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霖哥儿也到了春心萌动的时候吧!
待孩子们散学归来,尹潇潇先找了个理由,打发霆哥儿去书房:“霆哥儿,我有些话要单独问霖哥儿,你先去书房。”
霆哥儿应了一声,临走前和霖哥儿悄然使眼色。
霖哥儿眨眨眼,示意自己心中有数。
尹潇潇将两人的挤眉弄眼看在眼底,好笑不已。对着自己的儿子,尹潇潇无需有什么顾忌,直截了当地问道:“霖哥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霆哥儿近来在捣什么鬼?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霖哥儿目光有些漂移不定,语气倒是坚定:“没有,我们没有事瞒着娘。”
尹潇潇眼眸微眯,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霖哥儿:“……”
霖哥儿一张俊脸瞬间绯红:“没、没有。”
尹潇潇好气又好笑,瞪了一眼过去:“就这副模样,还敢说没有。快些如实道来,你倾慕哪家的小姑娘?还有霆哥儿,他是不是也有喜欢的姑娘了?”
霖哥儿一张脸红得像猴屁股,少年隐晦的心思被骤然说破,别提多羞臊了。还要逞强否认:“没有的事,娘别胡乱猜疑。”
还说没有!
瞧瞧那张脸,热得都快能蒸鸡蛋了。
尹潇潇心里好笑,故意沉了脸:“好,你不说,我这就去单独问霆哥儿。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谁能嘴硬到底。待我问个清楚明白,以后你们两个休想偷溜去莲池书院外见人家小姑娘。”
霖哥儿脱口而出道:“娘!你怎么知道我们去莲池书院是要见她们?”
猜也能猜得出来。
不然,他们两个哪会这般体贴,每日晚上都去莲池书院外等阿萝她们一同回宫?
尹潇潇见自己诈出了实情,心里十分自得,故作淡然地说道:“些许小事,一想便知。”
霖哥儿也是个执拗脾气,低头道:“既然如此,娘自己想就行了。何必来问我?”
尹潇潇:“……”
……
费了不少口舌,尹潇潇也未能从霖哥儿的口中问出心仪的小姑娘是谁。再去问霆哥儿,也是一样。
这两个倔头,还真以为自己拿他们没法子了。
尹潇潇本想亲自去莲池书院外看一回。转念一想,孩子们大了,管束得过紧了,也不是美事。只要言行不出格,也就罢了。
再者,目前看来,此事对他们两个的正面影响更大一些。
就连霖哥儿,也比往日更刻苦了。颇有下次月考要拿第一压佑哥儿一头的雄心壮志。就像是急切要炫耀自己鲜亮羽毛的小雄鸟。
看着也怪有趣的。
尹潇潇索性也不再多问。
在众少年少女休沐日进宫时,尹潇潇细细看了一回。
这一看,哪里还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霖哥儿一见芸姐儿,眼睛闪闪发亮。
霆哥儿见到妍姐儿,没了半分坏脾气,嘴角都快咧到嘴边了。
孩子们还小,婚嫁之事过几年再操持也无妨。不过,有这么聪慧水灵的小姑娘在眼前,多看上几年看看品性也是好的。
尹潇潇以婆婆看儿媳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芸姐儿妍姐儿,越看越觉满意。
高门嫁女低门娶媳。
梅家门第略低些,不过,梅家是天子外家。这几年有天子提携,梅家和谢家一般,一跃成了京城新贵。芸姐儿娇美活泼,单纯可爱,颇讨人喜欢。
刘家是西北望族,妍姐儿的祖父是蜀地郡守,论家世,也不算低了。霆哥儿无父无母,身份尴尬,空有一个郡王的名头。真到了婚嫁之龄,刘家未必情愿这一门亲事……
浮想联翩的尹潇潇,被谢明曦张口打断了思绪:“五嫂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在想娶儿媳的大事哪!
尹潇潇被谢明曦了然揶揄的目光中泰然自若,随口笑道:“我在想,孩子们难得进宫。不如一起去马场里玩上半日。”
半大少年少女们,俱都精力旺盛。听到这个提议,一个个兴奋雀跃,一起用希冀祈求的目光看向谢明曦。
谢明曦自不会扫孩子们的兴致,含笑道:“好。我也陪着你们一起去马场。”
众少年少女们对视一眼。
对谢夫子的敬畏早已烙印进了骨子里。说实话,谢夫子在一旁,他们总有些心里发憷……
勇敢的阿萝大着胆子说道:“母后不去也无妨。我们都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谢明曦:“……”
这些混账孩子,竟敢嫌弃起她来了!
尹潇潇早已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真没想到,你也有这一日啊!得了,你就别去了。我带着孩子们去马场。”
尹潇潇性情爽朗,爱说爱笑,往日教导的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射御课。别看尹潇潇时常瞪眼动气,孩子们最喜欢亲近的夫子就是她了。
谢明曦有些无奈地笑着应道:“也罢!你带着孩子们去吧!其实,我今日本来也有事。”
知道知道!
皇后娘娘坐镇中宫,打理后宫事务,忙得很。
尹潇潇冲谢明曦挤眉弄眼,哈哈一笑,神气活现地领着孩子们去了。
谢明曦哭笑不得。
她是真的有事好不好……算了,解释不清了。
……
宫中确实有一桩要紧事。
梅太妃的生辰将至。
这几年宫中接连办丧事,已经很久没操办过庆贺的宫宴了。梅太妃是天子生母,如今也是宫中位分最高最尊的太妃。这生辰宴肯定要好好操办。
谢明曦身为中宫皇后,身为儿媳,自要亲自操办宫宴,以示孝心。
打发走了一众孩子之后,谢明曦起身去了寒香宫。
梅太妃没了烦心事,心情舒泰,如今人丰腴了一圈,气色也比往日好得多。
“儿媳见过母妃。”谢明曦笑着行了一礼。
梅太妃含笑相扶:“快些起身说话。”
第1011章 争执(一)
谢明曦看似温和,其实不是热情易亲近之人。能在她心中真正占据一席之地的人,少之又少。
盛鸿阿萝之外,她最亲近的便是顾山长了。
她对自己的亲爹尚且不冷不热,对梅太妃这个婆婆也委实说不上热络殷勤。不过,礼数却是周全,该尽的孝心半分不少。
“母妃的寿辰就快到了。”谢明曦含笑说道:“儿媳打算为母妃好好操办一回生辰宴。也令宫中趁着此机会热闹一番。”
梅太妃心中受用,有些不安地低声道:“又不是整岁寿辰,这般大张旗鼓地,岂不让人说嘴?”
梅太妃谨小慎微战战兢兢惯了。哪怕俞太后已离世三年,再无人压在她的头上,她也依然低调隐忍。
谢明曦挑眉一笑:“儿子儿媳尽些孝心罢了,谁会多舌?谁敢多嘴?母妃多虑了。”
是啊!
她的儿子是大齐天子,她的儿媳是大齐皇后。她是大齐后宫里位分最高最尊贵的太妃。她过生辰,操办一回宫宴,委实也算不得出格。
梅太妃眉头略略舒展,终于点点头:“罢了,你和皇上一片小心,我就不推却了。”
谢明曦笑着和梅太妃商议宫宴的具体章程,诸如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皆可进宫赴宴,天子也设宴,令三品以上的重臣赴宴。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梅太妃进宫二十余年,大半时间都在寒香宫里“养病”度日,便是最得宠的那几年,也无人这般为她操持过生辰宴。一时间,心里既感动又温暖。
谢明曦这个儿媳,聪慧能干,行事周全,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
唯一遗憾的,就是只生了阿萝,至今也没传出有孕的消息……
梅太妃一不小心分神,目光在谢明曦平坦的小腹上打了个转。旋即收回目光。
……
婆媳之间,有些话不宜明说。
再者,梅太妃这个婆婆软弱胆怯,儿媳谢明曦却精明厉害足智多谋手段凌厉。婆媳相处,倒是梅太妃更添几分小心。
梅太妃心里存了心思,当着谢明曦的面一字未提。
到了晚上,盛鸿特意前来陪伴她一起用晚膳。
盛鸿每隔几日,总要来寒香宫一回,陪一陪梅太妃。见了儿子,梅太妃心里的欢喜几乎溢出脸庞,比见到儿媳时要高兴得多。
这也是人之常情。
谢明曦心知肚明,因此并未跟着一起来。
晚膳十分丰盛,梅太妃自己顾不上吃,一个劲儿地给盛鸿夹菜:“这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一些。”
不一会儿就堆满了一碗。
盛鸿无奈又好笑:“母妃,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哪里还需要你这般照顾。”
梅太妃笑道:“你就是八十了,在我面前,也永远是我儿子。亲娘照顾儿子,天经地义。”目中满是慈爱。
在亲娘眼里,儿子永远还是幼时模样。衣食住行都需要人照料。
盛鸿心中一暖,不再多说,将梅太妃夹进碗里的菜都吃了。
梅太妃果然十分欢喜,又为盛鸿夹了一碗菜肴:“喜欢吃就再多吃点。”
盛鸿:“……”
每次到寒香宫来用晚膳,他都会吃得格外撑。今晚也不例外。母子两人吃饱了之后,低声闲话。
“谢氏今日下午来过了。”梅太妃轻声笑道:“她坚持要为我操办生辰宴。我推却不过,便应下了。”
盛鸿笑道:“不瞒母妃。儿子日日忙于政事,粗心大意,之前根本没想过这事。母妃生辰宴的事,都是明曦的主意。”
身为男人,“在亲娘和媳妇之间要如何说话做人”是一门高深又必须钻研的学问。盛鸿显然深谙此道。
果然,梅太妃听闻此言,目中笑意更深:“行了,谢氏细心周全又孝顺,不必你说,我也知道。”
母子两个亲热地说了会儿话,梅太妃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出孝期有四个月了吧!”
盛鸿略一点头,对接下来要听到什么并不意外。
“谢氏的肚子还没动静吗?”梅太妃略略蹙眉,一脸忧心:“这里没有外人,只我们母子两个。我有什么话就直说了。”
“阿萝十岁,你也有二十七岁了。你父皇当年这个年龄的时候,已有了庶长子。”
“你至今尚无子嗣,实在令人着急。”
“太医院里这么多太医,让他们给谢氏瞧一瞧,开些药调理身子。她早日怀了身孕,生下皇子。你有了子嗣,大齐江山后继有人,母妃的心也就能彻底放下了。”
……
梅太妃会说这些话,半点不稀奇。
这才是世间众人认同的世俗准则。
就连普通百姓之家,也一定要生儿子。否则,便断了香火传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遑论,盛鸿是大齐天子,更需要皇子。
盛鸿目光一闪,神色自若地笑着应道:“明曦的身体好的很,前些日子太医刚看过,母妃放心。”
梅太妃嘀咕:“什么时候她有了身孕,我才能放心。”
盛鸿只当没听见,继续笑道:“母妃安心颐养天年便是,无需忧心。”
梅太妃又嘀咕:“我不是想说丧气话。当年,太后娘娘生了昌平公主后,一直未再有身孕。后来,你父皇不得不纳宫妃……”
话未说完,就被盛鸿斩钉截铁地打断:“我此生只有明曦一个妻子,绝不会有别的女人。这样的话,母妃以后别再说了。”
梅太妃被噎了一回,有些气恼,没有多想便应了回去:“你们夫妻感情再好,也得生出儿子才行。如果谢氏一直无孕无子,你难道就这么纵着她不成!”
盛鸿神色淡淡:“是。”
梅太妃:“……”
母子两个素来亲近,盛鸿对她这个亲娘颇为孝顺,几乎没大声说过话。
没想到,她只随口几句话,盛鸿就沉了脸。
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孔,此时看来竟有些陌生。
梅太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怔怔地看了儿子片刻,泪水滑落:“我不是那等会刻薄儿媳的恶婆婆。当着谢氏,我什么也未说过。私下和你说一说罢了。”
“你……你就这么和我说话?”
第1012章 争执(二)
梅太妃是真的伤心,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儿子养大了有何用?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真是半点都不假。”
梅太妃四十多岁,风韵犹存。哭起来梨花带雨,颇惹人怜惜。
盛鸿不是铁石心肠,见梅太妃这般伤心难过,心里也沉甸甸的。
只是,有些话,他必须要和梅太妃说清楚说明白。免得日后有人怂恿着梅太妃,做出什么不合宜的事情来。
“母妃,你别哭了。”盛鸿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干净的丝帕,递给梅太妃:“擦一擦眼泪。”
梅太妃接了丝帕,擦了眼泪,将头扭到一旁。
盛鸿轻叹一声,放缓了声音:“母妃进宫后,生下我和六姐,当年何等风光受宠。也因此受人嫉恨。六姐代我而死,我不得不扮做女装,才得以活下来。”
“身在天家,于我们姐弟而言,是最大的不幸。”
“这些事,我永远无法忘怀。想来,母妃也无法忘记。”
女儿之死,是梅太妃此生最大的隐痛。
儿子被逼扮了六年女装,亦是梅太妃心里的伤疤。
短短几句话,狠狠刺中了梅太妃心里的痛处。梅太妃顿时转过头来,潸然泪下:“是我没用,没能护住你们姐弟……”
“这不是母妃的错。”盛鸿声音略略低沉:“天家无情,后宫争斗不休。一切纷扰,皆因妻妾子嗣之争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