呼风唤雨的魔教教主,杀人放火都面不改色,可是此刻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亲吻,都是小心翼翼的,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唯恐一个不慎,就将她摔得支离破碎。
终于,一个很轻、很轻,蜻蜓点水一般的吻,温柔地印在了陶靖衣的眉心的花瓣上。
风临止确认过了,花瓣是香甜的,他的心上人也是香甜的。
这个偷偷的亲吻结束后,他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坐在陶靖衣的身边,一向宠辱不惊的面颊,难得地透出一丝薄红。
晚风带着凉意,风临止却觉得身体里的那团火烧得更烈了,几乎要将他烧得粉身碎骨。心底犹如被人泼了一罐子的蜜,那甜一点点的往下渗,渗入他的骨髓。
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唇瓣,原来亲吻过她的唇瓣,也是微甜的。
风拂着枝头,叶子在欢快地歌唱。
风临止忍不住弯起嘴角,一个人轻声笑了起来。哪怕是此刻将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物放在他的眼前,也不及这泛着香甜的一个亲吻。
“教、教主!出事了!”一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将他的思绪唤回。
风临止连忙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可陶靖衣还是被吵醒了,她的睫毛颤动着,缓缓地掀开眼皮,看清眼前的风临止,和跪在他身前的侍卫,明显愣了一下。
“我竟然睡着了。”陶靖衣揉着眼睛,她只不过是想坐在这里吹吹风,顺便看看落日,这一睁眼,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她的目光从风临止的身上掠过,落在那满面惊慌之色的侍卫身上,不由问道:“出何事了?”
侍卫面露为难,看了看风临止。
风临止道:“说。”
“探子汇报,段红樱领着大队的人马,朝着圣教的方向而来。”侍卫回道。
风临止的目光沉了几分,起身道:“立即传令下去,启动防守计划,不得有误。”
侍卫抱拳:“属下领命。”
侍卫离开后,风临止轻声地问陶靖衣:“还困吗?要不然回去睡一觉?”
陶靖衣摇头,担忧道:“段红樱来者不善,不如我们先想想如何应对。”
“不用担心,我早就想好了,她奈何不了我。”
“可是……”陶靖衣还是担忧,她的心头隐隐有一股不详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
“好了,乖,别愁眉苦脸的,都不可爱了。”风临止捏了捏她的脸颊,“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如果这一次,花神教能彻底摆脱人偶山庄的控制,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这是个秘密,等我赢了,就告诉你。”风临止柔声道,站起身来,“等我的好消息。”
陶靖衣目送着他的背影,在微弱的天光里渐行渐远。夜色浓墨一般泼下来,连绵的山脉依稀只能瞧出一点轮廓,风临止的背影逐渐与远山融为一体。
最后一点光明也被黑暗吞噬。
或许是因为白天的雨并没有落尽的缘故,晚上的天空里又飘来几朵乌云,彻底遮去了仅有的几颗星子。
隐隐有凄厉的厮杀声从夜空传来,伴随着一阵阵浓烈的血腥气。
陶靖衣沿着石阶,踏上花神教最高的地方。那是由巨石砌成的石台,是观战的最佳地点,石台上,一人手持碧色玉箫,站在灯笼下方,临风而吹。
风声飒飒,鼓吹着他的衣袍,发出猎猎的响声。
他的箫声不再是低沉婉转的,而是透着凛冽的杀气的。站在他身边的是穿着紫衣的少年,少年手里握着一个金色熏炉,隐隐有白色的雾气从熏炉中腾空而起。
陶靖衣走到石台上,迎着夜风遥遥望去,远方的空地上,两方人马杀成了一片。也许是站在下风口的原因,血腥味尤其浓烈。
她有些不适地皱了皱鼻子。
“陶姑娘还是请回吧,这血腥的场面不适合你。”林洛安启唇道。
陶靖衣还没来得及回话,忽然飘来一道女人的嗓音:“风临止,若你识相的话,趁早投降,交出《花神诀》和陶靖衣,可免你三千教众一死。否则,你体内的噬魂蛊一旦发作,群龙无首,可就无人为他们做主了。”
这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却像是在耳边响起,听得清清楚楚。
是段红樱的声音。
“噬魂蛊么?”林洛安轻声笑了起来,眼中透着轻蔑,“区区雕虫小技……”
“你能解了噬魂蛊?”陶靖衣疾声道。
“要不然你以为师兄孤身远赴南疆寻我是为了什么。”林洛安拨弄着手中的熏炉,嘴角含笑地说道。
“报——”一名黑衣侍卫狂奔而来跪在风临止身前,“毒虫阵已经被破,请教主示下。”
自从风临止接手花神教后,就取消了只收女子为教徒的规定,如今的花神教也有很多男子,这些人都是风临止亲手培养出来的心腹。
“报——”这名侍卫话音刚落,又一名黑衣侍卫慌慌张张跑过来,“教主,最新消息,我们设下的所有暗桩都被段红樱拔除,这一次的情报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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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与卿长决绝
陶靖衣心头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问道:“毒虫阵怎么被破的?”
“那段红樱似乎早就知道我们有此一手, 提前备好了解药。”侍卫回道。
箫声一顿,是风临止放下了手中玉箫。箫声是为了控制毒虫, 既然毒虫阵已迫, 箫声便再无作用。
他转身朝着侍卫望过来, 目光里透着厉色:“启动箭阵。”
“教、教主。”又一人神色惊慌地奔过来, 陶靖衣心底的不安浓烈了几分, 果然,只听得那人回道,“教主,四大护法叛变了!箭阵无法启动。”
花神教设有四大护法, 风临止接任教主之位后, 由于内部势力被人偶山庄渗透,四大护法几乎有半数都是人偶山庄的人。
这些日子以来, 他明里暗里剪除掉人偶山庄安插的势力,扶持自己的人上位。四大护法里, 天地黄三大护法都是他的人,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四大护法竟然同时叛变。
“再探!”风临止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玉箫,沉声道。尽管他的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面上却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
过了一会儿,那人匆匆跑了回来,禀告道:“回禀教主大人,前方战局激烈, 我方已明显处于下方。段红樱带来了百名无知无觉的人偶,又当场给死人下蛊,这样一来,他们的人马越来越壮大,而我们的人马越来越少。”
“不是准备了人偶蛊的解药吗?”风临止的声音里明显有了几分涩意。
“这……”那侍卫看了林洛安一眼,“解药失效了。保守估计,一炷香的时间后,段红樱便可攻上花神殿。教主,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还剩多少人?”
“如今已经不到两百人。”
花神教虽号称三千教众,但大多数分布在各地,留在总部的不到一千人,这次加上叛变的、折损的,能供风临止驱使的,也只剩下或伤或残的两百人。
“传令下去,召回所有弟子,退守骷髅地宫。”风临止沉默片刻,下令道。
“属下领命。”
半个时辰后,所有花神教幸存弟子进入骷髅地宫中。当年花神教建骷髅地宫,原本是为了危机时刻做逃亡的通道,没想到居然在风临止的手中派上了用场。
剩下的两百名弟子,大多数身受重伤,好在骷髅地宫中备有药品和食物。但药品和食物都不多,支撑不了几天。
陶靖衣和林洛安将药物分发给受伤的弟子,风临止站在殿前,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剑,沉默地看着跳动的烛火,背影看起来孤零零的。
紫电在他的脚下团成一个团子,无声地安慰着他。
陶靖衣放下手中的药物,朝着他走去,轻声唤道:“风临止。”
紫电似乎是知道她有些怕它,她走了过来后,它展开身体,朝着别的地方游去。
风临止还剑入鞘,转过身来。他的面颊上残留着几分血色,是方才杀敌时留下的,使得风临止看起来有几分凌厉。陶靖衣的目光往下移,发现他的衣袖上全是血。
“你受伤了!”她惊讶地握起他的手,卷起袖子一看,藏在袖子下方的那条胳膊布满累累伤痕,其中的几道已经伤可见骨。
“我去拿药。”陶靖衣转身。
“不用。”风临止拽住她的手,缓缓摇头,“我的伤并没有大碍,不要浪费药了。”
“那怎么能行,你武功再高,也是肉体凡胎……”
“真的没事,若是你不放心,你给我吹吹,吹吹就好了。”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谁料那少女真的举起他的手臂,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了几下。她的脸是粉白的,睫毛微垂的样子很安静,尤其是她殷红的唇微微撅起,吹着他伤口的样子很可爱,可爱得叫人想上咬一口。
“啪嗒”一下,是一颗温热的泪珠掉落在风临止的手背上。风临止满是讶异地伸出另一只手,托着陶靖衣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少女的双眼蕴满着清亮的泪水,显得那双眼睛更黑亮了。
风临止一下子慌了:“你怎么哭了,我真的没事的,你再哭下去,泪珠子掉进我的伤口里,可真的要疼了。”
闻言,陶靖衣连忙收了泪水,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嘴硬道:“谁哭了,我那是沙子掉进了眼睛里。”
她是在为风临止难过,风临止筹谋了这么久,孤身探险南疆,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可谁想到这一切功亏一篑。
“那就好,还没到穷途末路,即便真的到了穷途末路,我也不许你哭。”风临止用手指揩了揩她眼角未擦干的泪水,“丫头,你记住,我宁愿自己流血,也不愿看到你流泪。”
陶靖衣深吸一口气,将心口的那股难受压下去:“你说,你想让我答应你一件事,是什么事?”
她的泪珠还残留着他的手指上,泛着温热。
风临止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心头似有激流涌过,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他,说吧,说吧,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我想让你答应我……”风临止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眸,刚要启唇,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师兄——”林洛安拿了一些药物和水,递到风临止的面前,“师兄还是上点药吧,伤势恶化下去,于身体无益。还有,我刚才清点了一下,这里的药物和水,撑不过三天。如果段红樱知道骷髅地宫入口的话,连三天也不用……”
林洛安话未说完,“锵”地一声,风临止手中利刃出鞘,直指着林洛安的心口。
剑刃呈银白色,泛着寒气,映着风临止冷冽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