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她摆了摆手,“我亲自去。”
……
长长宫路上,粉红衣裙的小姑娘走的很急,等敲开毓庆宫的宫门,露出是福寿的脸庞。
宋乐仪微微失望问了句:“王爷呢?”说着,她就迈了门坎就往里面走。
福寿心生忐忑,低眉顺目的回话:“还没回宫…”
闻言,宋乐仪脚步一顿,拧了眉毛,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
或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吧,一天来往燕京与山阳县,确实很急。
如此想着,宋乐仪心中得了些许安慰,她提裙进了正殿,准备等上一会儿。
桌上的点心一口未动,小姑娘葱白的手指绕着茶杯走了一圈又一圈,茶水换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夜空星罗棋布,都没等来赵彻的身影。
冬桃见小郡主神情忧心,斟酌着说了一句:“山阳县距燕京颇遥,豫王殿下或许今夜不回宫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宋乐仪垂下眼眸,那里有情绪翻涌,似乎是在思忖着赵彻歇了客栈不回宫的可能有多大。
不行。
她不能这么干等下去。
宋乐仪落了手腕,茶杯与桌面轻撞,发出“哐当”一声响,茶水洒落在桌面,晕染成一滩。
只见粉红衣裙的小姑娘倏地站了身,娇艳的脸蛋上神色有些焦急,快步离开了寿安宫。
他不回来一定会和她说的。
*
燕郊荒山。
有三位少年正与数十位山贼厮杀。
正是一大早就出了城,一路快马奔波想赶着城门关闭之前回燕京,却不想半路上遇见了山贼的赵彻、上官晔与苏易三人。
赵彻与苏易被围困在一角,而余下山贼尽数冲着青衫少年而去。
膀大腰粗的山贼手中刀剑银亮锋利,招招朝着致命的地方攻击。那架势,明显是受过训练,有备而来的杀手。
等赵彻与苏易杀出重围,上官晔已经被逼至悬崖边上,躲避一剑之时,身形一晃就朝崖底跌去。
苏易反应很快的拽住了上官晔的胳膊,却猛地被下坠力量往一带,两人都吊在了悬崖上,全靠苏易的一只手紧紧拽着悬崖边。
“容之兄。”苏易咬牙把人往上提,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你瞧着挺瘦的,怎么这么重啊?”
“……”
上官晔一手被苏易拽着,另只手在崖壁上摸索了一块微微突出的石块,他借力往上拉着身体,总算给苏易减轻了一点重量。
两人双手无法再动弹,腿脚也不敢乱动。
苏易微微垂了头,看了一眼底下,这悬崖不高,不足百尺,壁上有分散的山树可做缓冲,地下亦是柔软的泥地,但若真这么摔下去,两人也多半凶多吉少,怎么着也得摔断了胳膊的。
如今只能期盼着崖上的赵彻赶紧解决余下几个山贼,将两人给拉上去。
赵彻眉眼冷厉,身上的衣衫被鲜血打湿,好在黑衣,看起来没那么瘆人。
他漆黑黑的眼眸里戾气很重,眼底深处藏着焦急,眼也不眨的挥剑割断了最后一人的喉咙,忙拔腿朝悬崖边跑去。
“子川,快点,我没力气了。”苏易看着好友的脸庞,桃花眼里闪过阵阵喜色,艰难的从嗓中吐出这么一句话。
赵彻一双唇抿的紧紧的,手掌刚刚拉住苏易小臂的时,白衫少年的力气已然耗尽,他手指一松,与上官晔两人就往下坠去,连带着赵彻都被拽了下来。
于是情景就变成了三位少年互相拉着胳膊,全靠赵彻一个人拽着崖边。秋风不合时宜的加大,三个人悬在崖边摇摇欲坠。
苏易吞了口唾沫,看了眼崖底,小声问了一句:“子川兄…你还行吗?”
赵彻望着已经微微松动的崖石,又回头看了眼崖壁和崖底,沉默了好一会儿。
“要不放手吧。”
赵彻的语气很平静:“晚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被拽着的崖石一松,三人失去了拉力,如坠石一般朝着崖底砸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疑惑:镯子难道不是赵彻非要拿去又自个儿改了给戴上的吗#
小剧场:
#三人坠崖后的感悟#
上官晔:苏易不行。
苏易:赵彻不行。
上帝视角:嗯?谁一直说自己不行来着?
上官晔: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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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崖底。
“这可怎么爬上去啊?”苏易望着崖壁, 那里岩石平滑,光秃秃的, 没有任何借力点。
石壁上偶尔有几簇生命力顽强的野草破壁而出,迎着山风微晃。稀疏的生长着几棵山树, 有的拇指粗,有的手腕粗, 多半的枝桠从根折断, 七零八落的躺在泥土地上。
是方才被三人下坠压断的。
上官晔抿了唇角:“等人来。”
他的手臂处的衣衫有一条裂口, 那里的布料被鲜血晕染成了深青色, 此时被一条绸布略微简陋的包扎起来, 隐约露出苍白的胳膊。
这荒郊野岭的,等人来,怕是最快也得第二天了。
苏易微微叹息,他的胸口处的衣衫被枝桠划破了, 绣着云纹的霜白锦衣顿时变得破破烂烂的, 不好在没有伤到皮肉。头发也被勾的散乱, 颇为狼狈。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另一边弯下腰, 将那把坠着玛瑙扇坠的湘妃竹扇给拾了起来,拍了拍泥土:“和你们出个门真是提心吊胆的。”
方才那些山贼, 显然是冲着上官晔来的。只是如此大的手笔, 连着他与子川的性命都不顾,恐怕不是宣平侯府那几位做的。
那会是谁?
赵彻俊俏白皙的脸颊被树枝划了一道,从太阳穴至颧骨,不是很深, 但有点点鲜血沁出,此时又脸色沉沉,但看上去很骇人。
他正盯着光秃秃的岩壁,漆黑黑的眸光很冷,嘴角下垂,心情不太好。
许久之后,赵彻才收了沉沉目光,低头敛了两下衣袖 ,企图压下了心底的烦躁。这个时候他本应该已经回宫,和宋乐仪在一起了。
表妹或许正在等他。
想到这里,赵彻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们所在的崖底距离上方虽只有不足百尺的距离,但崖壁太过光滑,没有绳索很难爬上去。若是想绕路回燕京,就要翻越三座大山。
还不如在这里等人救更快。
可是再快,今晚都回不了太宁宫了。
……
“咦,这是谁的匕首啊?”苏易盯着一把孤零零躺在泥土地上的精致匕首问道。
说着,他抬着微微瘸的腿走过去,弯腰捡起将其握在手里翻看。那是一把羊角匕首,刀鞘上的花纹精细,镶嵌着各色宝石,很是精致。
如此奢靡漂亮的匕首,一看便是赵彻的东西。
苏易抬手朝赵彻挥了挥,喊道:“子川兄,你的匕首。”
然而刚挥了两下,匕首被一只清瘦干净的手接了过去,苏易惊讶的抬眸,只见上官晔淡道:“我的。”
“啊?”霜白衣衫的少年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吗?”
“现在喜欢了。”上官晔回答的甚是简洁。
苏易:“……”他要是信了才奇怪。
上官晔还没来得将匕首及收回去,刀鞘那一端便被赵彻握了去,他笑道:“这把匕首甚是好看。”
两人各握着匕首的一端,视线在半空中交会,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氛。赵彻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神色一如往常:“容之可介意我看看?”
子川……认得这把匕首吧。
上官晔默了一瞬,他收回了视线,松了手指,淡声道:“随意。”
赵彻手掌一翻,将那把匕首完完全全的勾在掌心,低头仔细的看着。
方才光线很暗,他看不太清,只觉得有些眼熟,如今握在手里细看之下,分明和那日他在表妹马车上看见的那把一模一样。
赵彻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讽刺似的笑容,怪不得表妹一个月跑了两次剑池阁,原来就是为了挑个匕首送人!
他握着匕首捏的很紧,直到手心被压出一条一条的血色的痕,赵彻垂下眼帘,深长的睫羽挡了大半情绪。
漆黑黑的眼底不可控的泛起层层怒气,表妹恐怕是早就想送了吧!他记得她第一次从剑池阁回来那天,不正好在丹阳门前和容之说话么?
想到这里,他弯了唇角,一声嗤嘲的冷笑,倒是他打扰两个人了!
上官晔看了好友的神色,淡淡的抿了下唇角,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又将话重新吞了回去。
他垂下漂亮的丹凤眼眸,似是要阖上所有情绪。
就这样吧。
……
夜色降临之后,崖底有些阴森森的,弯弯的月牙洒下的光很是惨淡,只有一小撮跳跃的火苗映着人的脸庞。
如今已经入了秋,夜里很凉,在这崖底更是温度骤降。
苏易紧了紧衣衫,半靠在崖壁上,往日潋滟的桃花眼都失去了几分神采,他伸手摸了摸肚子,那里薄薄的一层皮肉,空扁扁的。
他语气幽幽道:“好饿啊。”与之配合的是肚子“咕噜”一声叫唤。
一大早就出了城,午晚都没用些什么,还经历了那么一番打斗,铁打的人都熬不住啊!
苏易揉了揉肚子,略微一偏头,就见漆漆夜色中有一少年的身影逐渐清晰,正是赵彻。
他正慢悠悠地朝着两人走来,手里拎着一根木枝,枝上插着一只已经剥了皮的一团肉,看样子像是兔子。
“子川,太好了。”苏易腾的一下站起了身,也顾不得腿有些瘸了,直往赵彻身边而去,“兔肉好吃啊!”
今日的赵彻似乎很沉默,难得没与苏易调侃一二。他把兔子扔给苏易,又将方才剥兔皮去内脏的匕首丢给上官晔,而后抬腿走向篝火,搭起了架子。
等烤兔肉的焦香传来,苏易激动的差点落泪,想他堂堂安国公世子,什么时候也沦落到了为一只野味馋嘴的地步。
“子川兄,快来吃啊,这兔子好香。”苏易喊了一声,伸手掰了一只肥美流油的兔腿,差点烫的嗷嗷叫唤,他把兔腿递给赵彻:“捉兔子劳苦功高,最肥的给你。”
赵彻“嗯”了一声,也没搭话,伸手接了过去,咬了一口。
肉质鲜美,然而他却食之无味。
黑衣少年盘了双腿坐着,手骨随意的搭在膝上,漆黑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神色沉沉。
宋乐仪。
赵彻在心里默念着名字,蓦地嗤笑一声,狠狠地撕咬了一口兔肉下来。
你等着。
*
随着燕京城门打开,有一队禁军骑着骏马飞驰而出,领首的是一位冷面将军和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粉色的衣裙的衣裙蹁跹,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弧线,耳畔的流苏钗来回荡着,偶尔会砸在脸颊。
是沈朝月将军和宋乐仪。
宋乐仪也不确定赵彻是不是真的出了事儿,但抱着万事皆要小心一点的心思,便去觐见了成安帝,说了她猜测与不安。
成安帝听了皱眉,心下也有担忧,当即拨了一百禁军,又传唤了沈朝月将军,去寻赵彻一行三人。
……
从燕京到山阳县,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官道,约两百五十余里,一条是穿梭燕郊荒山的小道,约两百里。
禁军分了两路,沈朝月随宋乐仪走了小道,大约在距燕京不到百里的距离,一处悬崖口,就发现了七零八落躺在地上的尸体。
宋乐仪瞳孔一缩,脸色瞬时煞白,视线快速的从尸身上扫过,没有发现三人身影,方才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她皱了眉毛,看这些人的模样装扮,应该是山贼。
山贼!?
宋乐仪握着马缰绳的手泛上青白,心底腾起巨大惶恐不安,上辈子韩山玉就是被山贼分尸荒野的。
如此一想,她跃身下马,腿软踉跄了一下险些砸在地上。也顾不得什么仪容,开始四下仔细观察起痕迹来。
*
崖底。
赵彻飞快地熄灭了取暖篝火,周遭瞬时陷入一片黑暗,苏易正当疑惑,顺着他的视线朝崖顶看去,只见那里出现的几许不甚明显的火光。
浓浓夜色中,三人互视一眼,皆从眼底看出了相同的警惕情绪,来者是敌是友?
或许是敌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
悬崖……
宋乐仪望向那里,从一位禁军手里接过火把,挪步的悬崖边上,往下照亮,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会在下边么?
她抿着唇,手指紧紧的揪着袖边,而后嘴唇翕辟,朝下边喊了一声:“赵彻——”
“表妹?”赵彻愕然,没有想到会听见宋乐仪的声音。
苏易反应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了,他神情激动的大喊:“夷安郡主,我们在下边!”
闻言,宋乐仪蓦地一喜,转头看向沈朝月,他极快的安排了绳子,派人攀爬下去。
在上边等待的片刻功夫,宋乐仪依然忐忑不安,她咬了咬下唇,刚才没听见赵彻的声音呀?
……
她的手指紧紧握着,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崖边,直到看见三个人重新爬上来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的心很快又提了起来。
宋乐仪小跑到赵彻身边,浑身上下瞧了个仔细,直到确认划破的衣衫处没有伤口,方才安心。
她抬头,视线之中映入一张俊脸,蓦地呼吸一窒,颤着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颊,那里的温度很冷。
因为先前伤口处冒出的血珠赵彻没处理,此时干涸在脸上,映着幽晃的火把,甚是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