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修盛了一勺煲好的鸡汤,放在嘴边吹了吹,示意苏棠来尝。他一手握着勺柄,另一只手护在下面,将鸡汤喂给苏棠:“我都可以,起得来吗?”
温暖鲜美的鸡汤入口,苏棠觉得整个身子都跟着暖和起来。她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子,伸手指了指锅里的鸡肉:“再尝块儿肉。”
陆言修用勺子挑起块没有骨头的鸡肉,就着汤吹了吹,喂给苏棠。
苏棠将肉吞下肚,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巴:“当然起得来,到时候你可别赖床。”
两人把菜端上桌,苏棠去院子里将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桃酥逮了回来。
他一双小爪子已经脏脏的了,裤腿还蹭着泥巴,可依旧咧嘴笑得开心,像个快乐的小傻子。
苏棠带他从浴室洗手出来,回屋换了一身睡衣。睡衣是只绿色的小恐龙,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她怕小桃酥着凉,给他套上羽绒服,只露一条长长的尾巴在外面。
陆言修看着小桃酥拖着一条绿油油的尾巴,左摇右摆地晃了出来,逗他:“小桃酥长尾巴了?”
小桃酥往板凳上一坐,尾巴搁在屁股下面也不觉得难受,自豪地朝陆言修扬扬下巴:“超酷的!”
陆言修抿嘴轻笑,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屋里洒满了橙黄色的暖光,照出窗棂上摇摆的树影,光影掩映。
一顿饭吃得暖融融的。小桃酥就连平时不爱吃的青菜都多吃了好几口,米饭也吃得一粒不剩。
苏棠夸他听话,小桃酥摸着油嘟嘟的嘴巴,话都说不利落了:“爸爸做的好吃!特别好吃!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比姥姥做的也好吃~”
苏棠翻了个白眼。有饭吃就不错了,这小孩儿怎么要求那么高。
苏棠伸手帮他抹掉嘴角的饭粒,有些好奇道:“你为什么就管他叫爸爸呀?”
听她这么问,小桃酥嘿嘿笑了起来。他转头盯着陆言修,笑容越发腼腆害羞。他把脑袋往桌沿一靠,目不转睛地看着陆言修,声音奶里奶气的:“就是爸爸呀~”
苏棠好笑地问他:“你知道‘爸爸’是什么意思吗?”
小桃酥小嘴一嘟,像只小河豚:“我知道!”
“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大家都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姥姥是妈妈的妈妈,姥爷是妈妈的爸爸,你是我的妈妈,他是我的爸爸!”小桃酥像是在说绕口令似的,差点把自己绕糊涂了。
苏棠被他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得笑到岔气,伏在桌子上半天没缓过来。
没有外人,苏棠说话也不再藏着掖着,她问陆言修:“这孩子的智商是不是遗传你的?”
陆言修也在看小桃酥,慢条斯理地答道:“傻乎乎的,一看就随你。”
苏棠急了,伸腿踹了他一脚:“你说谁傻呢。”
小桃酥也很生气,一本正经地朝陆言修道:“爸爸,我不傻!”
俩人瞪圆眼睛的模样如出一辙。
陆言修笑了,把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两人一人一半递了过去,转而低头和小桃酥说:“小桃酥不傻,妈妈傻。”
小桃酥接过橘子,转头看向苏棠,而后认真地点了点头:“妈妈傻。”
“……”苏棠气结。
晚上吃完饭,苏棠想出去消食。结果一出门,冷风吹过,连院子门还没到她就打退堂鼓了。
小桃酥牵着苏棠的手,激动地指着天空:“妈妈!你看!”
天上星光萤萤,满天繁星。
他们也不出去了,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星星。
秋千宽敞,刚好够两个人坐。苏棠把小桃酥抱在怀里,三个人挤在一起,还挺暖和的。
苏棠转头看陆言修:“我觉得咱们仨都傻,大冬天坐外面吹冷风。”
陆言修抿起笑意,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更暖和了些。
苏棠也没躲,顺势将头搭在他的肩上,扬着脑袋看天上的星星。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帧一帧跳得很慢。秋千在寒风里轻微摇晃,吱呀作响。
不同于都市里的夜晚,夜色浓稠苍穹高阔;山里的夜晚浸着清冷的寒意,天空中却布满星辰。像是有人将一把碎钻洒在了夜幕上似的,萤萤点点,璀璨无垠。
陆言修在给小桃酥讲天文知识,还给他指天上的星座,这儿是猎户座,那儿是大犬座,小桃酥听得痴迷。
苏棠倒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一堆星子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哪儿分得清谁是谁。
第26章 二十六块小桃酥
早上六点,陆言修叫苏棠和小桃酥起床。苏棠痛不欲生,在这个寒冷的早晨,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才是最幸福的事情。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提议去看日出的!
哦,是她。
她哭丧着脸坐起身,陆言修已经穿戴整齐,帮他们拉开窗帘。
窗外还是一片昏暗,偶能听到点点虫鸣。
苏棠脑袋混沌,揉揉眼睛,看到陆言修把小桃酥抱了起来,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让他抱自己起床。
陆言修顿了一下,压低声线:“睡糊涂了?”
苏棠这才清醒一些,尴尬地收回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苏棠起身洗漱,穿戴整齐后出了门。她把小桃酥裹成了个小粽子,小桃酥还没睡醒,表情恹恹的,趴在陆言修怀里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又补了一觉。
两人沿着蜿蜒的、混着雪水的泥泞小路往上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那处当地人说的观景台。
这里本就不是旅游胜地,所谓的观景台也不过是个宽敞的泥土地,简单地用栏杆挡在外围,防止行人从崖边跌落下去。天气又冷,除了他们三个,根本没有游客到这里来。
但正因为这样,这片观景台倒像是他们专属的了似的。
小桃酥已经清醒,冷风将他白嫩的脸蛋吹成了酡红色。苏棠让陆言修把他放到地上,饶是他体力好,背着小桃酥爬了二十多分钟崎岖坎坷的山路,也有些吃力了。
小桃酥攀在栏杆上,苏棠在后面护着他,帮他揉着脸颊回暖。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太阳从云雾缭绕的远方探出一角,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托举着它,一点一点向上升起。渐渐的,太阳的整张脸探了出来,像个红彤彤的鸭蛋黄,向四周扩散着光亮,给天空上的云朵和远方的山峰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
冬天的日出总让人觉得太阳是挂着一层淡薄的冰霜的,饱和度并不高。随着天空微亮,耳边逐渐响起了鸟儿的啁啾。原本火辣辣的阳光此时也并不刺眼,反而亲切温暖。
这是小桃酥第一次看日出。看到太阳从云雾中升起的那一刻,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认真地盯着那个红彤彤的圆球。
“妈妈!你快看!它变成圆的了!”
小桃酥从仅有的词库中搜索着词汇形容眼前的壮观景象,可不管怎样,词汇都显得不够似的。于是他开始手舞足蹈,用这种方式表达心中的喜悦与激动。
苏棠也很开心,伸手刮了刮小桃酥的脸蛋儿。
等到太阳挂到正中间,两人还是没看够似的,恋恋不舍地望着它。苏棠问陆言修接下来什么安排,陆言修告诉她差不多该收拾收拾,中午往回走了。
听到回去,苏棠本能地怔了一下。
她从来没想过要回去这件事。他的话就像把她从梦境生硬地拽回到现实一样,让她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失落。
“那再看会儿吧。”苏棠单手支在栏杆上托着脑袋,出神地看着远方的景色。
她喜欢这片景象,喜欢这里无拘无束的生活。对于她来说,这里不仅仅是个游玩的地方,更像是逃避世俗的世外桃源。
不知过了多久,小桃酥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液体滴到他软软的头发上。他疑惑地抬起头,声音轻轻的还带着化不开的奶味:“妈妈,你哭了?”
苏棠咬了咬唇,伸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没有,妈妈没有。”
小桃酥眨眨眼,明明就有的啊。
陆言修有一瞬的慌乱。明明刚刚还笑得那么开心,怎么突然哭了?他帮苏棠擦掉眼泪,低声询问:“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苏棠再也绷不住了。她扑进他的怀里,肆意攫取着他怀里的温度,仿佛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似的。
她的声音隔着厚重的衣料,显得闷闷的。
她说,这样就好,就这样就好。
陆言修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脏就像被什么紧紧地攥住一般,窒息地疼。
-
回到住宿的院子后,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及刚刚发生的事情,好像只要不说,就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吃过午饭,苏棠将带来的东西打包收拾好。出门时,她回头看了眼小院,还是那样的古朴甚至有些简陋,可她真的很喜欢这里,舍不得走。
小桃酥似乎也不舍得,扒着羊圈的门看了半天,还悄咪咪地和小羊说了声:“我还会再回来的!”
——大概是他看《喜羊羊与灰太狼》时学到的台词。
回去的路上,小桃酥死活不要一个人坐在后面,让苏棠抱着自己坐前面。
苏棠不同意,最后答应坐在后面陪他,他才爬上车。
等他们下了山,苏棠把关了一天的手机重新启动。山里没信号,不仅不能上网,就连打电话都打不出去,她所幸关了机,省电。
刚连上4G流量,微信的提示音便接踵而至。苏棠大致扫了一眼,就看到林曼像是催命一样发来了几十条微信,质问她为什么联系不上。
啊,真不想回到现实啊。
陆言修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提示音,调侃她一句:“业务挺繁忙。”
苏棠正一本正经地给林曼回了一条【艺术需要时间和安静的空间沉淀。】
听他这么说,她不屑地怼了回去:“哪像你们当老板的,天天那么清闲。”
陆言修笑道:“你似乎对我的工作有很深的误解。”
苏棠当然知道他平时工作繁忙,只是单纯想怼他而已。林曼很快便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给苏棠,并且威胁她如果再敢玩消失,就给她行程里每天安排两个小时的健身房私教课。
苏棠最讨厌运动了,忙不迭地给林曼回了个自制的“曼姐V5”的表情包,并且复述了一遍林曼交代给她的事情,这才逃过一劫。
退了和林曼的聊天界面,苏棠翻了翻其他人发来的消息,就在这时,贺祁的名字跳到了最上面,头像框处标了一个红色的小圆圈,里面是个数字1。
是条新的微信消息。
苏棠点了进去。
贺祁:【在忙吗?晚上请你去上次说的那家私厨吃饭。】
苏棠想了想,快速回道:【不了学长,改天约吧。】
看到苏棠一直拿着手机,小桃酥不乐意了:“妈妈!坐车不要看手机!”
凭什么她不允许他在车上看动画片,自己却抱着手机玩个不停!
“好好好,妈妈不看。”苏棠给贺祁回完微信,乖乖地将手机收了起来。以至于贺祁后一条微信她并没有看到——
【我已经快到你家楼下了,一会儿见。】
一路上苏棠没再看手机。她和小桃酥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了起来,偶尔陆言修也会插上几句,场面十分地和谐。
道路通畅,一个半小时后就到了苏棠他们家小区楼下。
陆言修将车停到苏棠家楼下,苏棠一边帮小桃酥解开安全带,一边和陆言修开玩笑:“谢谢师傅。”
陆言修透过后视镜瞄了她一眼,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夹在两指间:“不客气,打表100块,现金还是扫码?”
苏棠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手上却迟迟打不开小桃酥安全座椅的带子:“你这个怎么弄?我打不开。”
“别动,我来。”陆言修将烟扔到仪表板上方,下车去帮小桃酥解安全带。他从车后方绕道另一侧的车门处,余光打量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待看清后,他眯了眯眼,随即冷冷地扬起唇。
苏棠还是没打开安全带,有些着急地催他:“你干嘛呢?快来帮我一下。”
陆言修打开车门,低头帮小桃酥弄带子。
“有人来找你。”
苏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语调凉飕飕的。
苏棠疑惑:“谁?”
“自己下车看。”
苏棠茫然不解,拽着包包下了车,很快便看到不远处立着的贺祁。
“……”
贺祁显然也看到了两人,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半晌,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陆总,好巧。”
陆言修冷着一张脸,微微含颌,算是打过招呼了。
他帮小桃酥解开安全带,小桃酥从束缚中解脱出来,愉快地跳下车。看到贺祁后,他困惑地眨眨眼:“咦?贺叔叔,你怎么来啦?”
贺祁俯下身与他平视,语气温柔耐心:“我来带你和妈妈去吃饭,好不好啊?”
小桃酥歪着头思考了许久,没有回他而是抬头去看一旁的苏棠。
苏棠此时无比尴尬,这场景微妙地如同大型出轨现场。
不对,眼前这两个男人严格来讲一个是她前男友,一个是她学长,和出轨有半毛线的关系啊。
可她看着陆言修满脸的不悦,总觉得莫名心虚。
见她迟迟不说话,陆言修凉薄地问了一句:“你要和他吃饭?”
“呃……”苏棠说去也不是,说不去也不是。
贺祁站起身,眼睛弯了起来,但他的表情里却看不出半点笑意:“你们两个在交往?”
陆言修沉着脸,警惕地盯着他,半晌后冷漠地说道:“没有。”
“既然这样,”贺祁笑容深了几分,懒散从容,“我们公平竞争。”
第27章 二十七块小桃酥
自从那天的不欢而散,苏棠几次婉拒了贺祁的邀请。
不过她一半是有意为之,另一半也是因为年底太忙,实在没有私人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