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太后心下舒畅,也是少地冲她点了点头。
“难得你孝顺,你且好好看看吧。”
女官将桃摆到了桌面。
文兰起身,随后赞个不停。
她动静不小,引得其他几个亭中席面贵宾也均是仰着下巴望来。
“瞧瞧这玉,通体的荧光倒似带上了仙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献给王母的蟠桃呢!五皇子,这仙桃怎么得来的,你可得告诉文兰。”
被她这么一说,话题成功被拧了回来。
五皇子赞许一笑,心领神会,随后夸夸其谈,着重讲了这是来历非凡的“灵玉”,神叨叨夸大了开采的过程,又如何得了眼缘,如何请了隐士高人指点切割,如何设计,如何构思,后来又是如何摆到了菩萨跟前,受了何等的香火……
“哦,原来是沾染了佛气的灵玉啊!”
文兰一本正经感叹着。“难怪五皇子这一祝祷,那边王侧妃的肚子便有了反应!我说天下怎有如此巧事,原来是灵玉之功……”
朱常安嘴角都抽了。
敢情他的孩子是因着这桃子才有的?文兰这贱人,当真唯恐天下不乱。刚刚才压下去的话题,竟又被她挑了起来。
这话题与今日主题契合度高,迅速引发了极大的关注。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被拉回到了寿桃之上。
听到这寿桃还有不少来历背景,太后笑得越发慈悲了。
“好孩子,你费心了。”她这话是冲着朱常哲说的。
之后,朱常哲自然极满意。
太后和皇帝都夸了他,还赏了不少东西下来。托文兰的福,他将局势再次扳回。这会儿王玥肚子的风头总算是被压下。
所有人讨论的内容也由“子嗣”转移到了“灵玉”上……
而文兰自己也算是蹭了蹭光,这会儿太后看她也是顺眼了许多。
皇帝见文兰恢复了生气,便催着文兰赶紧将寿礼拿出来。
文兰的出手一如既往大方。是一尊成色和雕工都极为出色的整玉弥勒,叫太后欢喜非常。
朱常安感觉身上的视线又密集了起来。原本不少人都忘了他刚刚送的那尊不起眼的观音,这会儿文兰这尊菩萨一出,生生唤起了大部分人的记忆,还叫他成生生成了个笑话。
文兰毫不避讳冲他勾了勾唇。
她自然是故意的。
她原本的寿礼是一幅玉屏风。
朱常安将准备寿礼的事都推给了王玥,而王玥也没打算花多少心思,于是文兰轻而易举便打听到了他们准备的寿礼。
为了恶心朱常安,昨日文兰临时便将寿礼换作了玉菩萨。金陵物博,好东西不少,她倒是没费多少手脚……
皇亲国戚一个个上前献礼表心意。
这个过程用了个把时辰。
过午时后,太后便有些疲乏,让晚些再继续献礼。吩咐众人自行玩乐后,太后便先回了住处小憩。
而宴席还在继续。
为求热闹喜庆,这宴将一直持续到午夜。期间将不停歇。
整个潘家欢歌笑语,各种庆贺活动层出不穷。只要能想到的各种乐子应有尽有……
众人开始四处玩乐。
程紫玉则起身去找程家人等。
今日宾客是寿宴七日里最多的,潘家园子里宴请了足足六百六十六位贵宾。而外院还有六百多位。若再算上潘家宅子外的流水宴,总共的宾客将有好几千人。
程紫玉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人。
倒是应了李纯的话,朱常哲很好用。他给了程家人很大的便利,程家人的位置都极好。
她刚一走出主亭,便瞧见了对面不远处正与故友们高谈阔论的老爷子。
而何氏也在对面的女眷亭中。
何氏久不见程紫玉,拉着她左看右看,只说她瘦了。
“每日都是大鱼大肉的宴席,哪里瘦了。”程紫玉见何氏身边只跟了个嬷嬷,“姐呢?”
今日这样热闹的场合,红玉一定不会缺席。而何氏为红玉亲事发急,今日贵人聚集,何氏自然不会错过带她相看人家的机会。至于父亲程睿,老爷子已他禁足,他压根没来。
“她与你俩何家的表妹一起去猜花迷了。就在湖边。你姐姐最近性子沉稳不少,我让嬷嬷一步不离跟着她,不会有事的。”
“嗯,那我去瞧瞧。”
她思来想去,前世红玉与薛骏有接触,极有可能是在这金陵初见上的。
倒不怕她闯祸,程紫玉只怕红玉又会碰上那薛翰林而误了终生。
哪知程紫玉才刚走了几步,便瞧见了迎面快步而来的红玉。
“紫玉,我瞧见金玉了。”
红玉一身艾绿,明眸善睐。她不像大家闺秀那般始终款款端庄,而是整个人活泼又大方,直爽还带着点娇俏,在众闺秀里,显得尤其引人瞩目。当日薛骏选中红玉,许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嗯。”程紫玉由着她挽了,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礼盒递给了她。
“你知道金玉在?”
“是,她昨日来的。”
“那你可知,二叔一家子也来了?”
“什么?”
程颢也来了?这是程紫玉未料到的。老爷子一直派人盯着他们一家子,竟然对此不察?“潘家守卫好几重,他们没有资格的。他们被踢出了程家,以什么名目进来的?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华家受了程家的打压,最近损失惨重,华老太不会冒险带他们进来的。
“你别不信,我带你去!”红玉拉了她就走。
“来了几人?”
“程颢,华氏和青玉。”
来参宴的荆溪人可不多,程家主家才来了三位,可程颢一家子却全到了?
红玉还真没看错。
湖畔不远的柳树下,可不是程颢一家子吗?
程颢被赶出家门后被老爷子扔去了庄上。
但小小农庄如何能满足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了一辈子的他们?华氏向华家求助,可华家被程家全面打压,一连失去了好几个单子,一大批茶叶堆积了下来,新茶眼看要变成陈茶。
如此,华家非但不敢接收他们一家子,连援助也不敢给。
因着突然被赶出家门,程颢在产业里的投资也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这一家子便捉襟见肘起来。程颢去借银子,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往日交好的老友们都不敢得罪程家,压根没人敢借银子给他们。
然而华氏闹了又闹,程颢便唯有咬牙暂时买了一套三进宅子。而宅子买下后,身上银子也见底了。华氏倒是有私房,可她一口咬定没银,死活不肯拿出来……
于是,最近他们很难。
这一点,从这三人同样消瘦的体型和变差不少的气色就能看出。
金玉正在与那三人说着什么,随后便见朱常安到了。金玉开始引荐,几人相谈甚欢,程颢喜不自禁,显然是得了什么大好处或是大许诺。
青玉说了句什么,便见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程紫玉她们这边来了。
程紫玉暗暗感叹,自己五感过人,只怕青玉也一样。她们躲那么小心,一样被她发现。前世程青玉能独善其身,过得如鱼得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人如其名,青玉一身粉青,远看盈盈纤弱,正如画上走下的江南女子般动人,让人一眼便心生怜爱……
被发现后的几人压根不见慌张。
朱常安嗤笑了一下,满眼挑衅和鄙夷。金玉在一旁陪笑,而程颢目色明显一沉,两撇胡子上下一动。华氏愤怒满溢,只恨不得要将她剥皮抽骨。青玉则依旧习惯性掩下了眸,让人看不出所思……
程紫玉暗暗腹诽,看这帮人的表情,想来是为自己而来?为对付自己而来?
这算是什么?
复仇联盟?
应该是了。
这群人都被自己“所害”,仇深似海,朱常安要组织起他们来还真不难。那么,显然程颢一家是他弄进来的了。
他们要密谋,大可以暗地里。或者是等到队伍到了荆溪时,这么迫不及待?是为了青玉吗?
可朱常淇身边已经有了文兰,圣旨已下,一年半载之内朱常淇也不可能纳妾,那么今生的青玉,归宿在哪儿?还是朱常安已经为她设计了路线?
不过,这么一群人站在一起,却叫她另一个担忧更加确实了几分。
程颢,他可是做买卖的老手。
程家的买卖由他经手了十几年,风风雨雨下来,他的人脉可不一般。毫不夸张,大江南北,五湖四海都有他的熟人朋友。
因着老爷子的发话,他被赶出家门后受了钳制再不可能大展拳脚,可若说有人给他另外一个可以一展抱负的舞台呢?他可不就死灰复燃,且随时可以燎原?
朱常安若是要搞鬼,他已经有了银子,有了“内行”金玉,再有程颢的相帮,程紫玉所猜测的他们企图另造陶市的可能性,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
第320章 入画试金
事实上,朱常安并不愿意将程颢一家子安排进金陵宴中。因为那样太引人瞩目,很容易引起那群老狐狸的注意。
然而这偏是程颢坚持提出的要求。
那货,太沉不住气了。
朱常安知晓程青玉的伎俩,一下便猜到了他们的打算。他暗暗一盘算,倒是也好,便让金玉提前与程颢一家子合计了一番,对方竟是同意了他的主张……
而那边程紫玉在离开后,便让柳儿找人跟住了程颢一家子。她要知道,他们都与哪些人有接触,又做过什么,尤其是程青玉。
又找人去跟朱常安索要买金玉的余款后,程紫玉拉住了红玉。
“咱们走一走吧。”
“好,紫玉,我见那里有玩投壶的……”
“姐,娘正为你婚事操心,她带你来,应该正是为了你的婚事吧?”
程紫玉看今日的程红玉满头珠翠,应该是母亲希望她在众多女眷中依旧能熠熠生辉。而何氏性子略冷,可刚刚却在与几位金陵的贵妇应酬,显然也是为了红玉了。
“你我姐妹,你可得告诉我,可有想嫁或是看中的。我或能给你参考参考,有需要还能帮你一帮。爹不管事,娘还宠你,你若有中意的,我还能帮你去祖父那儿打打边鼓。你若有主意,可得说出来,也免得长辈们点错了鸳鸯谱……”
“你个死丫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你脸皮怎么那么厚,我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好了,没有就没有。宴上公子不少,你告诉我,喜欢那种,娘若问起来,我还能帮你说说!是喜欢长得好的,还是才气好的,是精明的,还是老实的?”
红玉将紫玉上下扫了眼。
“先别说我!我可听说老头最近不再给你相看夫婿人选了。老头折腾了几个月,突然就收手,怕不是有人选了吧?我去问娘,娘一问三不知。倒是你,给我句实话,你这么急着要将给我张罗人,是不是你自个儿急着要嫁?”
程紫玉瞪了她一眼,丝毫不露心虚。
“我还没及笄,我急什么!我与你说的是正事!再说了,我是招,不是嫁,人选可不是那么好定下的。你究竟怎么想的,告诉我。”
“我……没怎么想。”
红玉犹豫着咬了咬牙。
“紫玉,我……不想离家,不想嫁人,不想离开荆溪。我也招,不嫁了,好不好?你去帮我跟老头说说。”
“这话只能说说笑笑,老爷子不会应,爹不会应,这更是丢了哥哥们的丑。招上门姑爷,这话本就不好听。我是为了传承手艺,也是好一番才被陶商们认可了。你还记得我被祖父定位传承人的那两年,程家的订单是十年最少……”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就是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所以有些担心。紫玉,你和老爷子最近不在,家里的活三叔忙不过来,偏偏又接了不少皇家的单子。我每日跟在三叔和母亲身后做事,感觉挺开心的。这么说吧,我这十五年的日子里,最近半年是最开心的!”
“当真?”
“嗯!”
程红玉双目放光,言之凿凿,程紫玉放心了不少。前世的红玉无所事事,每日只知盯着金玉。今生她变了不少,知道为家族分担,她的兴趣自然也会转变。
“你喜欢这会儿的日子,那就不要远嫁。留在荆溪就是了。想回就能回,想见娘就能见,我得空就能找你玩,你捅了篓子还有程家给你撑腰……”
见红玉面颊有些微红,却并未拒绝,程紫玉渐渐定心。
程紫玉想过了,觊觎程家的势力实在不少。
她一开始以为,薛骏是红玉偶然碰上的。而后来在焦山,薛骏对她有献殷勤之意,又有陷害之心,她摸不着头脑,便以为薛骏是朱常安的人。
可前几日,当确认朱常安已经完全记起了前世种种后,反而可以推断出薛骏不可能是他的人。
薛骏年轻有为,被钦点南下,若他真是朱常安的人,那必定耗费了其大量苦心收拢。而朱常安明知自己因着前世之事恨上了薛骏,他保护薛骏还来不及,绝不可能还会让薛骏来陷害自己。他绝对不可能将这么一颗前途无量的棋子浪费在她的身上……
于是,程紫玉懵了。
这个薛骏究竟什么来头?
除了朱常安,红玉这事究竟何人手笔?或者,真是她多想了,这个薛骏前世就是与红玉“一见钟情”,而后“异地斩情”了?
正因她想不明白,所以,红玉还是留在荆溪最好。何况……在程紫玉看来,红玉这呆子,在荆溪分明是有好姻缘等着的!
“不过,女嫁高,程家虽是商贾匠艺之家,但荆溪地面上,能配得上程家的还是不多。姐,我有句肺腑之言。”
“说!”
“我觉得,也就是贺家二公子和何家二表哥了。”
红玉的眉顿时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