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柔躲到林姿身后,直摇头,“娘亲,我不识的此人。”
宋玉笙瞧见她那畏畏缩缩的,心里多了几分不不屑,宋诗柔一贯如此,蛮横无理横行霸道,一旦出了事,就立马撇清关系,怪罪到他人身上,偏的林姿还一股脑的护着她。
宋玉笙瞥见立在一旁的画儿,轻柔出声,“画儿,你来给二小姐说道说道,这是何许人也。”
画儿这几日常被宋诗柔进行无缘故的掐打辱骂,身心俱疲,突然被点到名字,怕事情败露,惊慌失措一下便跪在地上,使劲的摇着头,“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哦,你们都不知?”宋玉笙唇角弯起,笑的好看极了,仿佛能勾去人的心神。
宋坤被这两个人气的够呛,随手把桌案上的竹简扔了过去,一声撞击的声音,竹筒砸在了画儿身上,“再不说实话,我便让人拔了你们的舌头。”
画儿一想到自己因为宋诗柔这么个暴虐的主子,居然要被拔了舌头被吓到,捂住被砸到的地方,哭泣出声,语气哽咽,“不要啊老爷,我说,我说,我都说!”
宋诗柔莫能想到这个不争气的奴才居然会出卖了自己,从林姿身后过去,一脚便把画儿踢倒在地上,怒骂,“狗奴才,你莫要栽赃陷害我!”
喻明在拦住宋诗柔的动作,怕她把这证人打死,“二小姐,请您注意您的行为。”
宋诗柔没有半分收敛之意,怒目而视,“敢拦着我?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宋玉笙见不得自己人受到为难,笑了笑,温声道,“二姐姐,你怎得火气如此之大?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的身份罢了,二姐姐如此,怕是失了体统。”
宋诗柔想反驳她,抬眼看见她的笑容,心底不由得一慌,愣是忘了自己方才想要说些什么的。只得瞪了宋玉笙一眼,才躲回到林姿身后,“无论如何,这破事都与我无关。”
宋玉笙看向狼狈趴倒在地上的画儿,目光滑过一丝冷然,稍纵即逝,“画儿,你且说来,我保你无忧。”
“是,谢谢三小姐。”画儿哽咽道,“此人是二小姐身旁的护卫,二小姐曾在七日前,命奴婢给他一笔银钱,去偷盗大少爷府上的一样物件……”
林姿意识到不对劲,看向身后的宋诗柔.,对方则是一脸慌张的躲避着她的视线。
莫不是,宋清歌昏迷不醒一事,与她有关?
猜测到这个想法,林姿心里大惊,默念不会的,不会的。
画儿和小厮轮流把事情经过叙述一番,只见除了宋玉笙一行人,林姿和宋诗柔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林姿终是反应过来,什么不会的,分明是小女儿胆大包天,直接对着宋清歌下了手,还未曾让她知晓!
林姿咬了咬牙,握住宋诗柔的手不自觉用力,狠狠的掐了她一下。
宋诗柔自知过错,也不敢喊出声来。她到底是害怕的,当初下毒害宋清歌的时候,确实是抱着捉弄他的心思,谁成想太子殿下还有后手。宋清歌被砍死,昏迷不醒。她心想,若是宋清歌真无法醒来,宋玉笙便是孤苦无依,在府中依旧只能做那个无人问津的三小姐。而她,可以重新回到那个精雕玉琢的住所,那个爹娘宠爱万分,嫁给心上人得偿所愿的生活。
于是,宋诗柔就没有声张此事,宋清歌病倒那日,她也只是惊吓过度的轻微症状。不曾想,哪怕宋清歌倒了,宋玉笙一人,嫁给二殿下的人,依旧不是她!
这如何能忍得?!
她把罪过全部归咎于这个小厮身上,不过是一介蠢奴才,竟敢对着她说什么,恭喜大小姐觅得良缘,二小姐得了靠山!
她一气之下,便命人把小厮吊起来,亲手用鞭子抽打了几个时辰,直至他血流停止,只剩下一口气。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明明是把这小厮关起来的!怎得会出现在这里?
宋诗柔阴鸷的目光扫向宋玉笙,像是想把她拆了一般,片刻后,她抬起手指着宋玉笙,“是你!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
知夏反应迅速,怕宋诗柔做出什么出格行为,一下挡在宋玉笙的前面,呵斥,“大胆!”
“无妨。”宋玉笙轻推开知夏,精致的脸蛋上表情未显,她对着宋诗柔,婉婉道来,“于府内,我是嫡小姐;于府外,我是宋县主。宋诗柔,我且问你,你是以什么身份,敢对着我指手画脚?”
林姿万是没想到宋玉笙竟是也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天,无论按照那个身份,宋玉笙确实是这府里最尊贵的女子。
林姿把宋诗柔指着宋玉笙的手硬拉了下来,咬了咬牙,低身给宋玉笙行了礼,起身道,“笙儿见谅,你二姐姐尚在病重,她是因病魔缠身才会此般,你不要多和她计较。”
“是吗?”宋玉笙嘲讽出声,语气上挑“二姐姐,我许久未见你给我行过礼了。”
林姿拼命的给宋诗柔使眼色,按照宋玉笙这话,若是今日宋诗柔不愿意给她行礼,她便要新账旧账一同了结。
宋诗柔看向宋坤,宋坤一脸恨意的瞪着她,半分没有要替她说话的意思。她从宋清歌离家那一年,就再也没给宋玉笙行过礼,吃穿用度全然按照嫡小姐的标准,在京城贵女中好不威风。
宋诗柔咬着下唇,唇齿间仿佛有了淡淡的血腥味,随意的屈了膝,“行了吧?”
“宋家世代重文,礼仪教养人人称赞;我娘亲善雅郡主的美名,响彻整个京都。宋诗柔,我且问你,你的这一身礼仪,是跟谁学的?”宋玉笙唇边还带着笑意,杏眼如一弯新月,娇娇明亮,就这么望着宋诗柔,咬重了每一个字的发音,“不堪入目。”
林姿听闻这番话,脸是气的又白又红的。宋玉笙借着宋诗柔,说她教养不当,根本无法与喻言相提并论!
“你!?”宋诗柔气一上来,又相对着宋玉笙动手,瞥见一旁等着的知夏,一口气硬生生的憋了下来,重新做了一个标准的礼,“这下行了吧?宋三小姐?”
宋玉笙淡笑,点了点头,“不错。”
见宋诗柔要站起身子,一旁的知夏快意提醒,“二小姐可仔细些,我们小姐可未曾让你起来。”
宋诗柔抬起目光,恶狠狠的瞪了宋玉笙一眼,却是不敢站起身来。如今宋坤不帮着她,在如何也是不能当下扫了宋玉笙面子的。
整治完宋诗柔,宋玉笙的心情好了几分,言归正传,“爹爹,请给一个公正的抉择。”
宋坤平日里对后院的女子是一视同仁的,哪怕是对宋玉笙疏远了些,礼物精巧的玩意是未断过的。宋诗柔宋婉柔相比宋玉笙,确实是亲近了些,也再无他意。宋诗柔做出的这档子事,毒害侯爷,他惟一的儿子,再如何,他也是不愿意包庇的。
如今证据确凿,见宋诗柔的神情也是八~九不离十,“张管家!把二小姐关到南侧的院子里,任何人不许探望一步!”
南侧的院子,本是喻言打算用来修缮花园的。后来喻言薨了,院子也没人处理,就不了了之,荒废了。故而,南侧的院子里连基本的生活物件都没有,就像是个破烂的茅草屋。
宋诗柔听闻这话,按照礼仪姿势站了半天,脚已是麻了,一下没站位摔倒在地。
林姿护着宋诗柔,不让管家前来拉人,“老爷!小厮说的岂能为真?再说,指示之人是画儿,跟诗柔又有何干?”
宋坤气急,又扔出一卷竹筒,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林姿的脑门上,“你还敢跟我说这事!七日香,是不是在她那里?!”
第13章
林姿知道此事七日香是关键,沉思片刻,寻到了思绪,道,“七日香是诗柔的物件又能证明什么?她一个闺阁女子喜欢些香薰之物,又有何等怪异之处?再者言说,歌儿病时,一众大夫无法下定论,究竟是何病症。诗柔如何能知晓这七日香会和那茶叶有反应?”
林姿泪眼婆娑的看向宋坤,好一个楚楚可怜,“老爷,莫要轻信这些小人直言啊!”
“这……”宋坤欲言又止,目光中又重现了几分疑惑。
林姿所言确实在理,宋诗柔的不学无术他是只晓得。这七日香和茶叶结合的运用,并不是她能做出来的。
宋诗柔见事情有了反转,也跟着林姿哭道,“就是,爹爹莫信他们,他们都是记恨于我,才出此下策。爹爹,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宋玉笙眼神轻扫过林姿,双眸红肿也掩饰不住的美人模样,眸中的波澜未显,只一眼罢,林姿竟觉得被她看透了心中想法,不由得后背一凉。
待林姿再看去时,宋玉笙已然移开了视线,她捏紧了手中的绣帕,稳了稳心神,便听见宋玉笙开口道。
“那为何二姐姐,要让着小厮到哥哥的别院里去偷物件?”宋玉笙后退两步,到宋诗柔的身边,“二姐姐,你因何事如此失态?画儿乃是你的贴身侍婢,她便是只听从你的吩咐。你们言说画儿构陷你,那我且问你,据我所知,画儿家中还有父母姊妹要照顾,自己已是捉襟见肘,用来贿赂小厮的银钱从何处而来?”
宋诗柔惊呼出声,笑的张狂万分,以为自己抓住了宋玉笙的把柄,“你胡说!画儿何来的父母姊妹,她被买进府时分明是个孤儿!那小厮所受银钱也不过十几两银子,画儿如何不能付的?”
周遭沉默半晌。
方才至今,从未有人说过,画儿给小厮的银两具体数目是多少!
宋玉笙的眼里终含了温婉的笑意,她落落大方,向宋坤行了礼,“请爹爹定夺。”
林姿恶狠狠地瞪了宋玉笙一眼,又怕被宋坤瞧见了,连忙低下头。心内长叹一口气,这二女儿,自己中了圈套。
“身为妹妹,你做出毒害大哥之事;身为姐姐,你对笙儿无半分情谊,甚至不分尊卑!”宋坤嘴角抿城了一条直线,双目赤红,直直的瞪着宋诗柔,“你这孽女,如此这番竟还是满口谎言!张管家,带下去,若是她不服管教,直接让教养嬷嬷好生教导!”
“且慢。”宋玉笙喊道,声色缓慢,“爹爹,二姐姐想来也是更喜欢亲近的人照顾的。画儿做了真供,我应了保她无忧,愿爹爹能将教养嬷嬷这一职责交给画儿。”
画儿被的宋诗柔虐打了许久,对她已是恨之入骨。宋玉笙把宋诗柔交给画儿,摆明了是要让宋诗柔受折磨。
宋坤还未答应,画儿已提高了音量道,“谢大小姐成全。”
林姿是万万不能让宋诗柔受这种苦楚的,“老爷不可,这画儿对诗柔有过异心,又如何能在于她一道。再者,婉柔出嫁的日子即将到了,诗柔可是婉柔的妹妹,老爷您难道是想当面拂下二殿下的面子吗?”
林姿说的不无道理,二殿下娶了宋婉柔当正室,确实是委屈了,已不好再让他下了面子。
宋玉笙一眼便看出宋坤的犹豫,心里生出一股冷意。权势当头,他依旧会抛弃子女。
宋婉柔静立在一旁看着出闹剧,半晌都没出过声。林姿把话头引到她这来,这才引起了一波瞩目的视线。
无视林姿拼命递过来的眼色,宋婉柔行了一礼,温声道,“一切由爹爹定夺。”
宋婉柔此番意思便是,宋诗柔的事情与她无半分关系。
宋坤本以为宋婉柔会替宋诗柔求情,正在想象劝解之词,竟不想她如此的深明大义。
给宋婉柔投去赞许的目光,宋坤道,“张管家,还愣着做什么,把人带下去!画儿,这二小姐便由你一人照顾了,若她依旧是死性不改,你便可不放她踏出房门半步。”
“是。”
得了命令,张管家也不管宋诗柔是如何的哭闹,甚至于破口大骂,直接带了几个小厮拖着他下去了。画儿跟随在宋诗柔的身边,脸上的惶恐逐渐散去。
“喻明,这小厮你且带下去关押,等歌儿清醒后自有定夺。”宋坤吩咐。
喻明把小厮带下去,宋玉笙看得出小厮眼神里的意思,轻点了一下头。
终是见得月明。
事情了结,宋玉笙也不去看他们一屋子人的脸色,向宋坤告了别,袄裙的裙摆,随着脚下步伐滑动,在空气中荡出精美弧度。
算算日子,七日之后宋清歌便能清醒。
她终是不一样了。
——
宋玉笙坐在桌案前,翻动着藏经典籍,一字一句的看的极其仔细。这书一部分是宋清歌从边境带回的,都是些极其珍贵的药草资料。关于七日香和那茶叶的渊源,也是从这典籍上查看来的。秦诺打了一手的好算盘,若不是她喜好研习这些书籍药草,宋清歌便会一命呜呼,把借口归于边境时染上的疾病,也不惧怕会被人查出来。
想到这,宋玉笙的眼眸暗了暗。
知夏小跑进屋,“小姐小姐。”
知寒听到动静,连忙替她把门关好,怕宋玉笙又受了寒。上次用计去设计宋坤之时,宋玉笙便高热了两日才退,现下方才痊愈不久。
“你仔细着些,小姐大病初愈!”知寒呵斥她。
知夏才想起来缘故,也不好意思的认了错,可怜兮兮的看向宋玉笙,“奴婢该死,望小姐恕罪。”
宋玉笙是习惯了知夏的性子的,她活泼些,平日里能带来不少的趣味,自是不会多加责怪的,“无妨,何事?”
知夏拿出手里的红色的喜糖,“大小姐今日出嫁,再过片刻,二殿下的娇子便到门口了。”
宋玉笙没有多大的反应,“嗯。”
“这是大小姐的身边的丫头琴儿命人送来的,说……”知夏又从衣袖里拿出一些样式更为精致的喜糖,一看便是主子赠礼用的,“说聊表感谢,愿小姐能不计前嫌,沾沾着喜气。”
宋玉笙美眸转动,十指修长,如经过上等雕刻的羊脂玉,红白相称,是另一幅构图精妙的画作。饶是知夏知寒从小便是照顾宋玉笙长大的,她这样貌不经意间一看,也会好看的使人愣了神。
她唇角弯起,眼眸里带了笑意,伴随着水雾的眸光渐渐温和,手指把玩着一颗喜糖,“她可算是会做生意。”
知夏不解道,“大小姐长年在佛寺里,怎得被小姐看出她会做生意了?”
宋玉笙没有回话,剥开那喜糖的糖纸,把糖送入唇中,散掉了方才饮下的苦药味,是甜甜的松子糖。唇齿留香,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