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
“可惜了……”裴义淳一脸遗憾。
“要不你给补上?”余慧心只见过他的画,好奇他会不会作诗。
“别戏弄我!”裴义淳急忙摆手,“我此生仅有的一点才华都在画画上头了,写诗还是交给别人吧。”
余慧心噗嗤一笑,又回到刚才的话题:“看了这诗,我算是想通了,若将来有个两情相悦的人,却不得家里同意,倒可以安慰自己。”
裴义淳放在膝盖的手收紧。
“哎呀!”余慧心突然拿扇子挡住整张脸,“我怎么和裴公子说这些?真是羞死人了!”
裴义淳微愣,释然笑道:“无事。这两句诗对我也有很大的启发,很多事都是这样的道理。”
“嗯。”余慧心躲在扇子后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裴义淳问:“你刚刚说要开茶肆?”
余慧心终于移开扇子,神色如常地说:“是呀。”然后将自己的打算说了,正好问问他说书会不会犯到什么法。
裴义淳惊叹不已:“你这脑子怎么长的?真是奇思妙想!”
余慧心笑笑不说话。
“你开这铺子要多少钱?可以算我一份么?我……我时常缺钱,若能有个稳定的进项就好了。”裴义淳说得面色赧然。
余慧心呆了呆:“若有裴公子做靠山,这店就不怕人来捣乱了,我求之不得呢!钱就不必了,我分裴公子一半红利!”
“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使得!铺子要重新开张,我想在后院收拾几间雅间,布置得像样点。可我对文人墨客的喜好实在不懂,正琢磨着去哪里请个人来指教一番。现如今有裴公子,自然不劳烦别人了。你这本领,足够分走一半红利!”
裴义淳想了想道:“那等我看过再说。”他心里想:到时候不论如何,自己都得投点钱才像话。
“行,到时候我们写个契约。”
裴义淳点头:“那我们现在去铺子里看看?”
余慧心看了一眼外面:“今日天晚了,改日吧。”
主要是饭店的墙壁上并没有秦观的诗,只有几句打油诗,她得先叫人铲掉!
二人便约了个时间,在铺子里碰面。
铺子里已经收整过一番,裴义淳没看到秦少游的手迹,十分遗憾,差点就跳起来训人。但看了一眼旁边的余慧心,忍住了。
罢了,她是识字的,应该不会遗漏什么,那位诗人应该只想到这两句,因为太好,就得意地留下了。
余慧心带他将整个铺子连带后院都看过,然后坐下来讨论。
余慧心说:“原先的厨房拿来烧水、做点心,大堂里供普通的茶和外头买的瓜子果脯;雅间里弄专门的茶具现煮、上现做的点心。”
“做点心的人哪里去找?”裴义淳问。
“呃……”余慧心被问住了。对哦,雅间算是VVVIP间,一般的手艺肯定不行啊。
“这个先记下,用时再说,大不了我将府里的厨子叫过来。”
“多谢裴公子!”余慧心感动不已。
除了后院,大堂的楼上也算雅间,但肯定比后院的差点。大约后院算头等舱,楼上算商务舱,大堂算经济舱吧。三个舱的硬件设施自然有所区分,说书的只在大堂,如果VIP客人想听,也可以单独给他们说。
裴义淳听了她大致的想法,撩起袖子拿起笔,开始书写——因为一会儿要写股份契约,余慧心来时备了笔墨纸砚。
“楼上摆矮案,备一套笔墨纸砚、两副围棋。”裴义淳道,“如今不少书生爱开诗会、文会,他们不缺钱,万一来,就让他们到楼上,那里风景好,能让他们诗兴大发。”
“好好好……”余慧心点头,看着他将需要的东西写在纸上。
“后院的雅间,别每间一样,最次有个梅兰竹菊的区分……”
“我也是这样想到的。”
最后定下的主题是琴、棋、书、画、花,琴就在房间里摆把琴,最好是箜篌或琵琶,棋自然是摆棋,书挂一幅书法,画挂一幅画,花就摆个插瓶插时令鲜花。
两人讨论了半天,裴义淳将需要的东西全部罗列了出来。
放下笔时,他说:“雅间的字画交给我吧。”
余慧心愣了愣,纠结地道:“你的画……买不起。开这店的本钱总共花不了多少,你拿一幅画来,别说一半红利,全给你都不够,我怕要卖身做奴婢了!”
裴义淳瞪她一眼,涨红着脸说:“谁要你做奴婢?”
“……”
“你如此过意不去,那就五五分吧,之后怎么赚钱就交给你了,有事告诉我一声就是。”
“哦……”
他当即拿起笔写契约,完了两人各自签字、按手印。
余慧心按下了红手印才想起:“不找人做个证么?”
裴义淳径直收起自己那份,哼道:“我是谁?我若想毁约,除非你叫圣上来作证!”
“……”
他突然一笑,又说:“说起来,圣上也是向着我的。”
余慧心挑眉:“公子可要慎言,圣上是明君。”
他微愣,点头:“你先前说要一只小猫,我看它们现在可以抱你那里去了,你要哪只?豆豆、蝴蝶还是蜘蛛?”
“……”听名字突然不想要了。但她自己取的,嫌弃也不能说,就挑个相对好听的吧,“豆豆!”
“那我明日给你送来。送到铺子里,还是你家里?”
余慧心:嗯?你今日怎么不顺便送来?
她突然明白,他为何要来入股开店了。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怕她没靠山被欺负,原来不是啊……
第71章
余慧心回家后去上房请安,陈氏正在那里和段氏商议给她过生日的事——再过几天就是乞巧节了。
二人见她来,倒没瞒着。
段氏道:“我和你嫂嫂商议了,从外头请个杂耍班子来,加上我们自家的舞姬,可以热闹半天,要不要请你以前来往的小姐妹过来?”
余慧心道:“以前来往的就算了吧,已经好几年不见了。”
余七巧在闺中时,和几个街坊邻居家的姑娘有走动。后来大家陆续出嫁,或许别人还互动走动着,但她在王家那个环境三年没出过几次门,早断了往来了。
陈氏道:“但你最近只和骊珠走得近,却不好请她。”
余慧心愣了愣,道:“我问问吧。再将阿墙和阿城嫂请来,就足够热闹了。”
段氏忙说:“她们俩都怀上了,出来不方便,还是算了,你还是问裴七娘吧。”
“好,我明天叫人给她送帖子。”余慧心暗自偷笑。
次日去茶肆接豆豆,她将帖子给裴义淳:“骊珠请我玩了几次,我也想请她到家里玩,裴公子能帮我递一下帖子吗?”
“当然可以。”裴义淳忙接了过去,见信封没封口,心中一动,想偷偷地打开来看。
但最终,他自然忍住了。
裴骊珠现在北郊行宫。
皇上嫌城内热,过去避暑,朝廷官员几乎都去了。安阳自然也带着裴骊珠和两个孙子跟上了裴老爷,只有裴义淳以要教徒弟为由留了下来。
裴义淳到行宫别院时已经傍晚,安阳进宫未归,裴老爷也没回来,他便直接去找裴骊珠。
裴骊珠那里已经开始传菜,见了他惊道:“可没有你的!你不是不来吗?”
“给你送信。”裴义淳走过去坐下。
“什么信?”
“吃完再说。”
裴骊珠一噎。
丫鬟笑道:“尽够的,婢子再去拿碗筷。”
裴骊珠觉得有人陪自己总比一个人吃好,瞬间笑嘻嘻地:“信给我,不然不准你吃!”
裴义淳将信给她,故意凑过去看:“写的什么?”
裴骊珠不怎么避他,待他实在凑得近了才将信纸掩了下。
裴义淳已经看见了,整个人呆呆的。她生辰……怎么办?既然心悦人家,总该有所表示。
裴骊珠看完,疑惑地问:“她习的是父亲的字么?”
裴义淳愣了下:“没看清楚。”
上次在隐陵寺,他当着余慧心的面说人家字丑。余慧心好强,回去就找了字帖来临摹——她之前写字,都是自己写自己的。
此时世面上流行的除了名家字帖,以裴三、裴四的居多。但二人都写行书,余慧心想学楷书,就挑中了裴老爷的。只是裴老爷的字世面上少,她买的还是别人摹出来的。
裴骊珠已经想将帖子装回信封了,闻言只得再次打开,放到了裴义淳面前。
裴义淳仔细一看,还真是生日请帖,点头道:“应该是,就是学得有点丑。”
裴骊珠想打他,他马上缩回位置上。
菜已经上齐,二人开始吃饭。
因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直到吃完下桌,裴义淳才问:“你要去?”
裴骊珠吼他:“叫你看字,你到处乱看!”
“我看的字啊。”裴义淳无辜。
裴骊珠跑过去踹他,他向后跳开。
“你给我忘记!”
“是是是……”他难道还会告诉别人。
裴骊珠想了想道:“去。若是拒了,她怕以为我看不起她。”
“那你什么时候回城?我送你回去。”
“再过两日吧。”裴骊珠叹道,“太子表哥的婚事要定下来了,还不知是谁。”
裴义淳一愣,忙问:“你可有什么消息?”
裴骊珠犹豫了一下道:“我又怎好告诉你?万一没成呢?”
她只知道赵静贞要入东宫,只不知是正妃还是侧妃。但只要没下旨,就可能有变动,自然不好告诉裴义淳。她想等旨意下来,给赵静贞道了喜再走。
裴义淳也知道郑老的一个孙女在待选名单里,也定了要入东宫。依他揣测,郑家这边顶多是侧妃,毕竟人不在京中,能活动的地方少,皇上也会防着郑家在外地有势力勾结,正妃之位肯定不会给他们。
他猜得不错。
这事已经吵了大半年,天气热,皇帝心火也大,脑子都糊涂了,直骂大臣:“朕选儿媳妇,你们一个个比朕还热心!”
大臣们有苦难言:这不是你老人家给大家安排的任务吗?
皇帝心里早有主意了,只是想看看大家都在打什么主意,果然一个个的都不和他一条心!他暗中记下,终于下旨——赵静贞为太子妃,明年大婚;郑老的孙女为良娣;另外指了几个小官之女为承徽、昭训,待明年太子大婚后入侍东宫。
此事一定,裴老爷也轻松不少,皇帝还特意给他放了天假。
裴骊珠去找赵静贞道喜,裴义淳就去找裴老爷,央求他给自己写字帖。
裴老爷:“你从小到大还没练够么?!”
裴义淳从小到大习的字,一半都是裴老爷写的。他一年到头很要写些东西,有些不是什么机密,放着也是放着,就给孩子练字用。
裴义淳给他扇扇子:“不是我要用,是我那学生。他刚开始习字,找不到好的字帖。我也打算把我的给他一些,但那都是爹好多年前写的了,所以想请爹新写几张做个比较,让他更能领会各种奥妙。”
“我看你是舍不得花钱买名帖!”
“哪里哪里?爹的楷书是当今之最,我是真心求字!”
裴老爷蓦地黑脸:“外面人吹捧你爹几句,你还当真了?还拿去教别人家小孩?这孩子真要被你教坏了!”
“怎么也算你徒孙,你怎么这么小气?”
裴老爷怒:“那我不写了!”
“不不不,爹你心怀天下,可大度了呢。”裴义淳见他答应了,顿时欢喜,“爹不是挺喜欢《将进酒》?要不写这个?”
“此诗不适合楷书。”
“那您写别的。”裴义淳拿起笔、蘸了墨,交到他手中。
裴老爷仍然一脸怒容。
裴义淳转身拎了本书来,是《史记》,他翻了翻,翻到《孔子世家》:“就这个吧。”
裴老爷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孔子世家》近万字,他得写到明天去了!
他喝道:“左边有本太乐署刚编的诗集,给我取来!”
裴义淳心说,诗也太短了,《孔子世家》多好,可以习好久。但他不敢跟裴老爷对着干,马上将诗集取了来,不然裴老爷一生气不写了怎么办?
回城后,他揣着新出炉的字帖去给圆圆上课,课间问:“你姑母的生辰是不是要到了?”
圆圆大惊:“师父怎么知道?!”
“她给我妹妹送了请帖,我自然便知道了。”
圆圆还是没懂这中间的逻辑,难道兄妹之间什么事都会告知对方?
“你可曾为你姑母准备礼物?”裴义淳问。
“呃……”圆圆懵了,“我还小,不必送礼的。”
“迟早有一日要长大。这样,我听说你姑母在练字,正好我得了一份字帖,你拿去借花献佛吧。”
圆圆:你又从哪里知道我姑母在练字的?
他伸手接过装着字帖的锦盒,疑惑道:“师父,你莫骗我,是不是你想送我姑母礼物,却不好明着送,就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