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泄气地转身,失魂落魄地道,“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捧砚心里快要笑死,提醒他道:“不过这一百两银子,定会换来余家上下的感激,少爷也不算亏了。特别是余三娘,她说要去给少爷寻印石和颜料呢。我看她不是不懂事的人,少爷如今拒绝了这一百两银子,她定然会在印石和颜料上补回来。少爷别伤心,你不亏的。”
重点是余三娘记住你了,搞不好会以身相许。
裴义淳的心情渐渐放松,甚至有些喜悦。
那什么……印石和颜料都是小事,三娘……三娘今日真好看呢。
他板起脸,拿扇子在捧砚头上重重一敲,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扬起:“走了!就你机灵!”
……
余慧心回家时,听到喵地一声。
她一怔,扭头,见一只酷似豆腐的猫从花丛里钻出来,闲庭信步地走到她面前,望着他叫了几声,然后亲热地蹭着她小腿转圈圈。
余慧心蹲下去,拿起它脖子上的木牌看了一眼,它突然躺下,滚了半圈露出肚皮:“喵~”
“你还知道回来呢?”余慧心伸手撸起来,“就你一个人?你的孩子呢?”
“唔……”豆腐闭上眼,呼噜呼噜起来。
“以前不要家,现在孩子都不要了吗?我说你这是生的投胎还是二胎或者N胎呀?你到底在外头留了多少崽?”余慧心想到这种可能就心累,“你可真作孽……”
……
裴义淳走进院中,照看猫的丫鬟冲上来跪在他面前:“求六少爷责罚,豆腐它不见了!”
裴义淳愣了愣,无所谓地说:“无事,它多半是回家去了。”
“啊?”丫鬟呆住,家?这里不就是家吗?
“它还有别的家,不用管它。”裴义淳想了想,往猫的房间走,“三只小猫呢?”
“都在的,就是豆腐不在了。”
“那得更细心地照顾小猫了,没娘的孩子可怜啊。”
裴义淳走到猫窝前,见三只小猫在窝里面爬来爬去。小猫的样子可爱极了,他马上坐下来,认认真真地盯着。
小猫的姿态和成年猫不同,更软萌几分,裴义淳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伸手戳了戳它们,目光一亮,起身去书房画起画来。
次日经过余家后门,捧砚去敲门,小厮打开门,笑道:“捧砚兄弟。”他们已经熟到称兄道弟了。
捧砚说:“豆腐在我家跑出来了,你去告诉你家小姐一声,搞不好要回这里了。”
“好。”小厮点头,看向路中间骑在马背上的裴义淳,躬身问了好。
裴义淳不苟言笑,待捧砚回来,继续前行。
下午讲完课,他拿出一幅画给圆圆:“豆腐生的那三只小猫我画下来了,你可带回去给家人看看,到底也是你家的猫。”
“谢谢师父!”圆圆响亮地道,当即就想打开,想想不太礼貌,忍下了。
回到家中,他去陈氏那里,告诉陈氏。
陈氏狐疑:裴聚宝一幅画那么贵,这也太大方了吧?
打开画,见画上的猫灵动十足,显然是费了心血的,怕是比他寻常作的画好卖些,自然也会更贵。
裴聚宝这是疯了吗?竟然变成了裴散财!
陈氏道:“你随我去上房请安,让你阿翁、阿婆也看看。”
她去上房一般会从余慧心院子外经过,就顺便叫了余慧心。
余慧心正在房中逗猫,听说邀她一起去上房,就抱着猫出去,笑道:“豆腐回来了,正好让爹娘见见。”
陈氏笑道:“可巧。”
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但又觉得不可能。那可是长公主府,余家这门第……难不成让余慧心去做妾么?
第68章
陈氏心中一叹,不欲多想,道:“走吧。”
余慧心见她丫鬟握着一副画卷,疑惑:“这是什么?”
“你到了便知。”
余慧心努努嘴,走了两步将猫放下,怕它在怀中不规矩、会跳起来伤了陈氏。
陈氏见她笑盈盈的,打扮得比往日俏丽,倒像个未出阁的姑娘,笑问:“三娘看起来很高兴?书肆出了事,你倒不烦心?”
“豆腐回来了,我自然开心。”
陈氏闻言,又觉得她可怜了。得多寂寞,才整日围着只猫转?这猫还不忠心的!
到了上房,余老爷未回,段氏也好奇陈氏的丫鬟拿的什么,陈氏便说了起来。
余慧心一听,心砰砰直跳,自作多情地想,这画怕是特地作给她看、送给她的。只是此时男女大防,自然不能直接给她。
两个丫鬟展开画卷,大家凑过去。
画中是一个木榻,木榻周围摆着一些家具,榻上一个猫窝、几件猫玩具、几件小摆设。三只猫姿态各异地挤在窝里,一只探着脑袋满脸好奇,一只准备往窝外面爬,另一只被挤翻了、四脚朝天地想要翻身。
余慧心噗地一声笑出来。
段氏惊叹:“真讨人爱!裴公子可真会画!”
陈氏忧心忡忡:“只是不知道裴公子是什么意思。念着猫是我们家豆腐生的,特意画了给我们看,会不会太热心了?他的画可不便宜,这不像他做出来的事。”
陈氏说着,瞄了余慧心一眼。
余慧心神色不变,想了想问:“圆圆到底怎么说的?可别漏了什么。是不是给我们看一眼,再还回去啊?”
“呃……”段氏一顿,迟疑了片刻说,“不能够吧?裴公子若说过这样的话,圆圆断不会忘。就怕裴公子有这个意思,圆圆人小,看不出来。”
余慧心噗嗤一声:“也或许,裴公子想我们主动给他送钱去。”
段氏道:“等你爹回来了再说。”
稍晚,余老爷和余天瑞回来看了画,都很喜欢,恨不得挂到正堂上去。这可是裴聚宝的画,挂出去倍儿有面子,虽说并不适合挂在正堂,挂在内堂更合适,但挂在内堂显摆的机会就少了。
余老爷和余天瑞就此纠结起来。
段氏忍不住提醒他们:“裴公子这画贵重,却分文未取,不像他做的事。也不知他只是让我们看一眼,还是要给我们。若是给我们,我们要有所表示。”
“嗯……”余老爷再次纠结起来。
余天瑞没主意,把陈氏盯着。陈氏出身好,应当有得体的法子。
陈氏说:“最好是明日让圆圆送回去,说我们看过了。但裴公子与众不同,搞不好他就是要换钱呢?”
“可若给他一千两就见外了,少了他又心疼。”余慧心说,“不如送点等价的东西给他,也算礼尚往来。”
余老爷拍桌:“理当如此!”
“那这上面画的是豆腐的崽子,豆腐可是我养的,这画要不要给我呀?”余慧心马上向他撒娇。
余老爷瞄她一眼:“那给裴公子买东西的钱你给?”
余慧心一窒:“爹怎么和裴公子似的,那么抠?你明知我现在手头紧!这样,我那里有一幅从前买的兰草图,也是裴公子作的,拿来和你换!”
余老爷惊道:“你竟然如此败家?去买上千两银子一幅的画?”
“我——”余慧心再次窒息。果然是商人,如此在乎钱!
“不过兰草倒比猫适合挂在正堂,那就换吧。”余老爷同意了。
余慧心喜不自禁:“谢谢爹~猫崽子我怕是要不回来了,能每天看到它们在画中的样子也知足了。”
陈氏道:“你若惦念,不如问问裴公子,请他送还你一只?也好时常陪着你。不然豆腐再跑了,你又没得玩了。”
“就怕裴公子叫我给养猫的钱。”
陈氏噗嗤一声,不再说话了。
快传晚饭了,她和余天瑞不在这里吃,打算布完菜再走。段氏不想耽误他们吃饭,将他们打发了。
饭后,余慧心准备回房。
余老爷说:“等下我让丫头给你送点钱过去。”
余慧心心里一热,瞬间有点哽咽:“不必,我够花的。马上年中了,租的那套房该收租了,铺子里的账会结一次,没那么紧。”
“那便少送些。”余老爷说。
余慧心无法,只得谢过。回到房中,得知陈氏已经让人送了五十两来。
她忍不住笑,对红梅说:“看我在娘家,可比嫁给别人舒服多了。”
红梅想到王家就咬牙,昨天在书肆,裴义淳说的话她可是听见了的,愤愤不平地道:“那王家定没好报!”
余慧心淡淡一笑,让她和紫兰将墙上的兰草图取下来,将奶猫图挂上去,然后看着落款笑道:“只怪我妇人之仁,只让京中百姓知道他们的嘴脸。待新的谈资一出,大家就忘了这事了,合该让他们遗臭万年才是!”
她的新小说,原本写的是一个武侠故事,就是被仇人追杀、掉落悬崖发现武功秘籍、报仇雪恨抱得美人归那一套。
但武林说白了就是黑社会,她刚刚被扫了黄,担心这书一出又要被打非。正好扫黄是因为王家针对,她便打算将武侠暂时搁置,先出一本类似陈世美的故事影射一下王腾宗,让对方感受一下什么叫文人杀人不用刀!
呵,叫你欺负老婆,离婚了都不放过!
……
余家花了几天时间,寻到一批印石料送给裴义淳。正好裴义淳收藏的大部分石头拿来刻麻将了,十分合他心意。
下了课带着石头回家,在坊门外碰见余慧心。
他停下来打招呼。
余慧心在车内掀起帘子,隔着纱窗笑眯眯地道:“裴公子画的猫我看见了,现在那画正挂在我房中。”
裴义淳压抑住内心的雀跃:“好。”如愿以偿,真好。
“可是越看画,我就越想豆豆它们。不知道裴公子愿不愿意将小猫送我一只?你为它们花过的钱,我可以加倍补给你。”
“钱就不必了!”裴义淳想也不想地说,“猫……猫可以全部还你。”
余慧心一笑:“如果裴公子无意养它们,就全部给我吧。如果裴公子想要,只给我一只就够了。”
“好的。”那就给一只!
“那裴公子慢走。”余慧心退离窗前,帘子放下。
“三娘慢走。”
裴义淳有些微不舍,但喜悦之情更甚,道了别,高兴地回家了。
回家后,他被安阳召了过去。
裴义淳身上一抖,怀疑安阳知道淫.书的事了。
他绷紧了皮过去,果然见安一脸不虞地靠在榻上,裴骊珠坐在下方给她捶腿。
裴骊珠见他来,愤愤地看了他一眼。
裴义淳觉得,应该不是淫.书的事,不然裴骊珠不会在这里。
他请了安,安阳说:“你三哥、四哥要走了。”
“嗯,三哥、四哥跟我说了。”裴义淳凑过去给她捏肩,“阿娘莫担忧,过几年就回来了,家里还有我和骊珠呢。”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安阳就气,挥手在他脑门上一拍,将他推开,吼道:“他们要将阿谨、阿学一起带走!”
裴义淳跌坐在地上,有点懵逼。
裴骊珠哼道:“阿谨和阿学还小呢,也要上学,合该留在京中。要不是你,三哥、四哥也不会将他们带走。”
“关我什么事!”裴义淳叫道。
“怎么不关你的事?还不是怕孩子留下,等回来的时候已经变作你的儿子了。”
裴义淳:“……”我的错,我作孽!
他爬起来,对安阳道:“就算我想,也要爹娘同意!我看是三哥、四哥不放心将孩子交给我们,才非要带走!”
“你少胡说!”安阳喝道。
裴义淳自知失言,转身就走:“我找他们去!”
安阳想叫住他,但身心俱疲,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裴骊珠安慰道:“阿娘别担心,三哥、四哥肯定是想治治六哥,不会真把阿谨、阿学带走。”
安阳却道:“我年纪大了,搞不好等他们回来你都嫁人了,阿谨、阿学留下来,没个年轻婶子照看他们,你三嫂、四嫂能放心吗?”
裴骊珠愁道:“那现在给六哥娶妻也来不及了呀。”
“哎……他若想娶,明年、后年也不算晚,就怕他不愿意。上次是下聘的时候反悔,下次等拜堂的时候反悔怎么办?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祸害!”
祸害到大门上去等人,没一会,裴三、裴四一起回来了。
二人见到他,都很惊讶:“你杵在这里当门神?”
“我等你们!”裴义淳有点委屈。
二人不知他发什么疯,下了马,将马鞭交给下人,朝他走来。
三兄弟一起朝里走,裴义淳哼哼唧唧地道:“刚刚阿娘找我,说你们要将阿谨和阿学带走?”
二人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急道:“我错了!若是因为我从前胡言乱语,大可不必!我现在有了学生,他只要不欺师灭祖,将来总会给我送终,我不会再叫你们过继了。”
裴三尴尬:“我们原是想,带孩子出去见见世面。”
“世面什么时候不能见?”裴义淳不赞成,“他们还小,万一水土不服、生了病,家里担心、你们分心!你们初到任上,不知道多少烦心事,何必多操这一份心?”
裴四道:“其实我们还在犹豫,怕的是你闹事。既然你说不再过继,那我们现在就去跟母亲说,免得你反悔、等我回家儿子都不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