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不想见她,她只能跟他磨到底,可不能还没见到他自己就没劲儿了。
好在安忠进了书房后没多久,便出来道:“侧妃娘娘,王爷有请。”
这么快就愿意见她了?梁慕尘欣喜地站起身,紧紧抱着食盒进了书房。
庆王的书房极为宽大,比寒霜居的正屋还大一倍,院子后头的屋子就是庆王素日歇息的地方。
“王爷。”梁慕尘进了书房,恭恭敬敬地朝庆王行礼。
“免礼。”庆王的声音淡漠,听不出什么情绪。
梁慕尘偷偷朝书桌上看了一眼,见摆的是《天工开物》,心中窃喜,果然,什么处理公务是在骗她。
“王爷,臣妾听说朱雀大街的祥福记点心做的特别好,特意让下人买回来给王爷尝尝。”她当即壮了胆子,双手捧着食盒呈给庆王。
“放下吧。”庆王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梁慕尘伸着手,固执地将食盒递到他眼前。
庆王蹙眉,见梁慕尘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一时将狠话吞了进去,心想着早些接了食盒打发她出去,勉强依言去接她的食盒。
然而这一接,庆王立即察觉食盒下面有异样。
“底下什么东西?”庆王立即警觉起来。
梁慕尘这会儿没敢看他,脸烧得慌:“是臣妾送给王爷的书,等臣妾走了,王爷再看吧。”
让庆王接食盒的目的就是让他知道底下有一本书,若是藏着食盒里,她担心他一口都不吃就让安忠提下去了。若是书被别人发现了,那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然而庆王目光一寒,哪里肯听她的,伸手就把书抽了出来,一看那画册的封面,顿时恼怒起来,抬手就把画册往地上一扔。
“梁慕尘,不知廉耻,也要有个限度!”
梁慕尘原是料到他会生气,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饶是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被他这么一吼,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了出来。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吼过。
“臣妾知错了,臣妾告退。”说完,她放下食盒,捂着脸朝书房外跑去。
她跑得极快,庆王还来不及发作别的,人就已经没了影。
庆王的眉心深深拧在一起,在短短的一瞬间百感交集。
守在外头的安忠听到的庆王的咆哮,准备进书房经受主子的雷霆之怒。
“滚出去。”
不等安忠跨进门,庆王就冷冷喝到。
听到这话,安忠心里略微松了口气,将书房的门带上。
门一关上,庆王方才舒了一大口气。
这个女人居然敢给他送这种书过来,是以为她昨晚的勾引得逞了吗?
想到昨晚,庆王心里恨得牙痒痒,眼角的余光落在地上的那本画册上。
叫安忠进来处理?
不行,那样别人不就知道他为什么发火么?
还是他自己撕了得了。
庆王绕到书桌前,捡起那本画册。正欲撕毁,忽然发现好几处书页都折了角。
是她折的吗?
想起她刚才哭着跑出去的样子,庆王忽然有些懊恼。
其实他不该吼她,即便生气,也不必吼她,直接将她连人带书撵出去便是。
为什么总是在她面前做些失了分寸的事?昨夜如此,今日又是如此。
心烦意乱之下,庆王翻开了她折角的那一页,顿时睁大了眼睛。
那书页之上,画着一个在榻上美眸紧闭、朱唇轻启的娇美人。美人身侧,一个男人朝她伸了手。
庆王的眼角狠狠一抽。
竟是要……要这样找地方吗?
第102章
跟梁慕尘一样,溶溶今日的心情也不大好。
因着回了敬事房,见了荣德和小路子,从前的旧事像潮水一波又一波的涌来,叫她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更叫她担心的,是安澜姑姑。
元宝和她在敬事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许多宫女太监都跑出来围观,若是姑姑还在敬事房,必然也会出来拜见的。
她几乎可以断定,安澜姑姑如今已经不在敬事房当差了。
姑姑去什么地方了?还是说,她已经……
溶溶心里乱糟糟的,下了马车,连不远处站了个人都没发现,垂着头径直往屋里走。琉璃本来都打算退到一边去了,见溶溶似乎径直回家,只好上前扯了扯溶溶的袖子。
“怎么了?”溶溶懵然无知地回过头。
琉璃没有作声,笑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溶溶这才回过头,梧桐树的树荫下,似乎站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是她眼花了吗?
溶溶揉了揉眼睛,这才真的确定,她不是在做梦。
他回来了。
两个月未见,他并没有太多变化,没有变瘦,也没有晒黑,甚至脸上颇值得玩味的神情都差不多。身上穿的是玄色锦袍,没有一丝金线和花纹,乍看之下平平常常,显然是他为了来梧桐巷特意换的出宫常服。可像他这样的人,不管穿什么衣服都不会平常。
溶溶惊喜地快步走上前,离他越近脚步越碎,刚走到近前就顿住脚步。
“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要去三五月吗?”
太子并没有回答她,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宽大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脑勺,着力将她往自己怀里按。
熟悉的龙涎香气,熟悉的宽厚肩膀。
这阵子,溶溶每天都过得很充实,隔三差五的出门不是去宫里赴宴,就是去东宫看元宝,剩余的时间,她都留在家里专心的琢磨话本子。杨佟帮她把寡妇和书生的故事修改完了,只是拟了几个书名都不大好,溶溶每天都为这事犯愁。偶尔在空隙里想起太子,都只是在她心里一晃而过。
现在粘在他的怀里,溶溶忽然觉得,她还是想他,一直都想。
两人搂得愈发亲密,溶溶察觉到他的手从她后脑勺挪开,变得不安分起来。
“别,别在这里,会被人看到。”
太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淡定道:“没人。”
夏日的午后,闷热的厉害,此时街边巷口确实没有什么人。可他这么一弄,溶溶顿时更热了。
太子看着她在怀中无力的挣扎,忽而笑道:“换个地方也行。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不想!”溶溶愤愤道,想把他的大手挪开,却根本掰不动。
“我可记得有人说过,等我回来,要叫我亲哥哥的。”
溶溶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脸烧得跟什么似的:“别闹了,这不是在东宫,这是在外头。”
太子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梧桐树边一带。
身后是挺拔的梧桐树,面前是高大的他,这一前一后确实把溶溶藏得严严实实的,即使旁人有人路过也看不到她。
太子不说话,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溶溶被他逼得无法,只得轻轻喊了一声:“哥。”
“听不见,太小声了。”
溶溶恨恨瞪着他,赌气似地大喊了一声:“哥哥。”
“不够甜。我怎么记着你喊你那便宜哥哥的时候,比这酥得多。”
“你胡说八道。”
溶溶伸手就去打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混蛋,你放开我!”
溶溶正与太子闹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你什么人?快放开我妹妹。”
这声音,溶溶猛然一震,忙把太子稍稍推了推,探头去看,果然,是薛小山从街上回来了。
“二哥,我……我没事。”溶溶见薛小山疾言厉色,忙窘迫的解释起来。
万一薛小山以为自己真遇到了歹人,跟刘祯起什么冲突就不好了。
“那你……”薛小山看着缩在男子怀里的溶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溶溶脸上飞起两团红云,心里羞恼得不行,往太子的腰间狠狠一掐。
怪他!都怪他!
太子十分泰然地把溶溶飞舞的爪子握住,不紧不慢的转过身,“你是何人?”
听到太子如此傲慢的语气,溶溶顿时有些不悦。
薛小山是自己的家人,太子拿这种态度对自己家人说话,算什么事?
她扯了扯刘祯的袖子,拿眼睛瞪他,示意他闭嘴,待太子的目光稍稍和缓,这才为他们双方正式引荐道:“二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薛小山的目光凝滞了。
他在乡塾念过几年书,从前听先生讲得“面如冠玉”这个词时,根本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先生说玉是一种漂亮的石头,他怎么都想象不出像石头一样的脸会好看。然而眼前的太子,乌发被一只白玉冠拢束在头顶,那白玉冠没有一丝杂质,纯净白皙,跟太子冷峻的脸一样。
果真是面如冠玉。
“二哥。”溶溶引荐过后,太子朝薛小山拱了拱手。
薛小山没想到太子会突然向他行礼问好,顿时愣住,溶溶也没有想到。
太子居然叫薛小山“二哥”,他……
溶溶抬眼,便见太子冲她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这人……
溶溶没有说话,心里却如吃了蜜一般,再对他发不起狠来。
“溶溶,既然贵客到了,怎么不请进家去,反而站在这里说话。”薛小山终于回过神。太子待他客客气气,还尊称他为二哥,他自是拉不下脸色来。
“不必了,我只是路过,顺便瞧瞧。你先回去。我还赶着去一趟户部。”
“你快去忙,不用管我。”溶溶道。
太子“嗯”了一声,状若不经意地伸手将溶溶垂下来的额发替她拢到耳后,这才转身出了巷子。
他这么匆匆而来,刚才两人只是打闹,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正经话,他就走了。
溶溶心有戚戚地目送着他离开,呆了片刻才转过身。
一见到薛小山,先前退下去的窘迫又浮了出来,只低着头不敢看他:“二哥。”
刚太子替溶溶拢头发的情景,薛小山看得分明。
太子做的自然,溶溶也受得自然,甚至还微微侧了脸只为了让他更顺手些。
他们俩,应当是做惯了这样亲昵的事吧。
薛小山强忍着心中酸楚,努力地朝溶溶笑道:“无妨,只要太子殿下待你好,我和祖母,也可安心了。”
“他待我,是挺好的。”溶溶见薛小山把那段儿插曲轻轻揭过,胸中大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话头顺过去,“二哥,方才你出门是去做什么?”
薛小山道:“蓁蓁不太舒服,中午吃的东西都吐了,我便去妙春堂请大夫,这会儿医馆有好几个病人在等着,大夫说等送走了再过来。”
先前溶溶心里一直挂着有什么话没跟刘祯说,原是蓁蓁的事。
既然刘祯回来了,得托他赶紧把消息递给谢元初,让谢元初给蓁蓁有个交代。
“二哥,蓁蓁看大夫的事,你跟祖母说一声,别让祖母问她是怎么不舒服的。”
“你是不是想说,蓁蓁有身孕了?”
“你怎么知道?”溶溶一反问,就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二哥,你千万别说出去。”
“这就是祖母告诉我的,她说瞧蓁蓁的样子,像是有身孕了。”
也是,祖母生养过几个孩子,还伺候过大肚子的儿媳和孙媳,哪里会瞧不出蓁蓁是在害喜。
见溶溶有些担忧,薛小山便道:“你放心,祖母不会因为这个看轻蓁蓁的,祖母心疼着她呢,叮嘱春杏多买几只老母鸡回来。”
“我知道你和祖母都不会那么去想。但是蓁蓁她害臊,若是你们都知道了,她肯定觉得没脸面。鸡买回来了吗?”
“今儿市场上只有一只老母鸡,春杏就先买了一只。”
“那就说是我想吃。”
薛小山点了点头,又迟疑道:“就算我们装不知道,可蓁蓁的肚子迟早会大……”
“无妨,回头我会想办法联络世子,便是他不能回来,只要有他一封纳妾书信,蓁蓁就能名正言顺的进侯府。”
侯府的事,薛小山插不上话,只得点头:“你都想好了就行,我会跟祖母说的,老母鸡也不必说是你想吃,只说买来给祖母养身子的就行。”
溶溶平时不爱喝汤,说是祖母要喝,的确更妥当。
兄妹俩站在这里说话的这功夫,妙春堂的大夫提着医箱过来了,两人赶忙把大夫请进门去。
喜脉好诊,大夫把了片刻,便点了头,开了安胎方子,嘱咐薛小山头三月要小心一些,别让蓁蓁劳累了。
薛小山心知大夫误会了,也不辩解,一一应了下来。
待送走了大夫,蓁蓁羞得满脸通红,“溶溶,我真是没脸做人了。”
“怕什么,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害羞的。”溶溶知道有身孕的人最爱瞎操心,赶紧把太子回京的事告诉了蓁蓁,“今儿他来得匆忙,我同他没说上几句话,等回头我去找他,让他赶紧派人把你有身孕的事通知世子,若是前方战事吃紧,世子不必自己回来,把纳妾的文书带回来我们替你去官府走过场就成。”
“真的?太子殿下会帮我的忙吗?”蓁蓁大喜过望。
“当然了,就算不是看你的面子,看世子的面子他也不会不管的。你只管安安心心的养胎,其余的事交给我来办。”
“溶溶,你真好。”蓁蓁朝溶溶扑去,紧紧地抱着她,“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怕是都活不下去了。”
溶溶忍俊不禁,拍了拍蓁蓁的肩膀,将她搂住:“你这小嘴可真甜,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甜的话,难怪世子疼你。”
“太子殿下不这么对你说吗?”蓁蓁奇道。
溶溶摇头。
刘祯才不会说这种话呢,从前的他整日跟她说不上几句话,如今倒是爱说话,可说的都是气人的话,不会说这样的软和话哄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