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裴州抱在怀里,一切终于平静了,冰冷的身体也热起来了,她感觉到自己终于活了。
*
裴家大院。
客厅里的老人一动不动端坐,那双苍老的眼里几乎噙满深沉的泪,望着雨帘里的花草树木,眼角眉梢都是担忧。
老秘书接完电话回来:“老爷子,直升飞机已经到了,指挥长说再有个十分钟食堂瓦檐上的水就涨到烟囱了,好在救下来了。”
“好啊,这次我没有再错过这十分钟。”
……
汽车上暖气很足。
车轮像是行驶在一片水上公路里,景一望着车窗外倒退的夜色,身体不再感觉到冷。
裴州抱着她,他胸膛很热。
她说:“飞机会把学生和老师都救出来么?”
“会的。”
“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我手机掉在水里了,看不见你的消息。”
“明天我给你买个新手机。我找到消息了。”裴州望着景一的眼睛,“是你。”
她是呆滞的,整个人怔忪地望着他,不是很明白。
“你家客厅墙上很多你的奖状,岳母很端庄,岳父一身书卷气,他们招待的我。”裴州说,“他们差点以为我是疯子吧,回头你一定要好好帮我挽回一下形象。”
“裴州……”
“是你。”他握住她的手。
景一脑子里想到很小的时候她调皮捣蛋,她妈妈就板起脸训她“再闹就把你送到乡下小城里别人家去”,那时她只有这个印象,她被吓过两回,第二回问她妈妈是乡下那户亲戚,她妈被逗笑,说是封建人家。
她不懂什么是封建人家,也从来没有记在心上过。
“裴州,是我?”景一眼里狂喜,“不是吧,这么巧的吗?”
“是啊,你是我的未婚妻,不。”裴州抱紧她,“娃娃亲,童养媳?哦,我也没养过你。”
他笑着:“以后我养你,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舒舒服服,你出门不用走路,逛街不用掏卡,吃饭不用张嘴……”
“我不成废人了。”
“不是啊,你是我的全部。”他望着她明媚的眼睛,“你是我全部的希望,是我所有的生活和理想。”
景一眼里热泪翻涌,捧着他的脸颊主动亲吻他。
她好喜欢这个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我们这里发过一个大水,有个男孩在洪水里扑腾,消防还是武警跳进去把自己的救生衣给他穿上,在很急的洪水里把男孩救上来,又跳进去继续救下一个。
那道橙黄色很亮很亮,我记到现在。
每一个迎难而上的人都是英雄,致敬英雄,致敬生活里不放弃的自己和你们。
第59章
车子经过平海公路,景一忽然在车灯里望见路边的人,急着喊停。
车窗外,破旧的军大衣盖住横躺在公路上的人,景一渐渐颤抖,是那个老人。
裴州搂住她:“下午时堤坝溃口,湖水淹没了前面的精神病院,很多病人跑出来,也许老人也是被水淹没的。”他安慰她,“会有人来救援和清理,伊伊,至少我们在一起。”
景一靠在裴州怀里流出眼泪。
老人终究还是没有找到他失散的妻子啊。
他说起好的消息:“子山村第一批撤离的人被王叔定安全带到大望岭,那里没有危险。”
“王叔定?”
“就是那座高塔上独自一个人守望整片森林的守林人。”
她说:“真好。”
她被裴州带回小院。
听到熟悉的喵咪叫声,景一终于知道自己是回家了。
这一晚,她睡在裴州怀里,彻夜都是好梦。
第二天。
天空放晴。
阳光从窗台照进来,景一欣喜地想起身掀窗帘,感觉一阵眩晕。她知道是昨天淋雨后的症状,可能有些感冒。
望着窗帘外的晴天,姹紫千红的月季花都在阳光下绽放,她忽然才发现裴州不在房间。
走到客厅,景一在茶几上看见还热的早餐和一张便利贴,一部新手机。
便利贴上的黑色钢笔字遒劲锐利:“爷爷都知道了,叫我回一趟家,我很快回来,学校的老师学生都得救了。早餐记得多吃,手机已经给你补完卡,给岳父岳母报个平安,记得夸夸我。”
景一笑起来,打开新手机按提示注册开机,她拨通她妈妈的号码。
小城涨洪的新闻在今晨才会播报,现在才七点,新闻还没有爆出去,宋惠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伊伊,你是不是出事了,有个叫裴州的人是怎么回事?”
“妈,我出了点小毛病,我昨天可厉害啦。”景一轻描淡写说完了昨天的生死一线,她笑,“裴州他不是坏人,他是我在这里交往的男朋友……”
她全都解释完,仍有些不好意思地:“妈,我想嫁给他,我自己攒到嫁妆了……”
通话结束后,她看见客厅的电视机想了下插上电源打开,调到了黎平电视台。
晨间新闻播报起昨天的洪水事件。
景一认真留意起新闻,子山村人员伤亡3例,生猪家禽全部被洪水卷走。子山小学有一名教师,两名食堂师傅死亡,尸体将被政府抚恤安葬。
整个村子和小学因为及时重建而得以在这次天灾里幸免。
主持人报道:“我们回顾一下子山村在半年前的原貌。”
画面里都是从前低矮的茅房,小学也是破旧的黄泥矮屋。
主持人:“去年十月,因为一名叫景一的善良市民爱心捐赠出五千万,子山村与子山小学才得以修盖起楼房与公路,也正是因为这一冥冥中注定的及时捐款,才让村民和孩子们幸免于这场灾难。在此,子山村全体村民对这位叫景一的热心市民表示由衷的感谢。”镜头切换,画面里村民站在洪水退却的低矮水坑里朝镜头深深鞠躬。
孩子们眼里挂满晶莹的泪。
景一也热泪盈眶。
画面聚焦到昨天傍晚的救援现场。
武警和消防在一次次的卷潮里逆水而上,无数次掉进洪水里,也无数次救起一个个孩子们。
景一看见了陆时远。他全身满是污泥,应该是刚刚下水救过人,趴在满是泥泞的平地上俯身吐出几口污水。但年轻帅气的青年不再脸色泛白,也不再起鸡皮疙瘩,他神态凝重地站起来,又去接一个个被送过来的学生。
镜头切换到平海公路。新闻里报道溃口的堤坝被消防用沙袋和身躯抢工修补,已经重做分洪处理。但昨天下午湖水还是惊扰到了精神病院,病患涌出一大部分,都凌乱奔跑在雨中的平海公路上。
电视机里放起今晨的平海公路。路面只有浅薄的积水,干净得能倒映起朝阳,像天地之间的一面镜子。一望无际的公路上,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牵着一个红衣服的老太太相互依偎着看朝阳。
画面定格在水天一线的尽头,播报结束。
景一发怔,那个老人背影好眼熟啊!
她拿出手机想打给裴州。
却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记住过裴州的手机号码。
她点开手机上电话的图标准备试着回忆他的号码,但通讯录里已经存上了他的手机号。
他存的:老公。
景一弯起唇打给他。
“你醒了?我在……”
景一急切问:“裴州,你看新闻了吗,平海公路上的那个老人是不是就是那个老头?他是不是没有死?”
裴州在电话里朝她微笑:“是的,我正要告诉你,他没有死,他只是把衣服给了路边不幸遇难的人。他在精神病院里找到了他的妻子,他终于实现心愿了。”
景一喜极而泣:“真好。”
裴州道:“我现在回来,爷爷说他也想过来看看你。”
景一愣了下,有些紧张。
挂了电话忙去洗漱换衣服,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走下楼。
裴州带着裴老爷子和裴钰、陆明都来了。景一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打完招呼请大家坐。
裴老爷子道:“伊伊啊,是我之前对不住你,害你受委屈了。”
“爷爷,您的立场没有错。”景一尴尬地站着。
裴州拉她手喊她坐下,手背摸在她额头上:“怎么有点烫,你发烧了?”
这么多人在,景一躲开他的亲昵。
裴钰笑道:“伊伊你好,我是裴州的姐姐,爷爷做得很过分,但像你说的,他的立场里也没有对错,还希望以后我们成为一家人了你不要怪爷爷。”
“不会的,我不会怪爷爷的。”额,这样答似乎也不妥,显得她很想跟裴州成为一家人?
景一忙说:“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昨天受罪肯定有些发烧。时远那孩子也发烧了,回来就躺在屋里没能下床。”裴钰介绍起陆明,“这是姐夫。”她说,“伊伊,我很感谢你把时远改变成有担当的好男儿。”
“不是我的功劳,是他自己很优秀。”
裴州把景一按到沙发上坐下:“怎么说两句就要站起来,坐好。”他用手背试探她额头,又拿自己额头贴过来,鼻尖蹭上她的鼻尖,专心在试她体温,“是发烧了。”他搂住她腰起身,“你们都回去吧,我说了她身体不好要休息你们还过来,她都发烧了。”
没等三个长辈说一个字,景一已经被裴州抱到了车上。
她脸红透到脖子:“羞死了,你怎么当着你家人的面做那种事啊!”
“我怎么你了?我就试了下你体温。”裴州开车去医院,“早餐吃没吃?”
“爷爷他们在还我家里。”
“别管他们,自己有腿。”裴州专心开车,“早餐吃没吃?”
“没来记得吃。”
“怎么不吃早饭?”裴州有些恼。
“是我没来得及吃,我跟我爸妈在讲电话,又看了下新闻。”她蹙起眉,有点委屈,“你干嘛凶我啊。”
“我没凶你。”裴州看着拥堵的车道,“你能受一下风吹么?”
“什么?”
“我想把车窗落下来,要是有人看见我应该会给我让出车道,现在堵车了。”
“我没什么问题,就是低烧。”
“那我开一点窗。”裴州落下他这边的车窗。
拥挤的车道上,很多司机落下车窗享受这份久违的阳光。有人一开始还避开些路上这台少见的劳斯莱斯幻影,但后面看见车窗里的人是小城的裴老板,又惊喜又兴奋地变换了车道给他让路。
短短两分钟里,眼前的路面畅通无阻。
景一有些激动:“裴州,你好厉害啊。但是我们这样是不是做得不对?”
裴州偏头看到他的未婚妻眼里满是温柔和崇拜,他忍不住,在红灯来时偏头亲了下她脸颊。
车道上的司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不是说裴老板有钱也从来不炫富,从来都很低调么?为什么如今开着这么一台昂贵的豪车,还这么张扬地亲着旁边娇羞的女生?
今日小城本地APP重大新闻:裴老板全程含笑开劳斯莱斯上路,车厢里当众亲起神秘女友。
*
景一只是低烧,吃了两天药就已经好转。
裴州还要带她去复查,她不太想去。
裴州道:“那以后我还是安排一个家庭医生比较好,省得来回去医院麻烦。”
景一窝在小院的沙发上:“不用的,我不会经常生病的,你看我身体很好。”
裴州凑过来,他这几天总喜欢黏着她。
他把她搂在怀里,滚烫的气息落入她耳中:“是不是身体好,我试过就知道了。”
景一脸“刷”地红透,把手上的车厘子塞进他嘴里。
裴州笑出声,咬出满口鲜甜的汁水:“不够吃,我还想亲你。”他抓住要躲的她亲下去。
茶几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声,两道不同的铃声同时响起。
景一挣脱,裴州有些恼:“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我要接。”景一喘息着从这个蛮狠的吻里挣脱出来,伸手去够手机。
裴州无奈地将手机递给她,愣了下:“是我阿姨。”
“你阿姨?”
“你妈妈。”他看了眼自己手机,“是我爷爷。”
两个人忙起身,一个在客厅接,一个在卧室里接。
出来时,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我爷爷说要去你家拜访。”
“我妈说你家人要去我家。”
他们相视一笑。
……
裴老爷子在裴州这里得到了景一爸妈的手机号,在电话里由衷地感谢当年景一爷爷奶奶的无私帮助,说必须要去祭拜一下两位老人,再去景一家里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婚事。
景一内心很紧张。
感觉一切都太快,但这不正是她和裴州努力争取的结果么。
去海市的列车上。
裴钰看出景一的紧张,笑道:“我年轻的时候初次到你姐夫家也是这么紧张和害羞的,放轻松,这是好事情,哪家的娃娃亲自己这么巧地遇到一起谈起自由恋爱来啊,你们这是很好的缘分。”
裴钰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思想很开明,景一很喜欢这个大姐姐。
她说:“谢谢姐。”
陆时远坐在后排,喊裴钰:“妈,你能不能把那个老师强行调到一中去,就是我跟你提的白老师,她人特别负责,对学生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