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远道看了眼残局,收了手:“那叫什么刺杀?捣乱还差不多!”
……
“你们这是刺杀吗?是捣乱!”陈礼站在营中,指着面前几个人的鼻子骂道,“那杯毒茶味道那么浓,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我们还刺杀了!”站着的人中又人不服气争辩道,“只是出了点小疏忽。”
“拿未开锋的刀刃去刺杀?”陈礼怒吼,“你们是傻子吗?”
“你才是傻子!”往日里脾气最爆的那个江湖术士骂道,“没见那炳刀离陈善不到十步就被发现了?我们准备靠近了再换刀的,事实证明我们根本没法靠近他!”
“若是你们不换刀说不定就已经得手了!”
“你蠢不蠢?你不知道武功越高就越能察觉到杀气么?杀气你懂吗?”
“什么杀气?”陈礼气道,“我怎不知道?”
“你怎会知道,你又不会武功!”那人不耐烦的说道,“跟你这种人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若非我无人可用谁会在这里跟你废话?”陈礼眉头紧皱,烦躁的在军中来回走动,“大哥定然是觉得我谋害了他那个儿子,依着大哥的性子不会放过我的,就像那些西南军一样,怎么办?”
情同手足,说的倒好听,手足砍了还能活,为了儿子指不定连手足都能砍。陈礼青着一张脸,此时营外一阵欢呼声传来。他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走了出去,不多时,又掀帘走了进来。
出去青着脸,回来脸色黑如炭底。
“哎呀,出什么好事了么?”有人叫道,“三爷脸色怎么这么好看?”
陈礼不是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闻言只看了他一眼,闷闷地开口道:“拿了一座城,得胜回来了。”
“这不是好事吗?”那人道,“三爷怎的这么不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陈礼骂道,“前几日丢了两座城,今日拿了一座城,越打地方越少,再打几个月,是不是只剩下西南府了?”
“打仗有输有赢不是很正常的吗?”就算他们不喜欢陈善,此时听到陈礼嘴巴一张开始谩骂也有些忍不住了。
“而且他好歹还真正拿回了地方,三爷你好像什么也没做吧!”说话的江湖术士拿小手指掏了掏耳朵道。
更难听的话他们没说,陈礼单独做的事不多,但好像没一件是好事。譬如和匈奴人结盟,损了一名猛将,又丢了城还引来了民愤。
旁人说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个人赔的连底裤都快不剩了。
早些年他们也听过陈家兄弟的事,除了老大陈善特别厉害之外,老二老三一个善武一个能文。现在看起来,除了死的早的老二陈述是真的善武之外,老三颇有几分吹出来的意思。
“这些年我伴大哥左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对大哥从无秘密,他却对我们有个这么大的隐瞒,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我们为他做牛做马?眼下他藏的人永远成了秘密,倒怪到我头上来了。”陈礼颇有几分愤愤不平,“这个姓钟的真不是我害的!”
“那你同陈善说啊!”一个江湖术士不以为意的说道。
“说了大哥会信吗?”陈礼不耐的摆了摆手,一副不欲与你们这些人多说的样子,“根本不会!不用说了!这些时日你们还看不出来吗?他若非这些时日事务繁忙,早对我动手了,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发了一通牢骚,见那几个江湖人又拿他的床榻当垫子坐着,陈礼不由怒从心起,道:“你们就这点能耐吗?不是说你们江湖中人手段不凡吗?就这点手段?连刺杀个人都不会?”
“我们手段当然不凡……”先前开口的江湖术士本能地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但话才说了个头,就被自己人打断了。
“有手段更厉害的!”出口打断他的是很少跟陈礼废话的容易老先生,他开口道,“只是要陈三爷亲自去见一见那位才行。”
几个正无聊的扳手指的江湖术士神色激动了起来。
合适的时机终于到了吗?总算不要再看着这个傻子了。
“加钱不行吗?”陈礼闻言皱眉,显然不乐意亲自前去见一见那个所谓的高手。
容易老先生摇头:“不行!”
“你回去跟那个高手说说呢?”
容易老先生仍然摇头:“不行!”
“真的不行?”
“是。”
“让我想想吧!”陈礼沉默了下来。
容易老先生点头:“你慢慢想!”
已经开始考虑了,等到再丢两座城,陈礼就能想好了。
……
……
西南军中暗潮涌动,佰草堂、慈心堂、陆记米庄、丰泰米庄这些大商的闹事却已经有了结果。
“佰草堂、陆记米庄收手了,”叶修远站在她面前禀报道,口中也不由松了口气,这件事总算结束了。
“大通钱庄呢?”女孩子看着他,问道。
“大通钱庄也说不反对了,撤了牌子,继续营业了。”叶修远道,“事情了了。”
“是吗?”女孩子想了想,却不置可否,只是又问他,“佰草堂和陆记米庄突然收手是有理由的吧!”
“一家账面不对,所有的账面都开始查了,官府查账可从来不客气。停了七天,光佰草堂一家南北所有店铺加起来损失了十几万两白银,再查下去,会越积越多,前人经营百年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了,当然要收手了。”叶修远说道,对上女孩子诧异的目光,本能的回道,“是老太爷他们来信上说的。”
真是个老实孩子!卫瑶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了想又问:“佰草堂和陆记米庄收手之后,可有发生什么事?”
叶修远一怔:“什么事?”
卫瑶卿叹了口气,正想说话,却有一道清亮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西南十八城有几家佰草堂与陆记米庄遭到百姓的围攻,损失惨重,你想听的是这个事吧!”
年轻官员走了进来,身上虽然是吏部的深色官袍,却没有半点老气,更衬的那张脸清俊出尘。
是崔璟啊!没有想到崔家居然第一个跳了进来。卫瑶卿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心里盘算着别的事,是以一时间目光也未挪开。
而后就听“啪嗒”一声,一颗蜜饯核重重的仍在了桌子上,卫瑶卿一转头,嘴里也被塞进了一颗蜜饯。
塞蜜饯的始作俑者裴宗之漫不经心的收回了手,皱了皱眉,道:“不好吃!”
不好吃你塞给我吃?酸的掉牙了!卫瑶卿白了他一眼,看崔璟走了进来。
第1039章 起始
“大通钱庄没有被围攻么?”她问。
崔璟摇头:“没有。”顿了顿,他似乎有些迟疑,道,“钱庄同一般的生意不太一样。”
卫瑶卿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
倒是叶修远连忙招呼他坐了下来。
“不过,佰草堂和陆记米庄停手,至少证明大商还是顾惜自己的百年基业的。”卫瑶卿唏嘘道,“几代人的努力啊,就这么没了多可惜!”
“有句话叫作同行相忌。”裴宗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向崔璟,“他来是趁乱打劫的。”
“慈心堂就是他家的。”卫瑶卿看着裴宗之道,“商场无情,也能理解。”
裴宗之看了她片刻之后,转头看向崔璟:“你是来占佰草堂便宜的吗?”
这话说的,好像崔璟是个小人一样,叶修远满脸尴尬,看向另外三人,裴先生在认真询问,大天师在看热闹,崔璟倒是神情自若的说道:“我只是来督办佰草堂账目不明一事的。”
“原来崔家占便宜就不叫占便宜,叫督办啊!”裴宗之感慨了一声,看了崔璟一眼,道,“你不要介意,我只是随意感慨一下。”
崔璟看了他片刻,道:“原来实际寺的人骂人就不叫骂了,叫感慨,璟倒是看明白了。”
叶修远难得机灵一回,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看向卫瑶卿想要让她出面喝止一下,结果那厢的女孩子正看的哈哈大笑,乐不可吱。
一场见面似乎不欢而散。
叶修远看了眼陪在裴宗之身边的卫瑶卿,连忙跟上了孤零零一个人出去的崔璟。
一路小跑的走出了好长一段路,直到确定屋里那两个耳聪目明的当真听不到了之后,崔璟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卫家六小姐曾与我有过婚约。”
情敌吗?叶修远错愕不已。
却见崔璟又摇了摇头,道:“不过应该不是一个人。”跟他有婚约的应该不是现在这个。
“他看我膈应的很。”崔璟又道。
叶修远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您该不会也喜欢大天师吧?”
要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啊!叶修远暗暗心惊。
“没有。”崔璟瞥了他一眼,回答的没有半点迟疑,顿了顿却又道,“不过能被人膈应也是一种本事。”
叶修远听的怔怔的耳畔崔璟的声音响起:“所以,你下回不想看热闹就尽量少让我与这个人碰面。”
话都这么说了,他若是再这样安排,岂不是坐实了他想“看热闹”这个事实吗?崔家的热闹那是能随便看的?对上崔璟清冷的目光,叶修远使劲的点了点头。
……
“哈哈哈,你是不是故意的?”待到崔璟走后,卫瑶卿伸手拉了拉裴宗之的头发,笑的前仰后合,“崔璟怎么得罪你了?”语气中颇有几分不可思议,“不喜欢崔璟的人真的很少,就连我都觉得与这样的人合作是件快事!”
裴宗之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换了,他道:“还不如叫那个王栩来。”
……
在京城街上走动的王栩猛地打了个“喷嚏”。
“小王大人!”几个同僚喊了他一声,而后看向他身上一身夏日的官袍道,“入秋了,秋寒露重,可不比夏日凉爽了。”
王栩点了点头,道:“昨夜又熬夜处理案子了。哎,崔璟那厮倒好,提前告了年假跑了,将吏部的事情全堆到我的身上……”话说到这里,声音中明显多了几分愤懑,“我也想出京去济南看看的。”可是祖父不让,让他留在京城,蒋忠泽故去之后暂代吏部尚书一位的宁大人年岁很大了,不过几年就要告老还乡了,到时候必要从侍郎中挑选上任,侍郎一位就空出来了。王栩当然明白王老太爷的意思,只是心中颇有几分愤懑罢了。
那几个同僚也笑了起来,对于崔王两家的事情他们也清楚,闻言只劝道:“小崔大人是去济南处理佰草堂的事情了,毕竟那件事情还牵扯到了慈心堂,小王大人也莫不高兴了,我长安美景难道比不过济南?”
“各有各的好。”王栩说着,目光闪烁。只是济南有个人,有那个人在的地方,定然会发生什么事情,但这次祖父说什么都不让他离开长安。只能通过各地呈上来的书信知晓进展,但书信再快到底不比亲眼所见来得快的。他说着抬起头来,目光微微一凝,“今日可不能同诸位饮酒了,我家里好似有些事情。”
两辆马车向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车内的人掀开车帘正在四处张望,目光在落到他们身上的那一刻,不由松了口气,招呼了一声车夫,马车便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从马车上下来,疾步走到王栩面前施了一礼:“公子!”
王栩对一旁的同僚说了一句:“这是我家钱庄的管事。”
恒通钱庄的管事啊!几个官员站到一旁,刻意拉开了几步距离让他们说话。
那管事施礼之后,起身道:“公子,九号私库的钥匙可是在您这里?钱庄需要开库。”
王栩点了点头,伸手去摸袖袋中的钥匙,口中解释道:“昨儿开库拿了套祖父珍藏的茶具放到茶室去了,还未来得及送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摸出的钥匙递给那管事,看着他这副急切的样子,心中好奇道:“钱庄怎么突然开起了私库?是要查账么?”
管事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是取银。”
王栩诧异道:“取银两做什么?”
管事抬了抬手,道:“还不是大通钱庄……”
王栩更惊讶了,就连原本退到一旁的几个官员闻言也忍不住走了过来:“大通钱庄的事情不是停了么?”
“是停了。”管事略一衡量,便没有瞒着众人,他说道,“但是公子可知道大通钱庄以三倍利收银持续了多久?”
“我记得有七八天的样子。”一旁一个官员接话,“可是出大事了?”
“可大可小。”那管事说道,“七天足够让信任大通钱庄这家百年老店的百姓将手头的真金白银存进去了。”
“存进去又如何?”官员更是不解道,“能去存的手头必有几个闲钱,应当还不至于出什么事吧!”
管事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事情倒是还未发生,只是这几日跑前跑后的都是来拿票取银的。”
“我恒通钱庄也是老字号了,难道还信不过恒通钱庄的票据?”王栩皱眉不解,“怎么回事?”
“是西南那边出事了!”管事语气有些无奈。
西南?又是西南?几个官员对视了一眼,心里也警醒了起来。
几家大商的事情最先闹开的是佰草堂和陆记米庄,眼下这两家倒是消停了,钱庄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