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不想去玩你也不用跳楼。”
辛月失神,“什、什么?”
易宣收紧手臂,感受她的软腰在他手臂中渐渐曲折出一个弧度,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够交换彼此的呼吸。
他沉声:“我说,我去玩可以,你也得去。”
他的目光变得深沉,左眸中蒙着的那层雾似乎更浓了一些。
辛月一惊,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你眼里血丝好重,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最近还有头痛吗?等你玩回来我再带你去一趟医院。”
脸边的小手掌心微凉,指腹柔软。
易宣不自觉地偏了偏脸,在她手心里蹭了两下。
辛月愣住,随即收回手,推开他站好,“不要撒娇。”
软香的身体离开了,易宣将她的不自然看在眼里,冷道:“现在就去。”
“去哪?”
“医院。”
辛月眸中显出忧虑:“是不舒服是不是?怪我不好,昨天应该让你早点休息。”
易宣跟着皱眉:“我不想一个人跟他们去旅游。”
他这样说表示他不是真的有事。
辛月冷静下来,好声好气跟他解释:“我还有别的事,我给易爷爷看了两所疗养院,转院得由我去办,所以不能陪你去。”
“那我等你办完。”
“你听话好不好?”辛月语调放软。
“你可以等我,但是秦丞的车就在下面,他们怎么等我?你乖,好好去玩,如果我事情办得顺利,你们还在这附近,我就来找你们,可以吗?”她把旅行袋交给易宣,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眉眼柔和。
易宣望着她,眉头展开了些,但仍然不说话。
秦丞的车在旅馆大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因为等的人是易宣,车上的人没一个敢有脾气。
易宣被辛月拉着手带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模样像个在跟家长赌气不肯去上幼儿园的小朋友。
虽然他脸色很臭,但秦丞和黎天浩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辛月送他上车,她停在车下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对秦丞说:“天浩,你得好好照顾我们家易宣。还有秦丞,不许欺负他。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哦,知道吗?”
“知道!”秦丞和黎天浩异口同声,嬉皮笑脸,兴奋非常。
易宣一言不发地上了车。见他上来,穿着清凉的詹清芮满脸期待地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易宣,坐这里!”
易宣目不斜视,直往最后一排去。窗外是辛月笑盈盈的脸。
“月姐,那我们走啦!”
“嗯嗯,去吧!好好玩!”
“月姐拜拜!”
“拜拜!”
小巴车缓慢起步,刚刚开始加速,辛月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晚上睡觉门要锁好,最好用椅子抵住。疗养院不用找太好的。早点来找我。”
简洁有力的易式发言,重点在最后一句。
辛月读完微信,脸上浮出点点笑意。
她正欲回消息,屏幕突然弹出来电显示,与此同时,汽车的喇叭声在身后响起。
辛月接起电话,笑意随之熄灭。
“我上去拿行李,你等我一会儿。”
邵凯的声音在电话听起来很沉厚:“好。”
辛月今年22岁,前十六年,她过得很肆意。
她有大把的金钱和自由,更有大把的青春和美丽任她挥霍。
十六岁前的辛月,比今天的詹清芮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一切在她十六岁生日的午夜戛然而止。
彼时的辛月在她的房间中酣睡,生日派对上摄取的酒精还未完全从她身体里消退。三层楼的别墅,警笛和破门而入的声音传到她房间的时候变得很模糊,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却不想这场梦彻底颠覆了她的人生,突然涌入门来的警察从家里带走了辛达。
邵凯带她到医院看望辛达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这一个月里,她被迫从大房子搬到了现在的小房子。
出事前,辛达买下了这套房子,登记在邵凯名下,逃过了财产清算,这才让辛月在出事之后不至于无家可归。
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又怎么能算家呢。
学校她不敢去,因为一去就会有很多人问她破产的滋味,问她经济纠纷案到底会不会被判死刑。
辛月不知道,她通通都不知道。
躺在病床上的辛达胡子拉碴,手脚不时会突然抽搐,不知道他几天没有洗澡,身上都已经发臭了。
看见辛月,辛达泪流满面。
他曾是那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帅大叔,辛月曾经多为他骄傲,现在就多心痛。
冠心病,脑卒中,医生跟她说了好多好多她听不懂的话。
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什么都不懂,就只会哭。
辛达住院的时候,辛月流了好多眼泪。
后来她发誓,她再也不要哭了。因为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
辛家出事,唯一还肯对他们伸出援手的只有易鸿德。
辛月记得易鸿德曾对她说,只要你爸爸还在,你的家就在。
她深以为然。
但很快,辛达不在了,她再也没有家了。
那段时间辛月实在过得太累了,她夜夜都守在辛达床边,累了就趴在他手边睡,辛达状态好的时候还会抬手摸摸她的头发。
而在他即将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毫无预兆的,他跳楼了。
医院二十三层的高楼,头朝下。
面目全非。
警察说是自杀。
辛月苦笑,辛达连上厕所都要被人搀扶着,医院天台上的栏杆连她一个好手好脚的人要翻过去都很吃力,他自己怎么跳楼?
邵凯说这事背后有人操控,辛月不傻,她看出来了。
但有什么用?她什么都做不了。
回城的路上,邵凯跟她说,易鸿德出事也是因为被人搞鬼。
她眼睛也不眨:“是詹。”
邵凯开着车,他侧目看向身边的辛月。
“你为什么要帮他?”
六年,他见证了辛月从漂亮肆意的大小姐变成脆弱无助的灰姑娘,当年那个缩在他怀里把自己哭晕过去的少女已经长成了如今这般坚韧聪慧的模样。
他很欣慰,但他更希望如果可以,她能一直像从前肆意快乐。
这六年,她的生活好不容易回归了正常与平静。承建的浑水,她何苦去淌?
她不说话,他又问一遍。
“你为什么要帮易宣?”
辛月的目光无波无澜。
“因为那个时候,我也想有人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来晚了!自罚三杯!吨吨吨!
今天的宣哥怎么肥四!明明是出去玩!怎么搞得好像被家长扭送去上学的小朋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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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秦丞的毕业旅行黄了。
罪魁祸首是易宣。
那天离开青溪镇,他说要在Z城附近再找个位置玩两天,顺便等等辛月。
秦丞一想,嗯,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同意。
但谁曾想他们在隔壁镇上的泄湖度假村玩了一个星期,他竟还不肯走。
眼见着这个不大的度假村都快被他们玩遍了,秦丞忍无可忍,撺掇着黎天浩和他一起去找易宣理论理论。
当两人找到他房间去的时候,却发现易宣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回去了。
罗彪送来的车就停在楼下了,他准备自己开车回去。
他突然说要走,秦丞想拦,但根本拦不住。
黎天浩问易宣是不是因为担心月姐,易宣顿了一下。
他从包里抽出一张卡扔给秦丞,说:“你们玩,我买单。”
易宣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得很潇洒。
留下自诩Z城第一富二代的秦丞捏着卡,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他是在给我钱吗?!”
黎天浩撇撇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给你的不是钱,是同情。”
秦丞:“???”
第二天一早,詹清芮发现易宣回去了,她也说要走。
不夸张地说,这一车十个人,里边至少有七个人都是冲着易宣来的。另外三个分别是易宣本人,秦丞和黎天浩。
没了易宣,其余的人对这次傻兮兮的毕业旅行都显得兴致缺缺。
詹清芮算是开了个头,剩下的一个个附和,最终连黎天浩都说既然这样那干脆大家一起回去算了。
秦丞能说什么呢?
望着自己满心欢喜租来的小巴车,他总算知道黎天浩为什么说易宣昨晚留下的那张卡是同情。这种哑巴吃黄连的苦,可不是值得同情嘛!
于是这辆曾肩负着“环游中国”重任的小巴车,在Z城外“环游”了十天后,载着一车昏昏欲睡的大小姐和公子哥,回城了。
易宣晚上出发,从泄湖度假村回城,一路要了将近三个半小时。
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他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罗彪派了人过来接车,他把钥匙扔给那人,自己步行进小区。
这个时间了,居民楼上只有少数人家还亮着灯。
易宣停在单元楼下,仰头看。
十二楼,左边数第三个窗户。
那是辛月的房间。
屋里没有点灯,窗口黑洞洞的。
视线再向上一些,月亮挂在天边。月光温柔,朦朦胧胧的。
唇角有淡淡的弧度,易宣回家的步伐变得轻快。
家里一片漆黑。
易宣进门,把包放在沙发上,径直走到辛月房间门口。
轻轻推开她的房门,没发出一点声响。
这间屋子里有辛月身上的香气,温甜,柔软,让他觉得舒心。
易宣不自觉地放轻脚步。
绕过床头柜,他身形一顿。
“啪——”
房间大亮,里面空无一人。
易宣单手撑着墙壁,五指扣在开关边缘,指尖用力到泛白。
看着整洁的床单,他眉目间的阴影越来越重。
凌晨两点。
辛月进门。
她在门边换鞋,随手开灯,灯光一亮,腰腹突然被人勒住。
辛月来不及惊叫,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扛了起来。
看见鞋柜上熟悉的那双鞋,尖叫卡在她的喉咙:“易宣?!”
她还来不及想他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家里,易宣将她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嘶!”
下一秒,易宣整个人都压了上来。
“易宣你干什么?!”
他将辛月的双手反剪在头顶,膝盖压着她的腿,一系列控制动作完成得及其流畅自然。
“你去了哪里?”
“你放开我!”
辛月挣扎了一阵,她的力量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辛月毫无准备。
对上易宣那双正酝酿着狂风骤雨的眸子,那天被他压在沙发上强吻的情景在眼前重现。
辛月忍住胃里的翻腾感,她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易宣你冷静一点,你吓到我了。”
换作平常听她这样说,易宣一定会妥协,他甚至根本不会给她这样说的机会。
但今天不一样。
他手上松了些力道,紧绷的背部肌肉却完全没有放松。
“回答我。”他声音冷的可怕,“你去了哪里?”
他是真的生气了,辛月能看出来。
她知道因为家里没有人在,他不安心。
“我没有要去哪里。”辛月不再挣扎,她柔声解释:“我晚上在学校图书馆自习,没吃饭。你不在家,我好几天没有去买菜,家里没有东西吃,我饿的睡不着。”
似乎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解释,易宣一怔,眸子里的怒意很快开始消退。
见他怔愣,辛月接着道:“你先放开我,我手好疼。”
她喊疼的语调有些娇气,易宣乱了心神,跟着就松了手。
辛月撑着身子坐起来,易宣这才发现她穿的是睡衣。
纯棉的宽大T恤配运动短裤,是她在家里一惯的打扮。
这说明她说的是真的,她是从家里出去的。
辛月皮肤很白,也很敏感,腿上刚才被他压着的地方已经红了一片,手腕也是。
易宣垂眸看着她腿上的红痕,沉默。
辛月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抬眼看见易宣,忽然有些想笑。
好像每次他做了让她不高兴的事情就会这样,垂着头,一言不发,再跟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声音都会很低。
有点没出息,但这样的低姿态总能顺利地让她平息怒火。
只要她不生气,他做什么都可以。
听见她压低的笑声,易宣偏过脸望着她。
“现在知道错了?”辛月抬手将他的发型揉乱,故作生气地说:“你力气真的很大,万一把我的手折断了怎么办?”
“我有分寸。”
“你还说!”辛月挥着拳头:“什么分寸,你这样太吓人、太没有礼貌了!你真的要让我生气你才开心吗?”
她话音刚落,易宣突然抬头。
“怎么了?”他目光太深,辛月一时反应不及。
待他将她抱紧的时候,她还扬着手,姿势有点傻。
“我怕你不要我。”
“我等了一个星期,你没来找我。我回家,你不在。我怕你是想甩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