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贵——弱水西西
时间:2019-09-18 07:13:36

  “贺家的倒霉鬼和何家讨厌鬼?”
  “……”
  程紫玉很想告诉她,贺永倒霉是拜柳儿所赐,而何思敬讨厌,则是因着在意她,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我提出他二人,只因知根知底,且能依靠。贺家多年紧跟程家步伐,程贺两家在荆溪陶业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我说贺家合适不是为了程家,而是贺家一定会把你敬着宠着,以求程家的萌阴。
  至于何家就更不用说了,都是要好的亲眷,舅母待你如亲生,还有外祖母在那宠着,你那日子只怕比在程家还要强。你且自己想想。”
  点到为止。程紫玉说话中肯,红玉一定能听进去。她暂时也不再多言,让红玉自己去思量。
  然而两人刚拐过弯去,程紫玉便发现身边红玉有些看呆。
  不远处,有公子正在挥墨作画。
  公子面容虽只一个侧颜,却也俊朗不凡,整个人的气质全是儒雅温和,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这人可不是正是红玉命中的瘟神薛骏吗?
  薛骏今日领了圣命,将画大寿十景。
  他身后书童手中银盘里已有好几幅画,想来他该是已经画了好一会儿了,面上已有疲态显出。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叫红玉看呆,果然,该发生的都会发生?
  程紫玉果断拉着红玉改了道。
  “怎么?姐姐对那样的公子有好感?”
  “你这丫头,怎么老编排我!看那公子乖顺,就多瞧了两眼。”
  “姐,碰上越是温良无害的,越是不能放松警惕。”程紫玉前世就任性做事,最不会劝人,这会儿苦口婆心并不是她擅长的。
  “就如刚刚和二叔在一起的那个皇子,俊吧?早上巡游时,你应该也瞧见他了,当时你该也觉得他是个温润君子吧?可你刚刚注意没,他和二叔站一起时,眼里的狠毒叫人不寒而栗。他对程家有所图,所以才不掩饰他的恨。而刚刚那个作画的,给我的感觉也一样,即便没有豺狼之心,也必定不是个好东西!”
  要么,这薛翰林是对程家有所图,要么,便是个处处留情的败类。
  “噗,偏颇了吧?”
  “姐,要不,咱们试试?”
  程紫玉淡淡一笑,带着红玉绕了条道,远远跟着薛骏去画下一景。
  刚刚画完花团锦簇,这会儿来到了假山边。
  薛骏上了假山上的亭子,亭中本有宾客喝茶,听闻他领命而来,纷纷给他腾了地方。
  笔墨纸砚一应铺开,他束起袖,开始居高临下画热闹宴景,身边只留了一书童。而程紫玉则带着红玉绕到了假山后边,又沿着假山石阶往上爬了大半段,所站之地刚好通过假山的漏眼能将亭中人一窥全貌。
  程紫玉将红玉脑袋上那些明晃晃的赤金宝石头面一股脑插到了入画头上,又一把拽过红玉的帕子塞到入画手里。入画一笑,索性连红玉腰间别着的红色荷包也扣到了自己身上。
  入画得了示意,笑着出场了……
  “美人计?”红玉睁大眼睛轻声问道。
  “不,入画是试金石,他是豺狼还是色狼,一试便知。”
  入画,程紫玉对她是极有信心的。
  当日带着入画上了高晞的盐船,最后大获全胜,入画功不可没。多年与油滑商家打交道的入画岂是泛泛?
  当时的入画充分展现了她的八面玲珑。她利用高晞觊觎她美色,轻而易举将高晞玩得团团转。现如今这薛骏,自然不在话下。
  而当日焦山行,是程紫玉与薛骏这段日子唯一一次见面,那会儿她身边带的是柳儿,所以程紫玉可以肯定,大部分时间都淹没在一大堆宫娥丫鬟里的入画一定不被薛骏认识……
  而程紫玉自然不是闲的。
  她除了想要阻止红玉再次坠入这个薛骏的圈套,更是想要通过入画看清这厮的目标究竟是美人还是程家……
  红玉哼了声,程紫玉示意她看去。
  入画摆着一袭团扇遮着日头,翩翩从假山下走过。
  她步态慵懒随意,有几分醉态。
  “宴上吵闹,还是这处景致好,就是……日头太晒了。”这一开口,更是满满的醉意,带了点媚意,最是容易被乘人之危时。
  入画抬起摆扇的臂,一截如雪皓腕露出,在日光下莹莹如美玉。
  她抬眸往上瞧,“咦,上边好,有凉亭,上去睡一觉,一会儿继续喝。”入画慢悠悠往上走去……
  红玉的面色在渐渐变沉。
  她们的注意力都在薛骏身上。
  他听到假山下有女子,停笔朝下看了眼。只要他不是个傻子,都分明能看出女子醉了,他该做的,是居高临下招呼不远处宫女过来搀人去休息。这是一。
  女子要上凉亭,亭中没有其他女眷,女子上来显然并不合适,他若是正人君子,就该开口阻止女子上山,可他没有。
  就这两点,显然这张无害的脸与那颗下作的心并不配。
  而薛骏,并未表现出任何适当之举,也未让书童前去拦住上来亭中的女子,反而还笑着回到画前,大笔一挥,摆出潇洒姿态开始风流倜傥地运起笔来,真真叫人不齿。
  而那书童还得了他示意,后退到了亭柱之后。
  入画扶着假山走进亭中,她喘着气,扶着头,并未“看见”亭中还有人。
  她就近坐到长椅上,撑头倚着栏杆侧躺了下来。
  假山风大,阵阵吹过,勾勒了姑娘窈窕身段,叫翰林的眼再挪不开。
  “这位……姑娘?”翰林受了“惊吓”,表现得害羞又无措,无助的模样倒似唐僧见了蜘蛛精。
  男声入耳,垂眸的入画吓一跳,一双美极的媚眼一下睁大,双眸剪水,俏脸红霞,看得翰林满眼惊艳。
  入画如受惊的小鹿般跳起,惊慌间,手中帕子却是一下飞了出去。
  入画的酒一下便醒了大半,伸手去抓帕子,那翰林好心,也上来帮忙,两人差点便撞到了一块儿。空气里弥漫的除了尴尬,还有一丝丝化不开的暧昧。
  帕子落得不远,挂在了假山上。
  翰林当仁不让要表现“英雄气概”,主动去捡帕子。
  帕子到手后,他却并未第一时间去还……
  程紫玉两人看得清楚,他是拿了帕子左右看了看,尤其那……刺绣处。
  “烂人!”红玉轻轻咒骂。
  那帕子是女子贴身私物,他主动去捡已是不妥。未经允许,还有脸在那翻看?
  程紫玉没搭理红玉,而是紧紧盯住了那翰林。
  果然,翰林脸上闪过了一丝惊喜……
  程紫玉冷笑起来。
  因为她知道,红玉的帕子上有一个“程”字……
  只见薛骏规矩恭谨作了一揖,将帕子送到了入画跟前,可那小眼神却在从头到脚打量入画。
  女子头上的顶簪是七色宝石镶嵌,中间一颗红宝石尤为瞩目,与腕上的镯子和两颗同色耳坠子遥相呼应,数不尽的贵气。
  这头面至少价值千两,眼前女子显然不是奴才,而是程家的主子。
  他隐隐猜到了女子身份。
  入画伸手接过帕子,那葱玉一样的手指光滑柔软,蹭过薛骏的指尖,更是证明了他的猜测。若非千金小姐,哪有这般细嫩的手……
  “丈山尺树,远水无痕,远林无叶……公子,好画呀!”
  “姑娘懂画?”
  “家中买卖需要,略懂皮毛而已。”
  ……
 
 
第321章 身败名裂
  紫翌轩作为程家独当一面的存在,四大主事丫头非但从小待人接物到说话做事都被着重培养过,还均有一技之长,入画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更是不一般。
  此刻她将这薛翰林的小算盘看得完全,心里正暗自好笑。
  他只知从皮肉猜身份,却不知并不是所有奴才都要干活的。像她,从小到大都是提笔画画。画工越精进,这双手便越精贵。在紫翌轩里,她有单独的房间,也有自个儿的伺候丫鬟,养得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精致。
  也是正因如此,她皮肉细滑,纵是戴了一头珠翠也毫不违和,再有身上的书卷气质,丝毫不会让人将她与丫鬟联想起来。
  薛骏的确有才,只寥寥几笔便将那远山写意勾勒了出来。入画特意送了五代《山水赋》的评断给他,果然,只见薛骏那双眼又是亮了一亮。
  一句“家中买卖需要”,更是完全让薛骏确认了入画身份。除了程家那位大小姐,还能是谁?
  他忍不住再次打量起了入画。
  而这会儿的入画娇羞至极,偷偷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头,咬着红唇绞着帕子,有些手足无措。
  “多……多谢公子。”入画对翰林表现得有些“痴”。
  她刚刚在假山下边说话顺溜,薛骏听得清楚,可这会儿却突然结巴,顿时让薛骏自得起来。他思量着是这程小姐折服于自己的魅力下,生出了些许爱慕……
  于是他表现得越发卖力,笑起来也越发温和。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既然公子正在忙碌,小女子便不再打扰,告辞……”入画扶额转身。
  “且留步!”薛骏继续他看似无害的表演。“在下翰林编修薛骏,正奉皇命做寿景图,刚已完成了几幅,薛某不才,见姑娘慧眼,敢问姑娘可否指教一二?”
  入画面上受宠若惊,心下却在翻着白眼。
  这男子当真不要脸至极。借口倒是堂堂,作为却是猥琐。这是凭着一张无害的脸,打着皇命的幌子,在行那勾搭之事。
  她连丫鬟都未带,孤身上了假山,已是极为不妥。而他那书童显然是他心腹,眼观鼻鼻观心,头都不敢抬,跟个半死人没有差别。
  他若真是君子,就该赶紧与自己保持距离,麻溜利索离开,随后唤了宫女前来照应她才是。
  “见过薛翰林。薛大人年轻有为,民女不敢指点。”
  入画行了一礼就请辞。“小女子不胜酒力,先行告辞。”
  “薛某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入画没搭理。
  薛骏以为是唐突了。
  “在下刚瞧见姑娘帕子上有个‘程’字,敢问姑娘可是来自荆溪程家?”
  入画暗暗冷哼,口上“嗯”了一声。
  嗯,来自荆溪程家的奴才,她可没撒谎,一点都没,从头到尾都没!对得起天地良心,不像这位薛大人!……
  随后,她便迈着虚浮的步子,带了点酒意,缓步离开。
  身后男子还在关怀着让她小心慢走,她扶额撑着假山石回头笑了笑,半点不察因着半边身子挂在山石上,而使得那腰间荷包松动了……
  她羞涩转身离开时,荷包也从山石上坠落在了石阶……
  薛骏扶着亭柱,目送美人离去。
  目光真挚,视线不移。
  美人回眸,四目相对,数不尽的暧昧柔情。
  薛骏不改面容,目送入画离开……
  “公,公子?”小书童这才敢上前两步。
  “闭嘴!”他低声喝止。
  “不是,公子,那位小姐掉东西了。”小书童上前跑到石阶处,捡起了那淡茜红色的荷包。“奴才这就去给那小姐送去。”
  “爷叫你闭嘴你可听见了?东西给我,研墨去!你再敢多说一个字,爷就打断你的腿!”
  薛骏面色一冷,后退两步,背过身后,从书童手中一把抓过了那荷包。
  这是个金线绣了折枝花的扇形荷包,抽绳处隐隐有用单线绣了个“玉”字。他笑了起来。姓程名玉,倒是没找错人。
  他打开荷包瞧了两眼,又将其拿到鼻间嗅了一下,随后将荷包塞进了衣兜里。
  他再次忍不住勾唇,心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撸了袖子刚要继续作画,却闻假山下有人唤他。
  是那女子又回来了。
  “公子,可瞧见了一只茜红色荷包?”女子满眼急躁。
  “丢了?”
  “嗯,四处找不着。公子看看,可在亭中?”
  薛骏左找右瞧,绕着亭子找了许多遍,最后摇起了头。
  “不如……姑娘自己上来找找?”
  “不了,不用了。罢了!”入画很是失望,再行离开。
  然而入画纵然走出了几十丈,男子也未叫停她……
  假山后,红玉正咯咯咬着牙,满脸恨意。
  当荷包被塞进男子怀中,这男子的形象便完全崩塌了。
  不但下流无耻,更是卑鄙骗子。
  红玉不得不承认,她看错了人了。若不是以这种方式试探,如此人渣败类还真是难以看出人品。
  “果然人面兽心。”红玉跺脚咒骂。“都说斯文败类就是这样的吧?”
  “小点声。”
  “我的荷包,我的贴身物被他摸了闻了,我是万万不要了的。脏死了!”
  “你这会儿不觉得他乖顺了?”
  “我怎么会是那种只看外表之人呢?金玉里边多是败絮!我晓得的!”
  红玉声音渐渐低了。
  紫玉先前说的不错。贺二何二那样的虽倒霉讨厌,可至少知根知底,不会被骗。他们内里其实并不讨厌,她却是知道的。至少比眼前这样披着羊皮的狼要强了不止百倍……
  “我且问你,你荷包里都有什么?”
  “也没什么。几颗预备着随时可以赏人的金银豆子,还有几张来金陵采买用的单据。倒都不是什么打紧之物。”
  “那……丢了也就丢了吧!”程紫玉眸光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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