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有徒弟!”裴义淳再次申明。
“徒弟顶多算半子,能一样吗?”
裴三深深地看向裴义淳:“我倒希望你有个心上人,等我们回来时,你妻儿都有了。”
裴义淳:“……”
裴义淳脸红了。
第69章
三兄弟到了安阳那里,裴三、裴四说要将孩子留下来,裴义淳说不会再问兄长要孩子过继了。
安阳喜笑颜开,摸着裴义淳的头道:“你还是我的好孩子!”
裴义淳嘴角抽搐。
安阳又对裴三、裴四说:“没有孩子在身边闹腾,你们正好可以再生。”
“这……”裴三、裴四不好拒绝,毕竟安阳生了七个,他们只生一个很不合格,“若有,自然会生下的。”
安阳有些无奈,却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这些年,哪是因为裴义淳要过继才不肯生的?还不是心疼老婆!
裴三嫂生阿谨时差点难产,后来养好了,得了个女儿,不满周岁又生病去了,当时伤心了好几年,裴三便不敢再让她生了;裴四嫂则是小产两次,夫妻两都觉得命中注定,懒得再生。
……
六月下旬,天气愈发炎热。
余慧心待在房里时,将衣服的袖子拆了,差点把丫鬟吓疯。
她本来还想将裙子剪到大腿上,反正只在自己房里穿,外人又看不到。但见本地女子惊慌失措,只能算了。
但袖子她不会上上去的,光着膀子多凉快?写字的时候也方便。
她只是在房里这样穿,丫鬟看了两天也就习惯了,只是将院门守紧些,有任何人来都及时通报,让她换了衣服再会面。
她将陈世美的故事写好了,取名废直接让男主叫陈世美,至于女主,跟秦香莲姓,叫慧娘,毕竟是以余七巧为原型创作,前半截故事都和余七巧差不多,只不过结局上陈世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算起来,扫黄已过月余,外头似乎风平浪静了,余慧心便将这份稿子给王掌柜送去。
这一次,她不打算捂马甲,便没搞那么神秘,直接用纸抄好、用线装订了下,免得散落。
到了书肆,王掌柜在柜台上抄书、大锤在一边给他打扇。听见外头车马声,大锤跑到门口去看,见是余慧心,马上通知王掌柜,王掌柜就放下笔过来。
余慧心下车,拿扇子挡在额前,遮住刺目的阳光,但双眼仍然受不了地眯起。
“天这么热,东家怎么来了?”王掌柜急忙请她进书肆,叫大锤去后面端酸梅汤。
红梅道:“不必,我们倒是给掌柜带了来。”
前两天余慧心闹肚子,这两天吃得小心。她们怕王掌柜这里的水不干净,特意自己带了,名目上当然要说得好听。
王掌柜一听,笑着对余慧心道:“多谢东家。”
余慧心问:“最近生意怎么样?”
王掌柜一叹:“自然不如之前了。倒是有人来问那些书,想偷偷地买,我却不敢卖。”
“别卖!”余慧心道,“上了裴公子那份名单的,给你多少钱都别卖,搞不好是官府来试你的。”
王掌柜一身冷汗,细想很有道理,忙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有新书我们可以出嘛!”余慧心笑眯眯地道,朝身后伸手,红梅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书交到她手中。
她递给王掌柜:“你看看,这书能卖钱吗?”
“这?”王掌柜犹豫了一下接过,翻开一看,“这不是富贵闲人?”
“自然不是,现在哪里去找他?”
“可就算不是他写的,现在也不敢出啊。万一官府还查呢?”
余慧心皱眉,佯装不满:“这上头难道有官府要查的内容?”
“现在总归是小心为妙。”
“你先看!”余慧心有些不耐,“我楼上去歇会儿凉!”
“现在日头大,楼上更热,东家去后院吧。”
“好。”余慧心便去了后院。
后院有棵槐树,现在日头不正,将旁边的房子照过来,正好投下一片阴影将树笼住。
余慧心便坐在树下,见槐树的花半开半谢,折了一串拿在手里把玩。
过了一会,王掌柜来了,急匆匆地问:“东家,这书是谁写的?”
“咳!”余慧心面色不自在,答非所问,“你别管谁写的,你就说能不能出!”
“这……”王掌柜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我看着书中的故事……有点像……东家,先前那些书,该不会是……哎!”
怎么可能呢?他忍不住问自己,东家一女子,怎么可能写那种书?再说,这书也不一定是东家写的啊!
他喃喃地道:“我记得东家是识字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余慧心将槐花扔到旁边的石桌上。
王掌柜看着她,纠结了一会儿道:“故事不错,只是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印是不敢印的,到时候有工人,万一出去乱说……”
“那手抄?”余慧心看着他。
王掌柜点头。
“那便手抄吧。”余慧心起身,准备走了。
王掌柜问:“东家,不知这写书之人是谁?我看着有点像富贵闲人!”
“那上面不是写了吗?廿一居士!”这可是她琢磨了好几个月想出来的笔名,表示她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人。旁人看不懂,却对她意义重大。
她懒得再和掌柜说,就让他先猜着吧。自己一上来就爆马甲,不是显得太刻意了吗?她得做出一副逼不得已再承认的样子,可信度比较高。
……
将书交给了王掌柜,余慧心便暂时不管创作的事,开始收租、查账。
南市租出去开食肆的那家铺子,终于开倒了,食肆老板准备回乡,将铺子退给了余慧心。
余慧心想着今日王掌柜的话,琢磨着……要不自己拿回来开个茶馆?
突然开展了一下禁.书运动,短期内的确不适合再出书了。就算是手抄,让衙门知道了,恐怕也要来查。你说这书不违禁,但又不是圣贤书,总归是不正经的,根本就掰扯不赢,最后还是自己吃亏。
倒不如开个茶馆,曲线救国!
此时没有茶馆,大家喝茶又爱加花椒八角,自己这茶馆就纯泡茶,什么都不加,倒也是稀罕事,而且味道的确要好很多。
然而茶馆必然不是重点,重点是说书!
她雇个人,将她写的小说说出来,就是讲故事而已,总扯不到禁.书上头吧?再来,就算茶馆里喝茶的人少,听故事的总多吧?谁还不爱听故事呢?她这茶馆总能赚钱的。
就好比后世的电影院,赚的是电影票吗?不,赚的是爆米花啊!她以说书吸引顾客,然后卖茶水、卖瓜子,还不赚翻了?
余慧心想到此,下定了决心,叫来余旺,让他带自己去铺子里看看。虽说去过一次,但当客人和当主人是有差别的。
余慧心过去查看了各间房屋、丈量了尺寸,暗暗琢磨着要怎么装修改造。大概有了想法,又去茶叶店看茶叶。其实余家在乡下有茶田,但做生意必然要搞市场调查。
余慧心逛了逛,对市场有了谱,又去寻说书先生。
此时没有说书艺人,但各种卖艺的却不少,只是他们大多不识字,唱曲的有部分识字,说起话来又不是那个调调。
余慧心寻了几天,某天路过一算命摊子,突然有了灵感。
算命的基本都识字,说起话来很会吊人胃口,稍微培训一下应该可以。她懒得自己去找了,交给余旺,说了要求,打算回家琢磨茶馆的装修风格。
半道上,她让马车去了趟书肆,想看看陈世美这本书卖得怎么样了。
到了书肆,王掌柜正在抄书,抄的就是陈世美。见到她,他立马说:“东家,好多看过书的人都问我,这廿一居士是不是富贵闲人!”
“当然不是!”余慧心想也不想地回答。
“余三娘!”门外突然传来声音,煞是严肃。
余慧心吓了一跳,以为官府来人了,转身却见裴义淳骑着马停在路中间。
她愣了愣,走到门口:“裴公子?”
刚刚是他在叫她吗?指名道姓地干啥,想和她掰手腕决斗啊?
裴义淳下马过来,一脸严肃:“我有事找你,可方便说话?”
余慧心想了想道:“楼上请。”
上了楼,仍然是那一套流程——两人面对面坐下,等丫头上茶。
余慧心瞅着,裴义淳今天不太高兴,一副自己惹了他的样子,可……可他之前不是一副看上自己的样子吗?男人翻脸还比翻书快呀?
啪!裴义淳摔出一本书:“这书是不是你写的?”
余慧心愣了一下,居然是陈世美!
她大脑飞速旋转,紧跟着抬起头,惊讶地问:“裴公子怎么猜到的?”
裴义淳倒吸一口气:“你是富贵闲人?!”
“当然不是!”余慧心甩头,“他写的是禁.书,我这个……我这个也会被禁吗?”
她一脸紧张,裴义淳反而放松下来,正好茶来了,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放柔了声音道:“倒不至于。只是你……你这写法,和他的也差不多。”
“我实话和你说吧,我偷偷地问王掌柜要了一本他的书来看。”
裴义淳惊呆了:“你看他的书?!!!”
第70章
余慧心一脸天真:“是呀,《马嵬山旧事》。”
“哦……”裴义淳松口气。《马嵬山旧事》有清水版,王掌柜给她的肯定是这个。
“我看完发现,写文章也不是很难嘛。”余慧心轻轻地哼了一声。
“所以你就自己写了?”
“对呀。我看了许多书,便想学着别人做学问,但那些学问太高深了,我看都看不太懂,又怎么做?但《马嵬山旧事》却不同,我看着挺好懂的,就想学着它的模样试一试。”
她当初给《马嵬山旧事》搞清水版,就是为了拿来给新笔名当范本。否则她一深闺女子,连个模子都没见过就写出来了,还和富贵闲人的那般像,马甲不就直接掉了吗?
而现在,她可是有王掌柜当人证的,《马嵬山旧事》是他亲手交到她手中的。
裴义淳听了她的话,一阵无言,半天才说:“你这个不叫做学问。”
“哦……”余慧心有点失落。
“不过写得挺好的!”裴义淳鼓励道,“写人情世故,不教道理,却也暗含道理,很好的书。”
“谢谢裴公子。”余慧心一笑,“那我以后就继续写啦~其实我觉得,我写得比那个富贵闲人好点呢~”
富贵闲人笔下的书,她尽量往口语靠拢。到了廿一居士笔下,她当然要有所改变,又往文言靠拢,就变得半文半白的。正好她近一年来一直在看典籍,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写起来不算难,就算有错用,乍一看也像模像样了。
所以,就算一眼看过去有富贵闲人的风格,但她说自己是看了富贵闲人的书才写出来的,也令人信服。当然,她也是欺负此时应该没人研究写作技巧,否则陈世美这书怎么看都不像新手写的。
“嗯……”裴义淳被她笑得心猿意马,又不敢看她了,低下头喝茶。喝了一口,看见桌上的书,他神色一凛,抬起头问:“这书中所写之事,是否有你自己的经历?”
余慧心迟疑片刻,轻轻点头,“裴公子是因此才怀疑书是我写的?”
“自然。”裴义淳握了握拳,愤愤不平,“想不到那家人居然那样对你!”
余慧心在书中,将王家想休妻、余七巧怀孕、王家谋害余七巧腹中胎儿这个过程如实地还原了。只不过书中的陈家、秦家与现实中的王家、余家不尽相同,所以省略了绿柳这个背主婢。而书中的秦慧娘,还有许多凄惨的遭遇,很容易引发读者的愤怒和同情心。
余慧心想了想,摇着扇子道:“幸好我和离了。刚回家时,爹娘还想为我另觅良缘。只是如今我这身份,肯定被人挑剔……”
“你莫灰心!”裴义淳急道,“总有人识得你的好!”
余慧心眼波流转,往他脸上看了一眼,噙着笑道:“若有那么个人,哪怕不能在一起,我心里也高兴。”
“呃……”
余慧心心里明白,余家与裴家天壤之别,就算她和裴义淳互有好感,也很难有结果。但是,见着这人就开心不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喜欢自己,那就更开心了。
只是此人别看他掉钱眼里了,某些方面却纯真得不像话,他可别为情所困呀!
想到此,余慧心对他道:“前几日我看到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裴义淳大为震动:“这诗谁作的?!”
“我在南市有家铺子,先前租给人开食肆,前几日收了回来,我准备开个茶肆。去那里看时,见墙上写了不少诗句,这是其中一句。”
此时便是这样,文人骚客喜欢在旅馆、饭店的墙上写些诗句表示“XX到此一游”,若是写得好,很容易被人抄走传诵,诗人也就因此出名了。老板要是不想他们弄花墙壁,还会挂个专门写诗的板子在墙上。
“作者是谁?”裴义淳问。
余慧心思索片刻,假装回忆:“好像叫秦少游……”
“秦少游?”裴义淳皱眉,“不曾听说……就只这两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