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安娴最是见不惯这等作贱自个儿,毫无尊严的人,此时看到王大头的卑微,就如同看到了在齐荀面前的自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懂吗?动不动就跪,你的骨气呢?做人不能如此卑微,要活出自己的气势,风格来.......”
整个驿站接待官员这些年,就没有见过像安娴这般难伺候的人,醉酒的人见了多了,就没见过这样高谈阔论,拉着人一边骂,一边谈人生的。
苦了王大头跪着起来,起来又跪着十几个来回,就差没哭出声来,期间王大头也曾几次求救地看向齐荀,指望他能拉着夫人早些去歇息,但一碰到齐荀冷漠的眼神,却又心甘情愿被安娴数落,不敢多说一句。
直到安娴口干舌燥自个儿不想再搭理王大头了,才抱住齐荀的脖子,“这人太没意思,你同我玩!”
王大头送菩萨一般的将俩人送到了厢房,出来时两腿都在打颤,不过心头再也没将俩人猜成是太子、太子妃,应是哪个王爷家里的郡王可能性大些。
传闻中的太子,性子孤僻,不喜女色,今日那位夫人不但爬到了他身上,嘴里说的话更是大逆不道,那人也没见有什么反应。
最明显的是,陈国公主素来以美貌,知书达理,温柔婉约而闻名,今日那女子容貌确实绝色,可行为举止却是两个极端。
什么人活着就该崇尚自由......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了,他还是躲远些的好。
安娴酒劲正上头,训斥王大头训到最后,看到他不但没有振作,还愈发卑微起来,觉的没意思了才放过了他,放过了王大头,安娴的心思就打在了齐荀身上,换作往日,谁有那个胆子敢去捏齐荀的脸。
这回,安娴不但捏了,还用小嘴儿亲了一回,“我偷偷告诉你,我早就想捏你了,就想看看这么好看的脸,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你应该多笑笑,但,笑多了也不行,没有威力,不酷!别人看到也就不怕了。”
“你怕吗?”齐荀看着安娴正往自己腰上攀缠的双腿,脸色瞬间紧绷,较着劲扯住她的脚不然她上来,眼神里的警告溢出,全然没了在楼下的淡定从容。
“怕啊。”安娴上不去,干脆整个人往前扑,“怕你杀了我,怕你不要我......”
“我怕苦怕累,怕没人疼,怕见不到父母,见不到哥哥,如今我就只剩下你了,你要好好保护我......”
安娴靠在齐荀怀里,撒娇的语气透过几层锦缎,直敲进了他心里,如此近距离的听她说,她需要他的保护,一股自豪的暖意从心口蔓延,齐荀没再去掰开她的手指,脸上撑起的冷硬也一点点的慢慢消失,一低头便看到了她一头的青丝,没有了金叉的装饰,毛茸茸的一小脑袋蹭在自己跟前,竟然瞧出来了几分可爱出来。
“睡觉。”沉了一晚上的脸,总算柔和了些,不理会安娴的手忙脚乱,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既然怕,那就别做让他生气的事情。
吴国太子。
齐荀寻着脑海里微薄的一丝记性,回忆了一番吴国太子的模样之后,依旧坚信,自己无论哪一方面都比他好。
就那个心性还未成熟的小毛孩,有何等魅力需要让她记在心里?想不明白,为何她会喜欢他。
安娴被齐荀抱到床上,并没有听他的话乖乖的睡觉,翻了个身,从身后又圈住了齐荀的腰,“我睡不着,要不,咱俩来谈谈理想怎么样?”
齐荀微微愣神,黑漆漆的深眸回头紧盯着她。
理想,何为理想?
“要不我先说吧?”安娴见齐荀没再挣脱,人又往齐荀身侧挪了挪,自顾自的说上了,“我从小的梦想有好多,但后来我发现,那些都算不上梦想,基本上头一天许的愿望,第二天就能实现。”
“我家有很多钱,数不清的那种,想要什么只要是市面上有的,都能买回来,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无聊?”
齐荀瞥了她一眼,没回应,陈国皇帝有钱倒是没错,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堆成了金山,这点他相信。
“但我告诉你,一点都不无聊!”安娴起了劲,突然就将身子支撑起来,醉红的脸蛋放在了齐荀的视线里,“就算是无聊,我也不嫌弃,真的一点都不嫌弃。”
“多幸福的日子啊,你说,我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去羡慕人家都有难以实现的梦想,结果好了,这一羡慕,就果真羡慕到自己身上来了,如今才知道滋味太苦,可能怎么办,又没有后悔药吃......”
“是什么?”齐荀眼睛微微倾斜,瞧着她微皱的眉目,想问她那个不能实现的梦想是什么。
但安娴明摆着是只顾自己说,也没想过要谁来回应她,齐荀一出声,安娴的注意力转到了他身上,手指头在齐荀的腰侧戳了戳,突然问道,“你给我说说呗,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安娴仰着脑袋盯着齐荀光洁的下颚,亮晶晶地眼睛看的认认真真,嘴角的笑容洋溢地刚刚好,没有过分的夸张和特意的献媚,整张脸就只是单纯的期盼。
齐荀陷进了明亮的瞳孔之中,一时忘记了跟前这个女人是喝多了正在耍酒疯,轻启薄唇,鬼使神差地回答道,“打仗。”
这辈子除了打仗,他也没想过旁的事情。
“打仗怎能算做愿望,愿望是你打仗之后想得到的那个东西,才叫愿望。”安娴较了真,忙着纠正。
“天下统一。”
安娴愣了愣,顿了一瞬,才伸出手在齐荀的肩膀上,拍了拍,“哥们,有理想是对的,有总比没好,祝你好运。”
齐荀:“......”
“你刚才称孤为什么?”
齐荀过了还一阵,才反应过来,安娴叫了他一声什么,这些年他见过的女人是少,但也敢保证,没有那个女人能有她这份胆大妄为的胆子。
哥们?她心里将他当成了兄弟?
齐荀胸口又开始起伏,咬着呀问完,见躺在她身侧的人半晌都没有动静,才垂目去看她。
然而看到的却是一张睡颜,一腔怒气,也在瞧见安娴恬静的小脸之后,开始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先前几次,他也曾近距离地瞧过安娴的脸,但都没机会如眼下这般看的明目张胆。
闭着眼睛的安娴,似乎比睁眼时多了几分乖巧,陶瓷一般的肌肤染了酒后的红潮,均匀的呼吸,带出了淡淡地酒气,却没有压过她身上的暗香,齐荀的指头轻轻触上安娴的脸蛋,一股温热从指尖蔓延,放佛安娴身上那份滚烫也传染到了他身上。
齐荀并非是迟钝之人,对自己的感受也很清楚,他对安娴,似乎确实是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也许从自己将她视为太子妃起,无形中就给了她特殊,至于为何会选了她做自己的太子妃,除了陈国公主的名声之外,其实,那日在陈国大殿上,他对安娴,也是看对了眼的。
他喜欢她脸上的朝气,和她看着他时的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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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自己身上的阴冷之气太重,或许潜意识里,就需要这样一位周身朝气蓬勃的人来平衡。
齐荀将安娴的脑袋放在枕头,手上的动作已是有史以来最轻的一次,挨着她的身侧躺下,黑色的眸子盯了一会幔帐顶才缓缓地闭上,屋内桌上的一盏油灯,也在他闭眼的瞬间熄灭。
黄昏开始落的毛毛细雨,到了半夜,已经成了漂泊大雨,后厢房的那处,刘峰青几人回到房里,又继续喝了一轮,等到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是个个烂醉如泥。
厢房的楼道就一盏昏黄的灯,在一片雨雾中微微摇曳,模糊不清的光线,不熟路的人根本摸不到楼道的位置,王大头站在楼下的柱子后,一直盯着上房屋里的那抹光亮,见其终于熄灭了之后才从一排长廊穿过,到了后厢房的位置。
刘峰青说的没错,谁又会只选一条路,在道里混久了,没几个隐藏的身份,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
走私贩卖的生意也只不过是闲来无事,做的一个幌子,钱财谁又会嫌多,刘峰青在朝中的人是许国梁,而他王大头也并非孤身一身没有依靠,在当年建立驿站的时候,就已经是林家人。
承林家庇佑潇洒过活了十余载,如今林家人的吩咐到了,就算是豁出去了命,他也得照办,这都是当初在择主的时候已经做好的选择。
王大头的身影在廊下无声的穿梭,在后厢房的几个屋内走了一圈之后,又悄无声息地回了前院。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清晨才停了下来,安娴是被楼下的一阵动静吵醒的,从床上爬起来,眼皮子还有些沉重,脑子里对于昨儿的事情忘了大半。
记得的只有自己训斥王大头的那一段,后来是怎么睡着的,片段太过于模糊,完全连贯不起来,醒来时,床上就只剩她一人,就连昨夜齐荀是不是睡在自己身旁,她都不确定。
“醒了就起来。”安娴磨蹭的这一阵,齐荀已经衣衫整齐地坐在床前的一把木制椅子上,眸子里的目光不加任何掩饰的瞅了她。
“殿,殿下。”安娴一看到齐荀,心头就莫名地慌,昨夜是自个儿擅作主张喝了那杯酒,之后的酒态必定是难看的,光是脑子里记得的王大头那一段,就足够让她抬不起头来。
也不知有没有对祖宗做些什么。
还有吴国太子的那件事情,齐荀到底有没有当真。
“洗簌会吗?”齐荀从椅子上起身,缓缓地朝安娴走去,语气平和,并没有安娴想象中的阴沉,平淡的态度似乎昨夜在楼下什么都没发生。
“会,会。”安娴乖巧地点头,带了一脸甜笑,瞧见齐荀过来,眼睛里透着心虚,几经闪烁,不敢去看他。
“那就好。”齐荀在安娴地床沿前止步,难得多见地如此多话。
屋子里的水,驿站的人一早就备好了,面盆就搁在齐荀身后的架子上,安娴蹭了床前的绣花鞋,刚站起身来,就被往前又移了一步的齐荀,逼的跌了回去。
“还有,如今在外,往后记得叫我夫君。”
齐荀的唇线微微上扬,脸凑到了安娴的耳畔,温热的气息让安娴加快了心跳,面上一股燥热,立马变成了虾色。
“夫,夫君。”安娴磕磕碰碰地念叨了一声,全身都不自在,半晌,齐荀的身子才直了起来,眸子在安娴醉红的脸上扫了一眼,嘴角的梨涡显露的明显。
“半柱香,我去下面等你。”
等到齐荀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安娴才回过神,但依旧是心神未定,越发的坚定自己昨晚一定是对祖宗做了什么,今日起来才会如此反常。
一反常态,必会生妖。
安娴急急忙忙地洗了一把脸,没再去估计自己的形象,横竖除了一身素衣,两袖空空,也没什么可以让自己好好收拾的,可不能让祖宗多等。
也就眨眼的功夫,安娴下楼时,就遇上了大场面,楼下的桌椅大都被砸的满地狼藉,五大三粗的六人正围在齐荀的身旁,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一点就能着。
清晨将安娴吵醒的那阵动静,也是跟前六人闹出来的,昨儿夜里歇的好好的,一堆人喝的尽兴,谁知道早上一起来,除了刘峰青之外,其余几人都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了。
成了十足的哑巴。
六人坚持自己的说法,是在驿站内被人下毒毒成了哑巴,而与六人有过节的只有昨夜在楼下遇到的安娴和齐荀。
齐荀适才一下来,就被六人团团围住,要他给大家一个说法,刘峰青的刀横在胸前,尽管齐荀身上的气势让他恐慌,但身后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可能就此罢休。
倘若今日认了怂,今日他还如何混下去。
“若是我底下的兄弟有得罪之处,大人尽可以明说,不至于用这种阴损的手段来报复,今日在做的各位做个见证,并非我刘某成心要与这位大人过不去,实属他欺人太甚,我五个兄弟一夜之间都被毒哑,今日你不给个说法,往后我等朝廷命官又该如何立足。”
刘峰青断定了就是齐荀做的手脚,身份不简单又能如何?宫中他也有靠山,他是许大人的部下,奉旨前去评定□□,敢谋害朝廷命官的,就是阻碍圣旨。
底气一上来,怒气就烧红了刘峰青的眼,今日不管这人是谁,他刘峰青还偏生就惹上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当真的商户,仗着朝中卫将军的名头来这里耀武扬威罢了。
但就算是卫将军的亲属友人,他也不惧!
“我说了,不是我。”齐荀的声音很平淡,清冷的目光,落在人身上,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慌。
能让他与这等人磨嘴皮子,不过也是不想事情闹大,暴露了自个儿的身份。
安娴从未见过齐荀动武,在陈国时,他一身简单的蓝色布衣,干净文儒,回到齐国,他是太子,冷漠淡然一身尊贵,双手几乎都是用来拿竹简与奏折的,从未见到他拿过刀剑。
今日算是安娴开了眼,刘峰青手里的大刀基本上就没耍几下,就被一剑挑在了十步开外,齐荀手里的剑尖从刘峰青的肩头划过,奈何刘峰青一身铁甲还是被刺破,瞬间鲜血染了他半边手臂。
这一招之后,屋内的几人开始动起了真格,刘峰青为首的六人几乎是咬牙切齿。
安娴吓的腿软。
这就跟在街道巷子里看到流氓打架是一个感受,除了害怕就是想躲地远远的,可那一堆人里面齐荀还在,她又不可能躲。
最后安娴只能抱着头蹲在楼道口子上,眼睛从露出的五指逢里惊慌地看着齐荀,恨那一群人怎就不长眼睛,识不清人,这一架打完,在场的今后还能有活路吗。
偏生那群人还打上了瘾,一个转眼,蹲在楼梯上的安娴就被人盯上了,毒成哑巴的其中一人,举刀支支吾吾地一阵叫嚣,眼珠子泛红,凶神恶煞地奔向了安娴。
安娴惊恐地连连后退,却发现身后楼梯口处,王大头正抱着被褥呆愣愣地堵在了那里。
王大头嘴里倒是叫了一句小心,可仿佛是被吓傻了一般,脚步并没有及时挪开。
安娴惊慌的一回头,眼瞧着哑巴的刀要落到安娴的身上了,也就一瞬,明晃晃地一把剑从安娴眼前飞过,直插进了对方胸口,鲜血溅到了安娴一脸,那一刻安娴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一块儿丢了,等到安娴木纳地转过头,无助地想要同齐荀寻求几分安慰,却见齐荀淡定从容地撩起一边衣角扎进了腰间,朝她走来的脚步缓慢,一点没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