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依恋——韩大宝
时间:2019-09-17 07:35:13

第13章 
  从Z城出发,上高速走三个小时就到了青溪镇。
  秦丞的旅行计划里没有这一站,只有辛月和易宣在这里下了车。
  詹清芮想跟着他们一起,被秦丞揪着衣领拎回来。
  他趴在车窗上,笑眯眯对易宣挥手:“宣哥拜拜,明儿我们再来接你!”
  易宣懒得搭理他,接过辛月手上的旅行袋,头也不回地走。
  比起Z城,青溪镇又小又破。
  暑假还没正式开始,街上来来往往的大多是皮肤黝黑的老年人,小孩和青年人不多见。偶尔有几个打扮过时且夸张的年轻人路过,看见辛月,他们都要驻足回头看两眼。
  易宣神色阴沉地挡在辛月身前,帮她挡太阳,也挡掉那些人的视线。
  青溪镇是辛月的老家,但辛月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很少。辛达还在的时候每隔两三年会带她回来祭祖,每次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一天。
  真正对这个镇子熟悉起来,是三年前帮易鸿德一家找房子的时候。
  这镇子太小,没有出租车,两人在路边拦了电辆三轮。骑三轮的是个老汉,问了他们的目的地,他伸出五根手指头,“两个人五十。”
  辛月没跟他还价,利落地跳上车,盘腿坐下,又对易宣招招手:“快上来。”
  这种电三轮没有空调,甚至没有遮阳棚,太阳从头顶洒下来,晒得人都要化了。这车可能是快没电了,速度提不起来,没有风,更热。
  易宣从旅行袋里翻出来一条浴巾,他把浴巾打开,一半摊在手臂上,挡在辛月头顶,一半垂下来,当成扇子,给辛月扇风。
  辛月怕热,他也是。
  才没晒一会儿,他已经被热得一头汗。漆黑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柔软的光,额前的发被汗打湿成一缕缕的,有点狼狈。
  见易宣的脸都被晒得有点红了,辛月摘下自己的帽子盖在他头上,说:“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在今天出发之前,辛月一个字都没有提要来青溪镇的事情,易宣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直到看见青溪镇养老院的大门,他才终于有了些头绪。
  下车时辛月给了老汉一百,老汉没钱找,辛月摆手说不用找了。
  日头太毒,辛月给了钱就拉着易宣往养老院里跑。
  三点半,是养老院里的下午茶时间。
  食堂里,易爷爷坐在轮椅上,护工坐在旁边正给他喂苹果。很粉很软的苹果,易爷爷自己不会咬,护工就用小勺一点点刮着往他嘴里送。
  是易爷爷先发现的辛月。看见辛月,他抿紧嘴不肯吃苹果,眼睛一直往她的方向看。
  护工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辛月,连忙起身,惊喜的表情看起来跟辛月很熟的,“辛月小姐!你怎么这个时候会过来?”
  “正好有时间,我来看看易爷爷。”辛月走过去蹲在易爷爷身边,笑晏晏地:“易爷爷,我是辛月。”
  看见她,易爷爷呆滞的眼神明显变了变,嘴角扯开的弧度僵硬得有些诡异。
  见他认得自己,辛月很高兴,“易爷爷,今天认得我是不是?”
  易爷爷的下巴很轻很轻地点了点。
  护工见状笑着说:“每次你来啊,老爷子的状态都很好。”
  “易爷爷,今天还有一个人来看你啦。”
  辛月回头,易宣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他面朝着他们的方向,压低的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辛月看不清他的表情。
  待护工喂了半个苹果,辛月自己推着老爷子回了病房。
  这镇上的养老院条件一般,多数都是几个老人挤在同一间病房,像易爷爷这样单独住一间的很少。
  病房里绿白相间的墙边有些斑驳掉漆,旧旧的吊扇在头顶悠悠地转,搅动着房间内的空气,带来一些凉风。
  易宣倚在窗台上,他冷然地看着辛月给易爷爷喂水,忽然出声:“他还没死。”
  辛月手上一顿,轻道:“当年我把你带回去,把易爷爷安顿在这里,本来也以为易爷爷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一晃三年就过去了。”
  当年易宣被带回易家的时候正是易鸿德出事的时候,偌大的易家别墅,只有这个不会动不会说话的易老爷子陪着他。再没过多久,别墅没了,易宣一天福都没有享过,就跟着易鸿德逃难似的到了青溪镇边上的村子里。
  江美走的时候给辛月的钱很少,辛月挪了自己一部分的生活费才把易爷爷安顿在这里,不仅给他安排了单人病房,还给他请了护工。
  这三年里,一开始辛月自己的生活也过得很难,除了要养活自己和易宣,这里的费用也不少。江美留下的那些钱,连一个季度都撑不过去。她只能勒紧裤腰带,自己出去兼职打工。后来经济上稍微有了点起色,她每隔三个月就会来这里看一次易爷爷,陪他说说话,看他状态好不好。
  “这两年,易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辛月声音淡淡的。
  易宣拧着眉头听完,沉声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了又能怎么样?”辛月抬眸望着他,“你还在上学,你能做什么?”
  易宣沉默。
  三年,他甚至已经忘了还有个易老爷子的存在。比起三年前,老爷子苍老了许多,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油尽灯枯之相尽显。
  他不认得易宣,回到病房之后没多久,竟也不认得辛月了。
  看着两个陌生人坐在床头,他显得很烦躁。
  辛月这时唤来护工黄阿姨照顾他休息,她和易宣站在走廊里。
  这个时节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来的时候还是烈日当空,这会儿却阴云密布,雷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很沉闷。
  走廊的窗户不能完全打开,辛月推到极限也只露出巴掌宽的缝隙,大雨前的风吹在人脸上,温热黏腻。
  “我想把易爷爷接到城里。”辛月将脸颊边的发丝挽到耳后,脸庞素净,眼眸清澈。
  “前两年没能力,现在易爷爷还在,我想我们应该让他能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她侧头望着易宣,声音很轻。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易宣问。
  辛月淡笑:“你说呢。”
  走廊里很安静,闷热的风吹拂在两人之间。
  易宣很深地凝望着辛月的双眸,试图从那里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半晌,他将手里的棒球帽盖在辛月头上。
  “随你。”
  从养老院出来,已经开始下小雨了。
  大门口,送他们来的那个老汉竟还在。
  见他们跑出来,老汉扔了手上的烟头,转动钥匙,对他们招招手:“上来。”
  青溪镇不是什么旅游景点,镇上的旅馆不多,老汉将他们送到最近的旅馆用了二十分钟。
  接近五点,雷声更近了,雨点也更大,黑压压的天色预示着一场倾盆大雨即将降临。
  下了车,辛月怕一会儿雨下的太大,她让老汉等这一阵雨过了再走。
  老汉却摇摇头,“给你送到地方了,我走了。”
  老汉骑着电三轮,那倔强的背影莫名地像一个人。
  易宣开好房间,走过来拿行李的时候见辛月在笑,他问:“你笑什么?”
  辛月摇头:“没什么。”
  尽管辛月叮嘱过要开两间房,旅馆老板也表示空房很多,但他仍然只开了一间房,并且不给辛月任何质问和怀疑的机会。
  他带她进门,指着门栓旁边坑坑洼洼的痕迹说:“这里晚上不安全。”
  他说话的语气很正经,好像一点都没有私心。
  关上门,看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易宣再次主动表态:“我睡地上。”
  辛月回头看了眼面上没有任何异常的易宣,又看了眼脏兮兮的木地板:“这地上哪能睡人?”
  “那你让我上床。”
  “……”辛月垂眸,“这有两床被子,我给你打地铺,将就一晚上。”
  一直到暴雨降临,浴室里传来潺潺水声,易宣终于开始觉得秦丞这个旅行的计划还不错。
  乡镇的旅馆条件不能奢求有多好,有一台能正常运行的空调已经实属不易。
  两人一整天都没有吃饭,窗外大雨滂沱,易宣到楼下拿了两桶泡面上楼。
  辛月烧了两壶水,第一道水消毒,第二道水才拿来泡面。
  房间里的温度慢慢降下来,泡面的香气隐隐约约地飘散在房间里。
  易宣靠在床头,面对着电视。老式的电视机很笨重,因为下雨,信号时断时续,电视画面一闪一闪。
  他的视线一直定格在电视柜旁边那道清丽的背影上。
  刚洗完澡,辛月头发还是湿的,发梢滴着水,坐在空调的出风口下有点冷。
  她等着面泡好,缩了缩肩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多时,带着她熟悉香味的毛巾盖在她的头顶。
  易宣周身气息微凉,他一手撑着电视柜边缘,一手撑着墙壁,辛月被圈在他胸前。
  辛月抬眸,他正垂眼望下来。
  “还没好么?”
  他这样问,可手边的泡面他连一眼都没有看。
  那双带着阴沉雾气的眸子里,印的只有她一个。
  “我好饿。”
  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宣哥高兴了,明天就得让他不高兴。(我今天智齿疼到打滚,本来今天就不想让他开心着过的……(易宣:你说什么?
  咳咳,那什么,感谢阅读!
 
 
第14章 
  雨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旅馆的木架床很硬,粗劣的床品很扎人,枕头和被褥都透着一股霉味。
  辛月给自己和易宣的枕头上铺了从家里带的干净的枕巾,两床被子都给易宣垫在身下,她和易宣身上分别盖着各自的衣服。
  已经半夜了,辛月睡不着。
  墙角的空调呜呜往外吐着冷气,房里凉快,安静。
  床下的易宣偶尔翻身,屋外还有脚步来来去去,交谈、咳嗽、开门、关门。
  辛月失眠的时候总是很安静,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努力尝试入睡,却仍旧无意识地听着房间内外所有细小的响动。
  在易宣以为她睡着,扶着床沿准备翻上来的时候,她听见了。
  “躺好。”
  易宣唇角微抿。
  衣料和身下的被褥摩擦出一阵细小的声响,他躺好了。
  “我睡不着。”
  “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那你怎么还没睡着?”
  “……”
  床上的人没了声息。
  易宣再次试图起身。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快睡。”
  娇软的女声带着点不悦,易宣弯了唇角。
  他抬手摸到空调的遥控器,将温度调高,躺好准备睡觉。
  床头柜上的台灯光线洒下来,映得他脸上的笑模糊又柔软。
  大雨下了一夜,屋内的灯也亮了一夜。
  到快天亮的时候,辛月迷迷糊糊地睡着。
  半梦半醒之间,她突然听见房门有响动,很轻。
  易宣也听见了,他拍了拍床沿,沉声道:“没事,你睡,我去看看。”
  他话音一落,门又响了一下。
  易宣起身查看,门外的走廊寂静非常,除了雨声和风声,再没别的动静。
  “是风吹的。”
  他确认了门锁,转头回来的时候见辛月在床上把自己缩成一团,话音一顿。
  这才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重新陷入了睡眠。
  辛月的睡颜恬静,侧脸柔软,卷翘的睫毛不时颤动,好像是在做梦。
  易宣弯腰捡起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上床,轻轻从后面将她抱住。
  她很瘦,又缩着肩膀,他毫不费力地就将她完全包容在怀里。
  她发间的香气很淡,清清幽幽。发丝贴在他脸上,搔得他心里发痒。
  怀里的女人其实很傻,傻到让他的心也跟着变软。
  易宣的成长坏境没有教过他什么是风花雪月,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所谓的感情和浪漫都是那些人吃饱了饭没事干,而他连饭都吃不饱。
  直到那个夜晚,辛月拖着他滚下铁轨,她眼中的恐惧和担忧犹如一簇细小的白光,点亮了他心中黑暗。
  他突然明白,感情是一种本能。
  他本能地想要占有辛月。
  一如现在。
  细密的吻落在辛月脸侧,她柔软的唇让他不想离开。
  他不想吵醒她。
  他本能地想要留住这一刻,想让她就这样乖乖地睡在他怀里一辈子。
  她给了他新生,就注定要伴他到老。
  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月亮。
  临近中午雨才停,太阳藏在云层后面,不见踪影,但仍旧热力十足。
  昨天秦丞一行人在山上露营,山路因为大雨变得泥泞难行,本来说早上就能到这边,结果一直拖到下午才来电话。
  辛月给易宣收拾好了东西,准备送他下楼的时候转头却见他双手抱胸站在门边,脸色阴沉得就差把“不爽”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干嘛瞪我?”辛月失笑,“过来拎东西呀。”
  易宣松开双手,但仍不动:“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呀。”他脸色实在太臭了,辛月看不下去,干脆自己拎着他的旅行袋将他推出门去。
  “我是送你去玩,你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我。”辛月推着他下楼,他不情不愿,她使了好大劲才推动。
  但才下一级台阶易宣就不肯再配合了。
  他猛地转身,辛月猝不及防,推着他的手一时没能收回来,整个人直直地往下栽去。
  落空感出现又消失,整个过程可能不足0.3秒。
  辛月挂住易宣的脖子,他的手掐着她的腰。
  蓦地,昨晚梦中恍惚感受到的温柔缱绻忽而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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