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美人纤阿——伊人睽睽
时间:2019-09-11 07:54:48

  范翕目中痛色浮起。
  他将那张假面具完全撕开,露出了她的真面容。见曾经多么娇嫩润滑的美丽脸颊,此时被他手托着,却肤色不匀,红意泛滥。她脸颊色泽不再鲜妍,肌肤不再细腻如流……
  范翕手轻轻颤抖。
  他目中红血丝更深。
  眼底无情,暴虐之情向上浮——她如此不在意不珍惜她自己,他恨得想杀了她!
  范翕冷笑。
  又兼心灰意冷。
  玉纤阿垂目绞尽脑汁想法子如何哄他时,听范翕声音寡凉地开了口:“你就那么想当男人?”
  玉纤阿怔一下,抬脸。
  范翕道:“与我演戏,呵。绞尽脑汁不想暴露身份,呵。既然这么爱演戏,既然这么爱当男人,那你就好好地当吧,一辈子当你的月奴去吧。你既然这么不喜欢玉纤阿,那你便一辈子不要喜欢吧。”
  “你就好好当你的月奴,我也不报复你,你自己出去领罚就是。之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是瞎了眼,我就当从未认识过你,玉纤阿一辈子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玉纤阿愣住。
  她看他神色平静,眼里神色决绝,当是下了狠心。她知道他素来是心狠的,他只是在她的事上几多踟蹰,可他本性仍是……见他说完了这话,眼神一点不变。范翕向后退两步,转肩就要离开。
  玉纤阿心里慌了。
  她料到他会生气,可她没料到他会这么气。她就是知道他会生气,才一直想找合适的时机再暴露啊……范翕说完转身便走,玉纤阿顾不上再想其他的了,可他那么决绝地要走,她怕他日后再不理会她,她握住他的手。
  范翕怒:“放手!”
  他大力要甩开她的手。
  玉纤阿一下子被他甩开手,向后跌了两步,后腰撞在了木桶上。她惨叫一声,范翕却头也不回。玉纤阿心里更乱,知道这是真的气疯了。以前她也让他生气过,但他再生气,当她去追他去握他的手时,他不会将她甩开,连她受伤他也不顾啊。
  若是真的要他就这样走了,玉纤阿心中的危机感告诉她,她就和范翕彻底完了。
  不能让他走……
  她不想和他结束。
  玉纤阿向来不急不缓,然她这时着急,她后腰被木桶撞得痛,她觉得自己眼中落了泪。可她不管不顾地忍着痛起身,从后迈步追上他。他人已走到了净室门口,玉纤阿从后追去,从后抱住他的腰。
  玉纤阿哽咽:“飞卿,不要这样!”
  范翕被她从后抱住,他手扶在她搂他腰肢的手腕上便要推开她。她叫他一声“飞卿”,他神志那么恍惚了一下。范翕冷冷道:“别逼我对你动手,你知我向来是对女子也能打得下去的。放开我。”
  玉纤阿脸贴着他的后背,她咬着唇。
  她不能让他走,她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意识到,她是喜欢范翕的。不,她是爱范翕的。可以闹,可以玩。但是不能分开。她的感情空空的,不多投入红尘。可是她一朝看到范翕,就此,她的劫就到了……
  玉纤阿声音颤颤的:“你为何这样生气?我知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但是我这样做,都是为了留在你身边,都是因为我舍不得你。你为何只看到我欺骗你,却看不到我对你的好?”
  范翕冷笑。
  他说:“你是如何对我好的?发誓说永不爱我,若爱我就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就发誓永不爱我?你是如何对我好的?我好心教你写字,你装不认字戏弄我。你和我的仆从日日夜夜在一起,和别的男人日日夜夜厮混……你当我是死的么?!”
  他俊容扭曲,却仍不回头:“你当我是摆设么?你不知道我在乎么?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践踏我,羞辱我,玩弄我!”
  玉纤阿心中略略松了口气。
  她其实不怕范翕发火,只要他开口,便是还有挽回余地。她脸贴着他后背,轻轻蹭了一下,借亲昵的肢体动作抚慰他。
  她柔声解释:“我发誓时说的是若我以男儿身爱你,我留了前提的!我心里自然是有你的,我自然是喜欢你的啊。我装不认字,只是与你玩而已,只是试探你喜不喜欢我而已。还有我没有与你的仆从日日夜夜在一起,我绝对没有在其他男子面前露过痕迹。你不要那般偏激,觉得我践踏你,羞辱你。实则这都是没有的。”
  “你想想我贴身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我陪你一整夜地熬,我给你上药……你多想想这些啊。”
  范翕怒:“那倒是我的错了?”
  他眼眶皆是怒红色:“怪我眼瘸,认不出你,也识不出你的好?”
  他向前迈步,却不料腰被玉纤阿搂着,他迈一步,就拖着她趔趄了一步。她仍坚定地搂着他的腰不放他,范翕手敲她手背,玉纤阿一下子就被他敲得手软放了开。听他冷道:“放手。”
  玉纤阿再一次手被他敲开。
  他将他的武力用在她身上,她确实对付不了。
  玉纤阿手被他敲得痛,她低头借着月光,看到自己后背直接被他敲红了一大片。玉纤阿心里生了委屈,她心中酸楚。想他竟然两次三番地打她……他心眼太小,他只记得她的不好,却记不住她的好。
  她如此待他!
  他只是生气。
  只是生气!
  看范翕继续向外走,玉纤阿不想追了,她哽咽着,冲他的后背喊道:“那全是我的错,你就没有错么?说什么军营不能出现女子,可是人家太子妃不就好好地待着么?人家太子妃不光好好待着,人家还有了身孕。你不是敬仰太子么?太子殿下对太子妃那么好,为什么你不学?你只怪我?”
  “当前局势不好,太子走到哪儿都将太子妃带在身边。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说怜我,可你又觉得我是累赘。太子对太子妃能做到的事,你都做不到。你凭什么怪我?你说不与我好了。我才不想与你好了呢!”
  范翕猛地回了身。
  他看她的眼神阴测测的。
  他向她走了回去,玉纤阿一时有些被他这样阴冷的眼神吓到。她眼睫上还沾着水,她受惊吓地后退一步,看这曾经温柔的情郎已经重新回来,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拖到了他面前。他手掐着她手腕,低头阴声:“你和太子妃比么?”
  玉纤阿仰脸:“怎么,我不配么?!”
  范翕怒意冲天:“你和她比什么比?你知道她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么?她与太子十几岁少年时便相恋,可她不过是一个大夫家中的庶女,太子殿下本是要继承大统的,我父王绝无可能让太子娶这样的女人!”
  “太子今年二十八,他先前就有一太子妃,膝下有子有女。先前那位病逝后,太子又在我父王宫殿外跪了整整三日,才终于如愿将现在的太子妃娶进东宫。太子妃祝吟,今年已经二十六。她被我兄长整整耽误了十年光阴!”
  “她十年光阴坏在一个男人身上,就为了等那个男人将她当做妻子娶进家门。我兄长与整个王室抗争了整整十年,才娶到自己喜欢的女郎。”
  “你说太子为什么走到哪里都将她带在身边?因为没有太子,祝吟在周洛根本待不下去!贵族厌她,王室怪她。所有人都恨她毁了太子,说若不是她,太子之位要比现在稳得多。为何太子已是太子,却仍要被派出周洛去对抗九夷?就是因为他娶了一个不合适的太子妃。太子若不将太子妃带在身边,就祝吟那身份,她待在周洛,就要被人欺负死,杀死。”
  “我兄长和嫂嫂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嫂嫂怀有身孕,为了护住自己的胎儿,不得不忍着军旅之苦,跟随我兄长。若是可以,谁愿意自己的女人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地吃苦?这般艰辛,换到你口中,竟是轻飘飘的一个‘爱’字,就解决了?”
  范翕厉声:“你现在还觉得太子和太子妃很好,我对你不好么?”
  玉纤阿怔忡。
  她眼中含着泪,此时泪落了下去。
  她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她茫茫然地想到,范翕说太子妃身世差,因为一个身世差,太子就能被太子妃的差身世扯到这一步。那她和范翕呢?原来出身的影响这般大么?她甚至还不如太子妃,太子妃到底是贵女,可她……是奴啊。
  难怪范翕在娶她一事上,总是踟蹰满怀……太子尚且如此,公子翕更该如何?
  玉纤阿一时心痛如梗。
  她被范翕扣着手腕,他捏她手腕捏得痛,她却感觉不到痛苦。她明亮含雾的眼睛盯着他,他眼神冷冽无情,可她并不怕。她喃喃道:“那是我错了。我不该自比太子妃,让你生气。”
  范翕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可仍是绷着的。
  玉纤阿雾眼迷离,再喃喃问:“可是我依然对你很好。我那般照顾你,你不该不知道。你为何只气我欺骗你,却不肯看到我待你的用心?”
  范翕冷笑:“你以为我是气你欺骗我?我气的是那个么?”
  他松开她手腕,将她的手抓起伸到她自己眼皮下:“你看看你的手!你虽出身不好,但你自幼被薄家收养,你被派去做侍女。然你是女公子身边的贴身侍女,贴身侍女能在身体上吃什么苦?你的手自小就被养得很好,比其他贵女并不差什么。可是你现在看看这双手!被划破了多少道,被刀伤了多少刀?”
  玉纤阿发着呆。
  范翕再道:“你的腿内侧也全是伤,一日日的新伤加旧伤,你没有上好的药敷上,那腿内侧成了什么样,你自己看过么?你知道我以前抱你时是什么感觉,现在又是什么感觉么?你知道你瘦了多少,憔悴了多少么?还有胸……”
  他语气更凉了:“你才多大,就这样日日束着,若是落下病根如何是好?六七月这般天气,你穿得那样严实,中了暑如何,晒晕了如何?你有看过你现在的脸成了什么样子么?你知道你以前有多好看么?你可知,若我第一眼时看到的是现在的你,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喜爱你的。”
  范翕苍然凄声:“你这样糟蹋自己!你骗我骗的次数已经很多,然我最受不了的,便是——玉纤阿,为何你不爱自己?为何你一点都不爱自己?”
  玉纤阿眼中泪落。
  她眼圈泛红,鼻子也发酸。
  她泪落得无声无息,她脸上一时红,一时白,其下却惨淡萧索。她终于弄明白了范翕真正在气的是什么,她迷惘又感动,她痴痴傻傻地看着他气怒的脸。看他脸色苍白,看他目中的痛意。
  她从不知他是这样想的……他在乎的不是她骗他,而是她对她自己不够好。
  他泣血一般凄声问她——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爱你自己呢?
  是啊。
  她是不爱自己的。
  玉纤阿不爱任何人,包括自己。在她看来,只要能够过得好,能够更上一层楼,世间万物都能拿来利用。身上的伤算什么,一张好看的脸算什么……必要时候,要她拿着刀子在自己脸上划,让她毁了自己这张颠倒众生的面孔,她都不在意。
  她拿得起,放得下。
  她心中无情。
  唯一拿走她半条命、一颗心的,就是范翕了。
  公子翕、公子翕……连她自己都不爱自己,可是他爱她。
  范翕说完,便丢开了她的手。他背过身,仍是要走的架势。玉纤阿这一次再不犹豫了,她追上去,再次从后抱他。范翕以为她要故技重施,他转过脸要斥她,但她踮脚仰脸,亲上他。
  他愣了一下,后退。
  推开了她。
  玉纤阿不在意,她眼中含着泪,在范翕震惊的目光下,她向上跳入他怀中,腿勾住了他的腰,整个人如爬树般,攀在了他身上。他意外被她扯得一趔趄,身子不平衡,竟摇了一下。
  玉纤阿低头亲吻他。
  她散下的长发挡住了他的视线。
  可他先前说的不对,他说了谎,即使她现今容颜有损,比起旁人仍要美很多。她如月光般投入他怀中,让他魂牵梦绕。
  范翕恍神一下,然后怒:“疯了!下去!”
  竟然有他觉得她疯了的时候。
  他推她缠在自己腰间的腿,如琳琅玉色在水中流淌。他手颤一下,在她低头吻他、眼泪落在他脸上时,他步子再次跌了一下。
  因为视线被她的长发挡着,范翕看不清路,他手肘挨到了木桶边缘。他只是抬手扶了一下,玉纤阿以为他要用武力推开她,她便缠他缠得更紧。
  范翕身子一晃。
  他抱着她,二人一同跌进了木桶中。
  掀起了极大水花。
 
 
第88章 
  水在眼前蔓延, 玉纤阿和范翕“咚”一声一头栽进了木桶中。玉纤阿本攀在范翕身上,腿勾着他的腰, 他站不稳向后倒时,她被迫跟着闭眼, 猝不及防下就与他一起摔了下去。
  好在范翕反应快, 他原本都不肯挨她一下, 摔下去的时候, 他手托住了她的后背,没让她的头撞上木桶边缘。
  只因他手在她后背托住, 玉纤阿便鼻尖更酸, 知道他说的那么狠,他心里还是记挂她。
  是以她不管不顾, 依然吻他。
  两人以别扭的姿势缠在一起, 玉纤阿身上没什么衣物, 只有一条缠在胸上的束带,范翕却是衣着繁复又华丽。那般华美的衣裳沾了水便重, 将两人一起向水下拖去。玉纤阿的发丝如水草般, 浮在了水面上。
  丝绦凌乱相缠, 水下仍是打架,亲吻。
  范翕拧着眉。
  他初时有些不愿,有些抗拒。
  但是水下女郎的唇与他相贴着、她因紧张而发抖时,范翕一直别开的脸转了回来。他睁开了黑岑岑的眼睛,眼中的火盯着女郎,一点点燃烧起来。因为水的挤压和空气不畅, 玉纤阿并不能坚持,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咳嗽着贴着木桶边缘喘气。
  小腿被人向下一拽。
  她脸色微变。
  见范翕浑身湿漉漉地破水而出,他仍维持着和她拥抱的姿势,发冠却彻底不见了。黑绸般的青丝淋淋地贴着面,年轻公子眼睫长长如帘。他黑寂的眼睛盯着喘气的女郎,水滴滴答答地沿着他如帘的眼睫向下滴水。而他望玉纤阿一眼,玉纤阿看他眼神,心里就一咯噔,向后缩。
  范翕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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