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摸摸看。”贺龄音温柔一笑,将武铮的手移向她的肚子。
武铮浑身一凛,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到了被贺龄音拉着摸上她肚子的那只手上。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因隆起绷成光滑镜面的白嫩肚皮下的细微动静。
“孩子……孩子真的动了!”武铮激动得不能自已,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真想它早点生出来。”贺龄音靠上武铮的肩膀,一只手与他紧紧相握,一起放在腹部,似乎在与孩子打招呼似的。
自从怀孕以来,肚子一直安安静静的,若非有害喜症状的折磨和肚子日益隆起的变化,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怀孕了。
而今晚,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肚子里确实有个小生灵,而且这个小生灵还在里面活动,提醒他们它的存在。
她感觉很奇妙,也觉得万分感动……
她与武铮的孩子,已经存在于这个世间,就在她的肚子里成长,很快就要与他们见面了。
她真的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们的孩子了。
武铮从震惊中醒来,一脸乐呵呵的笑意,亲了亲贺龄音:“嗯,我们很快就会见到它的。”
贺龄音怀孕已有三个多月,预计明年六月就会临盆。
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
几天后,年关到了。
以往过年武铮他们都是在军营过,于是今年贺龄音也决定顺应他们,就在军营里,和将士们一起过年。
因过年是难得的一年一次举国欢度的日子,所以军营里的气氛也比往日欢快很多,也放松了一些限制。
钱丰因此早几天就提出要带迟鸢来一起过年,武铮自然应允下。贺龄音便也提出让北院众人也来军营过年,免得孤孤单单的,特别是蕊儿,刚来北疆几个月,不在她身边过年肯定不习惯,武铮当然也是一概应允,反正北院的人也都查过底细,皆是可信的。
过年这日,除了守岗士兵和巡逻士兵外,给全军士兵都放了一天假,可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酉时回营即可。从酉时开始,军营里便开始举行盛大的年宴,烹羊宰牛、燃烧篝火,美酒佳肴应有尽有,想吃多少吃多少,便是畅饮至天明皆不受拘束。子时一到,还会放烟花庆祝新年。
武铮也有了难得的闲暇,因此破天荒地主动赖了一次床,明明已经因为身体的习惯早就醒了,却没有出去练功,而是抱着还沉沉睡着的贺龄音,用眼神一点一点地描摹她的模样。
或者又凑近了去嗅她身上的香气,躁动地这里亲亲,那里抱抱。
或是又钻进被窝里去,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自从摸到过胎动之后,他就坚信孩子能听到他们说话了,因此便更是喜欢偷偷地贴着她的肚子,跟孩子聊一下有的没的。
这么一来二去,贺龄音想不被他吵醒都难。
“又在跟孩子说什么?”贺龄音揉了揉眼睛,感觉到某人又轻轻贴着她肚子,导致被子拱起老高,不由得失笑。
未彻底清醒的她带着柔柔的软糯之音,轻轻地拂过武铮的心头,又痒又麻。
武铮钻出来,抱着她:“跟孩子说以后不许跟爹爹争宠。”
自从胎动之后,贺龄音越发母爱泛滥起来,每天有空了就抚着肚子一脸微笑,武铮觉得自己被忽略得很彻底,“怨气”颇大。
这男人最近越来越幼稚了,贺龄音不想理他,说起正事:“什么时候去接张伯他们来?”
“还早呢,等你起来了,我就派人去接。”
贺龄音捂着嘴巴轻轻地打了一个呵欠:“那我们起来吧。”难得过年,赖床总是不好的。
他们起来之后,武铮便派伍儿去北院接人,然后又匆匆去了厨房,给贺龄音做早饭吃。
吃过早饭后,正好张伯他们也到了。
武铮便将张伯和其他北院仆从安排去另一个营帐喝酒,余下蕊儿、芯儿在主营陪贺龄音说话,自己则退了出去,去军营各处查看。
芯儿和蕊儿有好一段时间没见着贺龄音了,此时看到她肚子都鼓起来了,一时又激动又好奇。
芯儿尤其好奇,眼睛眨巴眨巴的:“夫人,我、我能摸一下吗?”
还不等贺龄音答应,蕊儿已经斥道:“小姐的肚子是我们能摸的吗?”
蕊儿虽然才来北疆几个月,但她伺候贺龄音的时间比芯儿长得多,年纪比芯儿大,性子也比芯儿硬,嘴巴更比她利索,因此才来没多久,便掌握了主导权,平时和芯儿以姐妹相待,关键时候她总是摆出大丫鬟的架子。
芯儿嘴巴一抿,便不说话了。
贺龄音不由得摇头苦笑,蕊儿的性格她是知道的,虽然有时候话冲了些,其实没有坏心,只是太恪守主仆之礼,难免令芯儿不习惯。
“有什么摸不得的?来,你们都摸摸,它有时候还会动呢。”为了安慰芯儿,也为了顾全蕊儿,她一手抓了一个,将她俩的手都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芯儿立刻睁大了眼睛,很是惊奇地反复摸了几遍。
蕊儿却只是摸了一把,便收回了手,好奇地打量起这个营帐。
这里以前是武铮歇息和议事的地方,后来贺龄音住进来后,议事和办理军务统统安排去了别处的营帐,因而这里只做起歇之用,所以充满了生活的痕迹。
“小姐,姑爷……姑爷怎么不在这儿陪着你啊?”蕊儿忽地扭头过来问道。
“小姐,姑爷……姑爷怎么不在这儿陪着你啊?”蕊儿忽地扭头过来问道。
贺龄音道:“晚上军营要办年宴,他要到处监工,看各处有没有出纰漏呢。”
其实,最大的原因是,武铮不习惯跟别的女人相处。再说了,她们几个说体己话,他一个大男人留在这里做什么呀。
蕊儿“哦”了一声,又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军营呢,小姐,你可不可以带我们逛逛军营啊?”
芯儿听了,连忙不赞同地反驳:“夫人怀了孩子,本来身子就不方便,怎么能让夫人陪我们逛军营呢?再说了,军营这种重要的地方,哪里能随便逛呢,我们是托了夫人的福才能进来的,最好安分一些,晚上吃了年宴就回去。”
“我在跟小姐说话,有你什么事。”被这么一驳斥,蕊儿有些不快地瞪着芯儿。
芯儿平时对蕊儿都是言听计从的,但是关于逛军营这件事,她觉得她才是占理的,于是不甘道:“夫人是你的小姐,也是芯儿的夫人,芯儿是为夫人考虑。”
“好了,都别吵了。”只是斗嘴也就罢,可是两人似乎要吵起来了,贺龄音连忙出声安抚,“我这会儿身体还行,并不难受。但是芯儿也说得对,军营很多地方并不能乱逛的,有些地方连我都没去过呢。不过,晚上吃年宴的时候,会在校场摆宴,我们从校场走过去,这一路我带你们好好瞧瞧。”
她这么说了,蕊儿再不敢多说什么,于是三人继续聊别的,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武铮仍未回来,只派了人送午饭来。
直到将近酉时,武铮才入帐来,带贺龄音前去校场。
“蕊儿见过将军。”
“芯儿见过将军。”
蕊儿、芯儿见到武铮,本来还在坐着与贺龄音说话,连忙起身行礼。
武铮笑道:“走吧,年宴要开始了,你们只当是在北院,随便吃随便喝,过个好年。”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她们,径直走到贺龄音身前,扶她起来。
几人一起去了校场,路上贺龄音记着中午说过的话,便把武铮撇一边,走在两个丫头中间,跟她们略说了说一路上见到的东西,满足了她们小小的好奇心。
年宴很快开始了,钱丰也带了迟鸢来了,像一对新人似的向他们一一敬酒。
武铮他们以前都见过迟鸢,只贺龄音还是初次见她。之前总说哪天去钱丰的小院小聚一番,看一看“弟媳”,但是后来又是与赫连部落打仗,又是自己怀了孕不能到处走动,所以这件事一直搁置着。没想到这一搁置便搁置到了大年三十,不过这日子和气氛倒也合适。
迟鸢据说是个冷美人,不但性子冷,长得也冷。不过,不知道是因为钱丰的缘故而收敛了性子,还是因为贺龄音向她笑得很真诚,她愣了一瞬,也笑得如春暖花开:“迟鸢见过将军夫人。”
贺龄音拉住她的手:“以后就叫我嫂子好了。”
她知道钱丰喜欢迟鸢喜欢得紧,以后还准备将她娶做正妻,因此心里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弟媳。
迟鸢又愣了一瞬,方含羞带怯道:“好,那以后嫂子也叫我迟鸢就是。”
之后各自落了席,篝火烧起,菜肴一道道传上座席。
这年宴相当于寻常人家的年夜饭,不拘地位、不分尊卑,皆可开怀吃喝,因此才开宴没一会儿,好多人便都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与相熟的人喝酒聊天去了。
风驭平日最喜欢和钱丰斗嘴,这次趁着迟鸢也在,打定主意要好好臊一臊他们,因此拿着酒壶就过去了。林长英又是最喜欢跟在风驭后边看热闹的,因此也过去了。
贺龄音刚刚对迟鸢印象很好,本就想跟她多聊几句,只是自己并不是会活跃气氛的人,恐到时候与她相顾无言,因此还在犹豫,这时见风驭、林长英两个爱说话的过去了,便轻轻拉开揽在自己腰侧的手,轻轻一笑:“我也过去瞧瞧去。”
武铮怀里一空,他不喜欢去凑那热闹,又不想拂了媳妇的兴致,只好用目光追逐着她的背影,百无聊赖地吃了点东西。
此时,隔了好几桌的蕊儿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在他身侧跪坐:“将军,蕊儿见你左右无人伺候,可需蕊儿给您倒酒?”
武铮侧头看去,眼里闪过一丝奇怪,他与这个蕊儿没有过多交集,她就算要伺候,也该去伺候她小姐才是。
但是,蕊儿是跟贺龄音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他对她向来客气,当下也没多说什么,只摆手道:“你回去吧,不必管我。我不喝酒。”
蕊儿没走,嗔笑道:“是不是小姐管着姑爷,不许姑爷喝啊?”
武铮一听,脸便沉下来了:“你作为丫鬟,就是这么背地里编排你家小姐的吗?”
形容得贺龄音像不讲理的蛮妇似的。
“蕊儿不是这个意思!”蕊儿顿时吓得连连磕头,大气都不敢出,泫然欲泣。
到底是大年三十,不值得因为她的一句无心之过而生气,可不能闹大,让他媳妇知道了,肯定会扰了他媳妇的过年的兴致。
武铮连忙看了贺龄音那边一眼,见他们还在那里笑闹,不曾看到这边的情况,便缓了脸色:“别磕了,快回去吧。我没有怪罪你,但是你以后不许再在背后胡乱猜测你家小姐,再叫我发现,决不轻饶。”
“是。”蕊儿连忙拭泪,准备回自己的位子上去。
武铮追了一句:“对了,我不喝酒确实与她无关。我不爱喝酒而已。”
虽然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但他还是不想任何人误会贺龄音,她没做过的事,他总是下意识地要给她澄清。
然而这话落入蕊儿耳中,却化成了另一种意思——
原来方才将军拒绝了她的伺候,是真的有原因的……将军还特意向她解释,想必也是因为刚刚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因此心生怜惜。
这么一想,她的心立刻跳了起来,像怀揣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脚步匆忙地离开了,中途还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可惜将军的目光却是落在别处。
她正想顺着将军的目光看过去时,芯儿忽地闯入她眼帘:“你刚刚去哪儿了?”
蕊儿被吓一跳,忙抚着胸口,眼神飘移:“我、我……我如厕去了。”
“哦。”芯儿不疑有他,连忙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刚刚上了一道好菜,给你留着呢,快点来吃。”
蕊儿回了自己的位子,中间还时不时地往武铮那边打量,只是隔得有些远,总是看不太真切。
过了一会儿,当她再度看过去时,武铮已经不见了。
哪去了?
她蹙起眉头来,忽然想到了——
将军一定是如厕去了。
她垂着头思量片刻,便悄然离席。贺龄音跟她和芯儿说过,校场附近便有茅房,她知道在哪里。
她偷偷走去茅房那处,想要假装偶遇的样子,却没见着武铮的影子。
校场的茅房都是给士兵用的,原是没有给女人用的,因贺龄音考虑到她们来了,特叫人在旁边隔开了两间。此时,她又不好闯进男人们用的茅房,又怕自己进了女人用的茅房后,武铮则正好离开,于是便在那附近来回走动。
结果,还没遇上武铮,却又遇上了前来如厕的芯儿。
芯儿也不由得觉得奇怪,刚刚她们吃得好好的,扭头一看蕊儿就不见了,没想到又在茅房外见到她,奇道――
“你之前不是说已经如厕了吗?怎么又来。”
蕊儿面色一尬,吞吞吐吐道:“我、我吃坏肚子了。”
芯儿忙关切道:“那你没事吧?要不要跟夫人说?”
蕊儿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已经蹲过茅房,觉得舒坦多了。”
“那你等等我。我们一会儿回去。”芯儿说着,便进了茅房。
蕊儿在外面等,一边等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可是直到芯儿出来,还是没见着武铮的影子,多半是她猜错了,武铮压根没来茅房,而是去了别处。
她只好跟芯儿回了座位。
此时已是亥时,武铮已经偷偷带着贺龄音回了营帐。
往年过年的时候,他经常是一夜不睡的,可是贺龄音哪里熬得起夜,他也不许她熬,于是到了亥时,便急急地带着她回来睡觉了。
可是贺龄音还惦记着子时的烟花,而且过了子时便是新年,她也想与武铮一起度过新年,可不想睡过去了,于是摇头不肯睡。
武铮哭笑不得,陪她躺下,给她梳理散到脸上的发丝:“你放心睡去,等子时快到了,我再喊醒你好不好?”
“真的?”
“拉钩,我要是骗你,我就是小兔子好了吧。”他伸出自己的小指来,勾上贺龄音嫩生生的小指,“这你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