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后宫——Panax
时间:2019-09-12 08:12:06

  玉珠上来伺候她洗脸换衣裳,就算是已经跪在那里烧了一天的纸,看着母亲的棺材看了一整天,许元姝还是不敢相信母亲就这么上吊了。
  母亲……母亲就这么抛下她,抛下志哥儿,还有这一大家子人……外祖母,外祖父,她就这么上吊了。
  就为了个娉婷,一个父亲要纳回来当妾的女人,太监的妹妹,还在一个当官的家里没名没分的住了十几年。
  就是这样一个人……
  明明——明明——
  母亲跟她说过,男人没有不纳妾的,父亲这些年每年都是两三个女人往家里领,母亲都应了,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这个娉婷。
  许元姝翻了个身,耳边还能听见父亲隐隐约约的哭声,母亲都死了,现在哭还有什么用!
  平日里跟母亲吵闹不休,等到母亲死了又开始后悔,又有什么用!
  虽然脑中思绪纷纷扰扰,但是已经累了一天,在温暖的被窝里,许元姝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梦见什么已经记不得了,只是最后那个画面……就是她晕过去的时候看见的那个画面。
  母亲穿着她绣的鞋子,在半空中摇荡。
  许元姝猛地又坐了起来,外头天已经亮了,她低声叫了玉珠进来,洗漱完毕就又跪在了灵堂里。
  没过多久,灵堂里就又进来了人,是孟家的人。
  孟柯林身后跟着孟世洪,才三天的功夫,两人就都已经瘦了一圈,目光里头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只比死人多了口气。
  看见孟氏的灵位,两人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又急忙把头低了下去,像是不忍在看。
  主持灵堂的万妈妈上前递了香,两人鞠躬又亲手把香插在香炉里,接着就走到了许元姝几人面前。
  “舅舅、表哥。”许元姝叫了一声,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急忙低下了头。
  孟柯林长叹一口气,伸手在许修志肩膀上拍了拍,只是不等许修志抬头,他就把头别过一边,似乎不忍再看。
  “你们父亲呢?”孟柯林问道。
  里屋忽然有了动静,许义靖从里头跌跌撞撞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杖,头发散乱,眼圈也是红的。
  他第一句话便是:“我昨天等了一夜,佳兰没回来……”
  灵堂里安静了几息,随即便响起了哭声。
  许元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不停的在喊,母亲怎么会自尽,母亲为什么要自尽!
  母亲不要我们了!
  许义靖忽然跪在了孟柯林面前,“是我没照顾好佳兰,是我说要纳妾,我……我就是个玩笑,我没想到她真的——真的——”
  他痛哭流涕抱住了孟柯林的大腿,“是我害死她的,她穿着红嫁衣自尽了,都是我害死她的!”
  孟柯林已然忍不住了,他几乎软倒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不能怪你,佳兰是——若不是柳家遭了大难牵连到了我们,皇后娘娘又……佳兰想必是怕……佳兰断然不会……”
  孟柯林说话断断续续的,道:“若不是怕牵连我跟孩子,柳氏也不会在我面前上吊……”他的视线落在志哥儿身上,“你好好照顾孩子,这是佳兰留下的唯一血脉了。”
  “嗯。”许义靖重重点头,视线在志哥儿跟许元姝身上划过。
  孟柯林稍稍止住了眼泪,又道:“今日来,还有事情同你说。父亲已经上了辞官的折子,过两日我们就要回祖籍了。”
 
 
第10章 蹊跷(中)
  许元姝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外祖父一家要走?可是……祖籍?他们一家都是京城人士,他们的祖籍就是京城!
  许义靖也是一脸的震惊,道:“不可能,今天才初五,怎么——”
  他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孟柯林点点头,道:“是皇后……她派了太监来。”
  “要么再等等?”许义靖迟疑道:“等陛下能理事,应该可以……”
  孟柯林闭上眼摇了摇头,“父亲伤了手,年纪又大了,就是侥幸恢复过来也得一两年。至于我……柳氏因皇后而死,皇后大概也没胆子再让孟家人当太医了吧……”
  许义靖叹气,脸上表情痛苦极了,“可惜我没什么门路,不然——”
  “这样已经很好了。”孟柯林道:“我们定了后日出发,老宅子已经盘了出去,那间药铺——”
  孟柯林拿了契约文书出来,还有孟青川写的转让声明,递给了许义靖,“这个应该就够了,铺子全在你名下,免得牵连你们。”
  许义靖低着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连东西都是万妈妈接的。
  “唉……”孟柯林长叹一口气,道:“佳兰的……我们就不来了。”
  “你放心!”许义靖道:“我肯定好好照顾他们,这东西将来留给他们姐弟两个!”
  孟柯林欣慰地点点头,走到许修志面前,“你好好读书……将来——”
  将来?申冤报仇还是光宗耀祖,孟柯林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还有元姝,”孟柯林叹息道:“你已经十三岁了……好好照顾弟弟——”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许元姝抬起头来,最终得到的只有一声叹息。
  舅舅跟表哥两个待了不到一盅茶的功夫就走了,表哥甚至就说了两句话,许元姝浑浑噩噩的跪在灵堂上,似乎已经流干了眼泪。
  午时刚过没多久,太阳就偏了过去,灵堂里昏暗极了。许元姝觉得很奇怪……明明母亲在的时候,太阳能一直照到落山的,怎么现在……
  正月里家里死了人,来祭拜的人并不多,除了亲戚就只有和尚了。
  申时初,四个和尚由管家带着,到了灵堂。
  其中三个坐在角落里便开始诵经,为首的和尚冲着许义靖行了个礼,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
  许义靖把他带到了内室,许元姝跪在最靠前的位置,能隐隐约约听见里头的对话。
  “听闻尊夫人是上吊自尽而亡,死的时候还穿了一身红,怕是怨气不小,恐怕这法事——”
  许元姝一听见这个心里又是一阵一阵的邪火晚上冒。
  这就是方外之人!心里头想的都是黄白之物!
  “还请大师尽力而为,我再给庙里的诸位师父一人添一套春衣可好?”
  和尚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点为难,“却不是为了这个。施主……”
  “贫僧知道你心中悲切,只是这等死法,在家中停灵的日子是越短越好,凑个一七之数就可以了,再长怕是要影响家中气运,有碍子女啊。”
  里头许义靖“啊”了一声,许元姝咬着下唇,难道自己猜错了?
  里头和尚又开腔了,“施主,贫僧的确不是为了银钱,您想,和尚做法事都是按天算银子的,贫僧若是贪财,这就要劝你做个七七四十九日的大法事好化解怨气了。”
  里头又说了什么,只是声音压得有点低,许元姝只听见什么“烧干净”、“周围邻居”、“过年”等等言语,就看见父亲带了那和尚出来,眉头紧紧锁着,同万妈妈道:“我带他去见母亲。”
  许元姝看着两人背影,眉头也锁在了一起。
  难不成真的只能停灵七天?
  没过多久,许义靖就带着和尚回来,这位和尚也坐在了角落里诵经,许义靖则是给孟氏上香。
  “佳兰,是我对不起你……”
  听见这一句,许元姝的心立即就沉了下来,母亲只能在家里待不到五天了!
  许元姝死死咬着下唇,无声的掉泪。
  她脑海里全是往日跟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母亲临死前还来看自己,还说病马上就能好,可是为什么一点端倪都没有,她当天夜里就上吊了呢?
  许元姝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天很快黑了下来,父亲依旧说夜里他来守着,叫他们几个子女都去休息了。
  许元姝虽然不想吃东西,也不觉得饿,但是在寒冷的冬天跪了一整天,一碗粥,就算烧得再稠也是不够的,她整个人都有点虚弱,觉得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姑娘赶紧去歇着吧。”玉珠心疼的说,“我给您打水去,洗了便上床暖和可好?”
  许元姝点点头,忽然就觉得外头似乎不太对。
  天已经黑了,外头哪里来的亮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明显是在烧什么东西。
  许元姝立即就奔了出去。
  院子里起了个火堆,旁边站着父亲还有梅香。
  梅香手里捧着衣服,父亲一件件烧着。
  许修志比她出来的还要早,已经站在了父亲的身边,许元姝没走两步路,就听见父亲的声音。
  “这是你母亲上……生前的衣服,早上的法师说了,要烧给她才行。”
  许修志一张脸就是在火光下也能看出来苍白无比,他从许义靖手里接过东西,扔到了火堆里。
  衣服是红色的,是母亲上吊时候穿的那一身红嫁衣,许元姝觉得自己眼泪又要止不住了,方才被许修志扔在火里的,就是她亲手给母亲绣的鞋子。
  许元姝往前走了两步——不对!!!
  不是!母亲不是上吊死的!
  许元姝忽然止住了脚步,心猛地跳了起来。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腿软的好像站不住。这时候绝对不能倒下,许元姝扶住了柱子,狠狠地一咬舌头,疼痛让她再次有了精神。
  李妈妈撞死的时候,她冲进了内室,看见母亲……就被放在床上。样貌……虽然有改变,可是跟舅妈死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舅妈死的时候脸是涨的,上头满是紫红色的瘢痕,眼睛是凸出来的,舌头也是吐出来的,全都是红色,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勒痕,深到几乎进去小半个脖子,周围的皮肤全都是紫红色。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根本认不出来这个是舅妈。
  可是母亲不一样!
  母亲的样貌跟生前没有太大差别。
  脸是青白色,脖子上的勒痕也没有那么明显,她的眼睛甚至是闭上的。
  许元姝只觉得热血上涌,头一阵一阵的发昏,最重要的是那双鞋子——
  那双在她眼前出现,又在梦里一次次出现的鞋子!
  是母亲在提醒她,一遍遍的提醒她!
  许元姝死死咬着唇,为什么她今天才想明白!
 
 
第11章 蹊跷(下)
  许元姝细而急的喘气,鞋子是她亲手绣的,她记得上头每一针每一线。
  母亲脚上这双鞋子是她做的第一双,两只不一样大,母亲还安慰她说“横竖我左脚也比右脚大一些,穿着正好。”
  还有一个细节,就是做到最后钉珠不够用了,所以右脚侧面的钉珠只有三颗。
  而且……而且母亲坐着的时候喜欢把左脚收起来,用脚跟抵着凳子,所以左脚的鞋跟磨得比右脚快,样子也有些变了。
  可是……可是飘在她眼前的那一双鞋子,是穿反了的。
  母亲有功夫梳妆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有功夫找到收藏了二十几年的嫁衣,却把鞋子穿反了……
  这不可能……除非这鞋子不是她自己穿的!
  许元姝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来气了,她甚至不敢去想这都代表了什么。
  她只是下意识的扶着抄手游廊的柱子,一步步往灵堂里去。
  那里头一定还有什么痕迹,只要能再找出来一点——
  她就能知道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和尚站在火堆旁边念经,万妈妈去回报祖母,父亲……正在院子里烧衣服,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许元姝很快便站在了西次间。
  母亲上吊的屋子,也是父亲昨天守了一夜的屋子。
  许元姝站在屋子中间,环顾一圈什么都没看出来。
  屋里干干净净的,跟母亲在的时候一样,除了没有母亲。
  窗户下的小桌子上还摆放着母亲最爱的茶具。
  屏风后头的小方桌上是她们常用的针线篓子。
  许元姝缓缓走了过去,下意识把手放在了小方桌上头,这是原先她坐的地方,她的视线缓缓下移,母亲原先——
  不对!
  这桌子也不对!
  上头有浅浅的被擦试过的痕迹。
  许元姝抿了抿嘴,飞快的回忆着。她见过母亲屋里几个小丫头收拾房子。
  先是用干布拂去浮尘,然后用湿布擦一遍,最后再用干布擦干净水分,上头一点痕迹都不会有。
  可是现在……这明显是只用湿布擦过一遍才留下来的痕迹。
  这会是谁擦的?又擦去了什么痕迹?
  父亲昨天晚上在这里……究竟做了什么?
  “元姝!”
  许元姝猛地回头,看见父亲大步走了进来,“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声音听起来很是压抑。
  “我……”许元姝眼泪立即就掉了下来,手往针线篓子里一捞,“我给母亲做的手帕,还没做完……母亲就——”
  她哭了起来。这手帕不是她做的,是母亲做给她的……只是父亲从来不来,肯定不知道。
  许义靖重重叹了口气,道:“你母亲……唉,你去烧给她吧,外头的火还没灭。”
  说着,他就坐在了桌子旁边,显然是不打算离开了。
  许元姝心砰砰跳着,不敢同他待在一间屋子里,拿着手帕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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