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公呢?”宋玉笙巡视了一圈。
“奴才在这,给太子妃娘娘请安。”赵顺慌张的出来,“奴才也不知皇上被带到了何处去,奴才之前被二殿下关起来了……”
宋玉笙拧起了好看的柳叶眉,“皇宫内都寻过了?”
“能寻的地方,都寻了。”喻司道。
宋玉笙忽的想到了什么,急促的问,“四殿下人呢?”
“美人姐姐唤我何事?”秦绪正好迈过了门槛,少年眼中含着细碎的纯白。
宋玉笙所有的猜忌混合到一处,心下涌起了一阵的惊恐,她顿了片刻,整理好了思绪,“皇上在哪?”
“我怎么会知晓父皇在哪?”秦绪有些错愕的看她,“美人姐姐莫不是糊涂了,能见到父皇的,可是只有陈贵妃啊。”
“你当日,是故意让我知晓殿下要去北境出征之事的吧?”宋玉笙上前了一步,灵动的杏眸里满是质疑,想从他的身上看出些的疏漏,“让我跟着,离了皇宫。”
秦绪一直都是这个行为风格,在不经意间说出实话。所以即便他真的在宋玉笙面前说漏了什么,宋玉笙第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这事与他有关。
秦绪让她离了皇宫,两点。一是不希望她坏了他的计划,二是不想在她这撕破脸。
“四殿下,为何?”宋玉笙冷声问道。
她以为秦绪是最不被这尘世污染的人,万万没有想到,是他隐藏了起来。那层包装的完美的衣衫之下,是谁都想不到的黑暗。
“美人姐姐再说何,我怎么听不明白?”秦绪笑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懵懂在眸中充盈。
宋玉笙想劝他,“在未酿成大错前,你有回头路。”
秦绪转过了身子,少年的背影不知是在何时迅速成长的了。
宋玉笙初见他的时候,他还未有她高,现在已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不止。
是能承担起风雨的高度了。
“哥哥,你们出去,我想单独与四殿下谈谈。”宋玉笙道。
乾清宫。
宋玉笙让知夏上了壶清茶,她把茶杯放在了秦绪的面前,“说说?”
秦绪醉翁之意不在酒,饮了茶,却是什么都未说。
“人的一生要经历过无数的弯口,你还少年,不值得。”宋玉笙柔声安慰着他。
秦绪是个好孩子,她能看得出来。不然他也不会提醒她,远离了皇宫。
只是这个好字,在黑暗中迎来了一段短暂的迷失。
她也不是什么能人,也不想营救天下苍生,只是想让好的人不做出错的事。
“弯口无数,又有多少是人真正遇上的,而不是他人恶意制造的。”秦绪清冷的少年音淡声,涵盖了些低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宋玉笙轻声道。
秦绪冷漠的扯了唇角,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未说些什么,但却是不认可她的话的。
宋玉笙把热茶的一半撒在地上,“这一半是你做了的,这一半是你还未做了的。”
接着,她把茶杯摔在地上,碎瓷片飞舞了了漫天,她单手握着其中一片,放在了秦绪的身边,“无论对错,能救你的只有自己。”
秦绪是可以离开京都的,大可杀了秦越和皇帝,自己继位。或是解决了这二人,远走高飞。可他都未做,留在了皇宫里。
他下不去手。
单凭这一点,宋玉笙便觉得他还可救。
“美人姐姐,我想说个故事。”秦绪拿起了那碎瓷,手上被刮出了血痕,他感受不到疼,“听吗?”
“说说。”
“皇后薨逝的那一日,我在。”秦绪道。
那日的火场里,不止有皇后,还有他和他的母妃。
雅贵妃对皇后下手,她一介外邦女子,如何能得了那么大权势调换了皇后寝殿的人。也是陈贵妃,两人联合动的手。
秦绪的母妃齐贵妃,不愿参与这两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因此被陈贵妃记恨上。
雅贵妃纵火的那日,年幼的他被骗到了皇后的寝殿来,齐贵妃来寻他。
一场大火,葬送了两位娘娘的性命。
他被齐贵妃保护的极好,齐家的人是宫里的御前侍卫,偶然发现险些被烧死的秦绪,不敢声张的把人从火场里救来了出来。
他以母妃薨逝的借口,生了一场大病,事后隐藏的极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后的身上,陈贵妃也未多想,这才平安活了下来。
秦景帝只知晓薨逝的人有皇后,又何曾记住了他的母妃。
秦绪知晓了一切,却要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不知晓这一切。
忘记,才不会被这燃烧的火焰,吞噬了本心。
忘记的旧了,再想起来的时候。那从未被熄灭了的大火,扑腾的更加厉害了些,化身成了无边的恶魔,汹涌而肆意的燃烧。
“我不劝你。”宋玉笙水雾般的眸子直视着他,“别后悔。”
她也曾想过杀了林姿,一了百了。可治标不治本,她娘亲的死,需要的是沉冤昭雪。直接了当的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杀了恶,可世间的恶意太多了。
在用暴力惩戒恶意之时,自己也变成了恶。
得不偿失。
——
宋玉笙推开了乾清宫的殿门,温暖的阳光照到了身上,透过了衣裙,一路传到了心扉里。
她视线直直看向前方,一身戎装的男人看着她,面容坚毅,漆黑的眸底掩盖了无数的深沉波澜。
她倏地笑了,眼底盛着这一路细碎的光。
一路小跑了过去,环住他的腰身,“夫君,阿笙好想你。”
秦漠揽着她的手用了力,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在她的面前,乖顺的不像话,“我也想你。”
“你们俩大庭广众的,注意些。”宋清歌咳了一声,偏开了视线。
宋玉笙本就是个脸皮薄的,被这么一说,耳根处都红了,挣扎着想从秦漠的怀里出来。
秦漠的大掌按在她的腰身上,姿势稍稍转变,让小丫头站在了他的身侧,他压低了声音宽慰她,“无事。”
宋玉笙低垂下了头,不敢在看他了。
乾清宫的殿门处。
秦绪走了出来,他手上被碎瓷片划到了,上面还滴着血,“我知晓人在哪。”
——
秦绪确实是将人关了起来,可除此之外,他也未对他们二人做了些什么。
宋玉笙闻着乾清宫的香,其实是知晓秦景帝被关在何处。
秦绪也算救过她,她也给了他一次生的机会,互不亏欠。
他们救出秦景帝的时候,因着秦越许久都未请御医给秦景帝治病的缘故,秦景帝几近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宋玉笙的医术有限,秦景帝积劳成疾,久病难医。用汤药吊着的话,最多还可多活一年。
秦景帝经历了秦越的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用仅剩不多的精神,立下了诏书,寻来了钦天监,挑选吉时吉日让秦漠继位。
至于陈贵妃和秦越,两人都被判了死刑。因着秦漠的继位,不易杀生,两人被关押在了天牢里,受着最苦的刑罚。
秦绪迷途知返,也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秦漠看在他也算是救了宋玉笙一命的份上,未对他做出严惩。
——
一月后,东宫。
宋玉笙有些困了。
这几月没日没夜的奔波操劳,她的身子已是疲乏的不行了。
少女的长睫微颤,眼皮都要合都了一块去。
秦漠附身,温柔的吻住了姑娘的唇瓣,辗转摩-挲。过了小半会,终是耐不住了,似攻略城池般的掠夺。
宋玉笙本就困倦了,被他这么一闹,身子软成了一滩水般。
她伸手无力的在秦漠的肩上,轻拍了两下,声音也有些细碎,“殿下……”
宋玉笙红着面颊睁开了眸,对上他带着玩味笑意的眸子。
秦漠稍稍放开,小丫头的唇颜色更红了些,带着致命的甜,让人忍不住的想一尝再尝。
他似笑非笑,“不睡了?”
“殿下如此闹,要怎么睡?”宋玉笙杏眸微嗔的瞧他。
这是明知故问。
秦漠俯身啄了一下她的唇,继续逗她,意味深长道,“我怎么闹了?”
宋玉笙推了推他的身子,没推动,“殿下明日登基,早些休息了。”
“是在休息。”秦漠神色自若,很是淡定的接上。
宋玉笙实在是说不过他,偏过了头,露出了一截修长的脖-颈,自己却还不自知。
秦漠作乱,又转到她耳边,含糊不清的说,“阿笙,不是想给我生个孩子。”
“那是……”宋玉笙实在是没有这个脸皮把话说完。
上次的情况和这次,如何能比的。
秦漠低哑的笑声传来,贴着姑娘软乎乎的身子,故意听不懂似的,“是什么?”
宋玉笙微抬起下巴,主动的吻在他的唇上。
把他那还没说出口的胡言乱语,一并堵上了。
她主动亲完,秦漠才算是安分了些。
宋玉笙微微叹气,水雾的眸子看他,有些羞,“真要?”
秦漠没说话,眸光里起了浓厚的暗色。
宋玉笙挣扎着想躲,“明日该没力气了。”
“不怕,有我在。”秦漠附耳在她耳边道。
——
翌日。
宋玉笙昨夜睡得晚,又一大清早就起来了,由着知夏知寒给她梳妆,登基大典上皇后要准备的物件,格外的繁琐。
也不知她们是花费了多久的时辰,才算是给她装扮好。
秦漠换上了龙袍走来,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还困?”
宋玉笙也不客气,还有些疲惫。语气娇娇柔柔的,一点杀伤力也没有,“还问!”
秦漠的手指抚在她的面容上,手上的动作极其的温柔,擦拭掉她有些花了的口脂,赞赏道,“阿笙今日是美极了的。”
宋玉笙仰头看他,身上的首饰繁复,一个动作都是累极了的,像是带了千万斤重的物件在身上,沉的很。
秦漠看出她的疲,大掌在她肩颈后揉按着,“可好些?”
他手法是熟练的。
宋玉笙舒服的眯起了眼,甜声道,“好多了。”
“皇上,娘娘,吉时已到。”知寒进来唤人。
秦漠伸出了宽厚的手掌,示意宋玉笙搭上来。
宋玉笙的思绪有些散了,似回到了刚出嫁的那日。她坐在轿中,红盖头遮掩下,她看见他向他伸来温热有力的手掌。
从那日到今日,从相识到相爱。
他都牵着她。
宋玉笙走在阶梯上,一路往前看去,大臣们立在两旁,皆是欢喜之色。她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的亲人,他们面带着微笑,似在轻声告诉她放宽心。
走到底的路,又开始了一段新的路程。
而在这新的路程里,他于千万人之上,只为与她携手并肩。
秦漠握紧了她的葇荑,在这漫天的人声里,他对上她水雾萦绕的眸子里,里面再无旁人,只有彼此。
他声音坚定,“莫怕,夫君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