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像是。”秦丞回答完,眼见易宣的眉眼皱了起来,他当即就慌了,“不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这手机号是你让我留给她的!”
秦丞惶然地解释着,深怕易宣误会了什么。
易宣皱紧眉头,一言不发。
辛月回来已经五天了,这五天里,他们只通过一个电话,只在葬礼上见了一面。
他不敢贸然找她,怕惹她生气。
这五天,她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今天突然打给秦丞,竟是要约他见面。
这要易宣怎么高兴得起来?
会议室里安静了两分钟,易宣的座椅忽然转向了后方。
他背对着会议室里的人,冷硬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快点去,别让她等。”
“啊、哦哦!好好好,我这就去!”秦丞一愣,愣完赶忙起身,马不停蹄地往外跑,留下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继续被制冷机摧残。
*
五年前为了送邵凯出国治疗,所需的庞大的医药费曾让辛月动过想要将青羽山那套房子卖出去的念头。
本来那房子也是登记在邵凯名下,卖掉房子来救他,天经地义。
但到了最后关头,她却怎么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那套房子里,装着她关于爱情所有的记忆。
考虑再三,辛月卖掉了D&M,终于凑够了邵凯的医药费。
离开前,她狠心换了门锁,准备将所有一切甜蜜、酸楚还有最后的痛苦全部锁在这里。
当她决定回来的时候,她曾想过房子里会变得满目疮,和她的感情一样,灰败不堪。
但她没想到推开门看见的,却是房子里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每一个家具上都纤尘不染,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新换的家门钥匙,只有两把,她联系好家政公司后,放了一把在那里。
辛月看过,门锁没有任何被撬开的痕迹。
那在保洁员之前,那个把她家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人是谁,不用多想,她就有了答案。
和秦丞见了面,辛月没有点饮料,也没有任何废话。
她开门见山地直接对秦丞道:“让他把我家的钥匙还回来。”
秦丞端着咖啡杯的手抖了一下,咖啡溅到他的衬衫上,很快渗进布料里。
他没来得及心疼自己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高级衬衫,忽然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不直接给易宣打电话的原因了。
“不是月姐,这个事情你听我……”
秦丞试图解释,辛月却直接打断了他。
“如果你为难,我不会让你难做。我会换锁。只是麻烦你转告他,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辛月漠然的表情相当冷艳。
如果她不是易宣一听到她名字心头就会滴血的那个人,那秦丞还真是十分欣赏她干脆利落的态度。
但她偏偏就是。
秦丞收敛了表情,声音一下沉了下来,“月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辛月顿了顿,“没必要了……”
“怎么没必要?”秦丞放下咖啡杯的动作很重,还好他们坐的位置偏僻,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你当初说走就走,头也不回,他眼疾爆发的时候是我跟彪哥两个人压着他住院治疗的。他一出院就千里迢迢跑去美国找你,可你把他逼回来,逼得他把自己关在那套房子里消沉了整整一个月,我把他扛出来的时候他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秦丞情绪有些激动,他语速一向很快,激动起来就更快了。
辛月愣愣的听着,好像没太听明白,“你在说什么?”
秦丞做了几次深呼吸,又喝了一口咖啡,等气顺过来了,他才重新望着辛月。
“月姐,我还叫你姐。我知道当年宣哥他有错,也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死刑犯还有上诉的机会。你好歹给个机会、给我个面子听听宣哥这五年是怎么过的,行不行?”
辛月半晌没有说话,秦丞的神情沉了下来。
他沉声说:“不管你们今后还有没有复合的可能,但宣哥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样龌龊。”
作者有话要说:保洁员把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宣哥也把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四舍五入宣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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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悦华酒店。
辛月到新公司报道已经一周了,今天是她的迎新会。
助理安妮说,迎新会是公司的传统,一方面能让新人更快地融入这个集体,一方面也是大家自己想要放松放松。
辛月原是打算定一个好一点的餐厅,她来买单,让他们自己去玩。但安妮却明示暗示地告诉她,这可能会拉开她和手下人之间的距离,不利于今后的工作开展。
辛月考虑了两天,今天还是坐在了这里。
饭桌上的气氛很热闹,包间里被安妮布置得像是要开联欢会,气球彩带什么的一应俱全。
辛月不是很喜欢参加这种集体活动,尤其不喜欢来回敬酒。虽然她不喝酒,但两个组加起来十五六个人,一人来敬她一杯饮料,她什么都还没吃便喝了个水饱。
酒敬的差不多了,她低声跟安妮交代了一句,就起身出了包厢。
这个酒店顶楼有个露天花园,不少人都会选择来这里透透气。
辛月运气好,上来的时候没见到几个人。
室外有点热,但夜风了了,吹的人很舒服。
她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刚刚坐下,忽闻身后有道女声似乎在哭。
辛月这位置后面是一颗假的梧桐树,枝繁叶茂的,两人都抱不过来的树干上还缠着五颜六色的小彩灯。
哭声是从树干后传来的。她刚过来的时候没注意这里有人。
辛月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她正要换个位置坐,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却从树后走了出来。
易宣一身黑衣从树下走出来,看见前方那道背影,他心间一颤,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辛月猝不及防被人拉住手腕,回头的一瞬,两人皆是一怔。
她从前时常想,易宣究竟有多霸道,才能将父母双方的优秀基因全部占为己有。他这张脸不管放在哪里,都令人见之难忘。
露台上的灯光不够明亮,他的脸柔和的月色和渡上一层蒙蒙的光晕,阴郁的眼在此时此刻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怕。
他定定望着辛月,如墨般浓黑的瞳孔印着辛月略带诧异的脸。
这不是在做梦。
她纤细的手腕就在他掌心里。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人同时开口。
不合时宜的默契。
辛月淡淡垂下眼睫,发现自己还被他拉着,她动了动手腕,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微凉细腻的触感从掌心消失,易宣心里好像也跟着空了一块。
他直直望着辛月,不曾移开视线,“我有应酬,跟秦丞他们。”
“我也是。”辛月抬眼,视线触及那边还站在树下的女人,她淡淡道:“我先下去了,再见。”
“等一下。”
辛月转身,却被再次拉住。
她侧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易宣立刻松了手。
她手臂纤细得让他心疼。
“什么时候结束,我送你。”易宣说。
“不用了。”辛月说完,冷淡地转身往门外走,再没回过头。
在踏出门槛时,她听见娇柔的女声带着哭腔问:“阿宣,她是谁?”
易宣望着辛月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想追,姚瑶却抱着他的手臂。
他侧眸,黑眸里翻卷的黑云让姚瑶害怕地缩了缩肩膀,“滚开。”
“阿宣……”
易宣不想再跟她废话,他冷漠地将她挥开,抬脚向辛月消失的方向追去。
聚餐结束,大家都还意犹未尽。明天就是周末,有人提议去隔壁的酒吧街续摊。
辛月不太舒服,她把自己的卡给了安妮,让她带着他们好好去玩。
众人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浩浩荡荡地朝着酒吧街去了。
*
辛月独自开车回家,望着窗外霓虹闪烁的街景,她忽然有些不认得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城市。
这几年Z城发展很快,变化也大。
到底还是时间威力巨大,能将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沧海桑田,这世上唯一不变的,是一切都在变。
*
到家已经十点了。
辛月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电梯门开,她一边迈出去,一边低头在包里找钥匙。
钥匙刚拿出来,她一抬眼,愣住了。
易宣插着口袋,斜倚在她家门边,看见她,他勾唇一笑:“回来啦。”
辛月承认,有那么一瞬,她恍惚回到五年前,仍是少年的易宣,当初便是这样对她笑。
但下一瞬,在露天花园里见到的那个女人便出现在眼前,那一袭白裙,脸上隐约还看得见泪痕,当真我见犹怜。
这一切思绪不过发生在短短一秒的时间里。
辛月把钥匙重新放回包里,就站在电梯门口,与他对视。
“你在这做什么?”
辛月今日穿着通勤套装,烟灰色的丝质衬衫配紧身高腰牛仔裤,纤细的裸色高跟凉鞋撑得她双腿纤细修长。
她化了淡妆,淡淡桃色的腮红很衬她的肤色。
她冷然地望着他,眉眼间分明没什么神情,易宣却看出似怒含嗔。
他心痒难耐。
等他的大脑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上前搂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细腰。
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彼此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眼前这张脸,在过去五年,他日思夜想。
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是他想念的证明。
易宣低头,急切又贪婪地亲吻。
辛月手上的包掉在地上,他压上来的那一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
耳边仿佛回荡着那天在医院天台上的倾盆大雨。
她猛然惊醒,双手抵住易宣的胸膛拼命推拒,可他却根本不肯放手。
他近乎疯狂的亲吻好像在发泄着什么。
那天秦丞在咖啡厅里对她说过的那些话突然回响。
‘当年他追你到机场,却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你走,他受不了,眼疾突然爆发。彪哥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他是情绪太过激烈导致的眼压急剧升高,左眼肯定是没救了,能保住一条命算不错了。’
‘谁知道他进医院的头天晚上就自己偷买了去美国的飞机票,但没有签证,他被扣在国内的安检。我去机场把他接回来,答应了去给他办签证,他才肯接受治疗。’
‘半个月后,他飞去美国找你,不到一周又灰溜溜的回来。我们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不说,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那套房子里,整整一个月。后来是彪哥怕他想不开,找了人去开门。说句你不喜欢听的,当时宣哥躺在救护车上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真想把你抓回来让你亲眼看看他到底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
秦丞说的这些,辛月大多都不知晓,她只知道易宣去找她的时候,邵凯正是术后恢复的关键时期。
在异国他乡,身边没人帮忙,那些晦涩难懂的医学名词和邵凯时而起伏的病情让辛月焦头烂额。
易宣这个时候找过来,无疑是在添乱。
他一个劲地想要把她往回拽,辛月却根本没有可回头的余地。
她在精疲力尽的时候曾跟他说了一些严重的话,从他那时面如死灰的表情来看,辛月知道那些话一定伤他很深,可她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从那之后,她以为易宣再没来找过她。
但秦丞却说:
‘他每三个月就会去一次美国,去一次回来就把自己关在那套房子里。在你回来之前的这五年里,他一直都是这样。’
邵凯在术后的第二个月出现了严重的癫痫后遗症,他的主治医生推荐他们到麻省总医再去进行二次治疗。
辛月不敢耽误时间,在主治医生联系好了麻总那边后,她便又带着邵凯从巴尔的摩辗转到波士顿,开始了漫长又艰难的治疗过程。
她不知道,她在国外煎熬的时光,易宣也正把自己关在这套小小的房子里,靠着这里承载着的回忆,疗愈自己的伤口。
这五年,易宣有多想她,想到每当入夜,看着天上的月亮,他的五脏都刀绞一样的疼。
现在她就在自己怀里,她身上温凉的馨香,甜蜜柔软的双唇,一切一如从前。
他将辛月抵在冰凉的墙壁上,横在她腰间的手不断收紧,他只想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让她一刻也不能再离开他身边。
易宣沉重的身体压得辛月几乎不能呼吸,肺里的空气被他一点一点地抽光,辛月嘤咛出声:“易宣……”
她的声音有多娇媚,丝丝入骨,缠在他心上,织成一张大网,把他的神魂和理智尽数包裹,让他永生永世都无法逃离,也不想逃离。
当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里,辛月脚下一软,腰间那只手却稳稳地将她托住。
她听见易宣在她耳边说:
“月,回来我身边。”
*
翌日清晨,辛月从梦中惊醒。
门铃不断在响。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开门,门外是易宣神清气爽的脸。
他手里提着早餐,笑得极是耀眼。
“早。”
辛月一怔,勉力勾出一个微笑,“早。”
“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粥和虾饺。”易宣说着准备进门。
辛月却侧身将他拦在门外。
“怎么了?”易宣问。
辛月轻声道:“谢谢你的早餐,但是我不饿。”
只过去了一夜而已,她又变得冷淡。
易宣不由自主地皱了眉,“月……”
“你回去吧。”辛月打断他,“今天是休息日,我想好好休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