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帝瞪裴义淳:“朕道你哪里来的丫鬟?你真是胡闹!”
裴义淳走余慧心身旁,再次跪下来:“舅舅,外甥再也不敢了!”余氏,你听清楚了吧?再不能出这种书了!
“岂止你不准写了?”永兴帝看他一眼,指着余慧心,“你也不准印了!”
“是!”余慧心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皇帝哼了哼,对裴义淳道:“今日若换了别人,就要进牢里吃苦了!不过此事换谁都罪不至死,顶多加倍罚银!既是你犯的,那便三倍罚你!”
“舅舅——”裴义淳哀嚎一声,捂着胸以头点地,僵住不动了。
“裴公子!”余慧心吓了一跳。
“呜……”裴义淳心疼哭了。
余慧心着急不已,心想:你哭什么呀?等出去了,这钱我帮你出就是了!如今你将富贵闲人的笔名领走,等同于救了我的命,我命都给你,钱算什么?
“叫你胡作非为!”永兴帝幸灾乐祸,就喜欢看裴义淳为钱伤心的样子,“还有余三娘!你的书肆也要受罚!”
余慧心赶紧磕头:“妾身明白,这是应当的。”
永兴帝顿了顿,突然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了,大手一挥道:“行了,都起来吧!”
二人赶紧谢恩站起。
永兴帝看了看余慧心,说:“余三娘先退下吧。”
等她出去了,他又对裴义淳说:“这些书倒给朕提了个醒。如今有了雕版,听说还有人发明了一种活字印刷法,印书更加便利。书容易印了,有人想生事也方便了,需要有人不时监管盘查。眼下最要紧的是这些淫.书,世面上的都要销毁;若有人私下传阅,也要全部收缴!既然书是你写的,禁.书之事就交给你!若再有此类书籍流传,朕唯你是问!”
“这……”裴义淳向来是个富贵闲人,哪愿意理政务?若愿意,他中进士之后就去衙门当值了。
他当即婉拒:“禁.书之事,应属京兆管辖。”
永兴帝瞪他:“那你马上去京兆府领个闲职!”
第65章
裴义淳马上道:“我不通庶务,还是将自己犯下的错改正就好,就不去给别人添麻烦了。”
永兴帝心说:你又不像柳家那个,怎会给人添麻烦?
他简直恨铁不成钢,赶紧将人撵走,又叫对方将小黄文也带走!
太监将书交给裴义淳,裴义淳一看,不止是富贵闲人写的,还有些旁人写的。这舅舅该不会看上瘾了吧?
他忍不住问:“要不要留下一些?”
“留下作甚?”永兴帝大怒,又怀疑地看着他,“你想男女之事便罢了,还能想男男之事?你真的没做过?”
“我没有!!!”裴义淳大吼。
“行了,下去吧。”永兴帝心累。
裴义淳夹着书到殿外,问外面的太监:“余三娘呢?”
“已经送出宫去了。”
裴义淳赶紧往外走。
天快黑了,出了宫城,城门上点起了火把。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余慧心披了件月白色的斗篷站在马车旁,将斗篷上的帽子也戴在了头上。
裴义淳出现时,她扭过头来,凝脂一般的脸在火光中晃动。
“少爷!”捧砚走到裴义淳面前。
裴义淳将书交给他,走向余慧心,余慧心身旁站着余天瑞。
裴三离开京兆府后,派人去通知了捧砚,让他和余家派人到宫门口接人。余慧心一出宫,就看到了余天瑞和自己的丫鬟,当即心下大安。见到捧砚,她似乎也明白裴义淳做过些什么了。
“今天多亏裴公子了!”余天瑞感激得要下跪。
裴义淳一把将他抓住:“这是我应该做的。圆圆是我徒弟,他家人有事我不相帮,我岂不成了无情无义之人?又如何教得了他。”
话虽这样说,余慧心看他的眼神,却早已从看爱豆变作看心上人了。
哎,这男人收割起芳心来简直要命,她除非是弯的才不动心!就算是弯的,恐怕今天也变直了!
她想说点什么,可当着余天瑞和下人的面,说不出来。
裴义淳也有话要和她说,只是有些事还没弄明白,现在说不了,有些话他也不想当着别人说,就道:“三娘,皇上命我禁.书,明日可能去你书肆盘查。”
余慧心点头:“应当的。此事交给公子,我的心也放下了。只是我书肆的掌柜还在京兆府……”
“应当无事了,怕要你去交些钱领他出来。”裴义淳说到此处,面色一白。
余慧心眼珠一转,喃喃自语:“这写书的要罚,书肆也要罚,不知总共会罚多少钱?我对律例不太清楚……”
裴义淳是个学霸,虽说科举考的是进士科,但明法、明算等实用性的科目他都学得不错。加上他记性又好,律令都背得清清楚楚,不然也不会一听三倍罚款就差点厥了过去。
他心如刀绞:“我……被罚三倍的那个,大约要交上百两吧。”
捧砚一听,倒吸一口气:幸好不是罚的我家公子,不然我怕要为主戴孝了!
余慧心看着裴义淳,意味深长地道:“这一百两应该是最多的了,旁的加起来怕也不过百两。还好,两百两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余天瑞一惊:三妹的书肆到底赚了多少钱?两百两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难怪都进了京兆府了,怕是打点得不到位。
裴义淳也惊,却是惊喜的惊。他看着余慧心,欢喜得不得了。这果然是个好姑娘,还愿意为他交钱!
他却忘了,这钱本就不该他交。
但人家女孩子主动要帮,他却不好意思受了,就说:“天色已晚,三娘和天瑞兄快回家吧,旁的事以后再说。”
“裴公子路上小心。”余慧心福了福身,看他一眼,露出一抹娇羞,转身上了马车。
裴义淳:……?!
他的心顿时荡漾开来,直到余家的马车远去、捧砚叫他,他才回过神来,急道:“快快快……追上去!外面都宵禁了,他们如何回去?”
捧砚驾着车,追了上去。
裴义淳靠在车门处,对骑马的余天瑞道:“天瑞兄,已经宵禁了,我送你们到崇贤坊!”
余慧心听见,顿时有千言万语想和他说,但因为余天瑞在,却一声都不敢吭。
只能明天去书肆,看能不能正好碰见他来扫黄了。他刚刚那样说,应该是在暗示她去吧?
……
裴义淳回到家,家中已经吃过晚饭。
他去安阳那里请安,安阳问:“余家没事了吧?”
裴三回家后,特意来跟她说了一声,她便知余三娘的书肆出了事故、裴义淳受徒弟所托在为她奔走。
裴义淳被她一问,有点心虚:“无事了。”
他本想解释几句,帮余慧心开脱一下。但想到自己已经成了写淫.书之人,这一解释下去,怕是安阳又要动刀,就什么都没说。
况且,那本《文房秘事》里到底写了什么他还不知道呢!死也要死个明白,他先回房看看再说!
回到院中,捧砚已经叫厨房将他的晚饭端来了。
他问:“那些书呢?”
“放书房了。”捧砚说。
裴义淳点点头,坐下来用饭,端起碗时问了句:“你吃了吗?”
他唯一的仆从,他偶尔还是关心的。万一捧砚病了倒了,临时从别处调一个来,到底是用得不顺心。
捧砚正要回答,外头传来一道声音:“你倒是关心他!”
裴义淳看过去,见裴三走了进来。
捧砚请安,裴义淳也站起来打招呼。
裴三狠狠地盯着捧砚,捧砚一脸莫名。
裴义淳道:“还不去倒茶?”
捧砚马上跑了。
裴义淳叫裴三坐,等捧砚将茶送来,才继续吃饭。
捧砚站在门口,怕他们有吩咐。
裴三对他道:“你没吃饭就先去吃饭吧。”
捧砚觉得他怒气甚重,反而不敢去,苦哈哈地看了裴义淳一眼。
裴义淳说:“退下!”
“是。”捧砚转身跑了。
裴三呼吸一窒,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见裴义淳无事人一样吃东西,神情复杂地问:“义淳,我问你,余三娘书肆那些书,是不是你写的?”
裴义淳抬头,纠结了一会,想着在永兴帝面前都承认了,只好在他面前也承认了:“是……”
“果然是你!”裴三拍桌,“那你和捧砚是不是——”
裴义淳:?
“难怪你房中不肯放丫鬟!偌大的院子,还只让捧砚一人服侍!这倒好,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外人都看不见了!”
裴义淳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呀?”
“我今天就砍了他!”裴三站起来,要去找刀。
裴义淳也站起来,随时准备拦他,不满地问:“你干嘛砍我的书童?我调.教个顺手的书童容易吗?”
“你还调.教?!”
“……?!”又怎么了?
“我看你今天是想跪祠堂!信不信我去告诉爹娘?!”
“别别别……”裴义淳想到自己在永兴帝面前承认的事,搞不好明天就会传进安阳耳朵里,那今晚可能是他身体健全的最后一晚了,他得珍惜啊!
他满脑子糊涂地问:“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我书童哪里惹你了?”
“你自己写的书不知道?!”裴三大吼。
裴义淳愣了愣,想想二人的对话,似乎明白了什么,扭头叫捧砚。
捧砚飞跑过来,气喘吁吁。
裴义淳:“将《文房秘事》拿来!”
“哦!”捧砚颠颠地去了。
裴三看着二人相处,想到《文房秘事》中的内容,整个人都有点不自在。
片刻后,捧砚将书送来。
裴义淳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看。他看书快,加之中间还有一部分可以跳过不影响,不等饭吃完,他就看完了。
这本书,他看得脸色几经变换,虽然早已猜到是什么内容,但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难怪皇上说了那些话,现在裴三还怀疑起他和捧砚来了!
他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怀疑柳大也看了这书!柳大知道了,怕不是要出去乱传?啧~他糊涂了,都不用柳大乱传,怕已经有不少人看过了!之前李二等人总怀疑书是他写的,现在不是又要怀疑他和捧砚?!
裴义淳:“……”早知道老子就不背这黑锅!
他突然一惊,看向裴三:“三哥,你怎么会看这种书?!”
裴三一噎,跳起来就想揍人:“我这是为了谁?!我帮你去京兆府护余三娘,那姓李的非说她书肆出了淫.书,到底是不是淫.书,我总得搞清楚吧?”
裴义淳顿时恍悟,接着同情地想:三哥和别的男人一起看这种书?那画面……不过自己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还一边吃饭,一边被三哥盯着呢。
他叹口气,将书放在一边。饭吃了五六分饱,却吃不下去了。
裴三:“所以你当真和捧砚……”
“没有!”
裴三不相信:“捧砚长得,倒是比旁的小厮俊俏点。”
“……我没有!!!”
“那你房中为何只有他?连个粗使的丫鬟婆子都没有!据说你院子里的事都是捧砚在做,你倒是不心疼?”
“我我我……”裴义淳要被冤枉哭了,“我要真和他有什么,自然心疼啊,又怎会叫他做这么多事?”
“三少爷、六少爷——”捧砚在外头吃饭,远远地听见自己的名字,以为又要叫自己,赶紧先跑了来,“你们叫我?”
第66章
裴三看着他就来气:“我看你就是个娈童!”
捧砚惊呆,他哪里做那种事了?!
裴义淳道:“三哥!你可不能乱说,这对捧砚不好!”
裴三:“你看看你,你都护着他了!”
“我——”裴义淳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破罐子破摔地道,“那你把他打杀了吧!”
捧砚顿时哭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六少爷!我做错什么了?”
裴义淳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给我起来!没点骨气……就那么怕死吗?我看谁敢动你?行了,出去!三哥今日酒喝多了!”
“哦……”捧砚这才知道他是说着玩的,抹着泪爬起来,又跑了。他就说,他这么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少爷怎么舍不得换掉他。
不过他学聪明了,端着饭碗跑到离房间近一点的地方听墙根,想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被娈童了。
裴义淳被冤枉成这样,只好对裴三说:“其实那书不是我写的!也不知是什么人,非要用一个富贵闲人的名字,大家都以为是我,连圣上也怀疑。我能怎么办啊?我要是不认,余家怕要倒大霉;我领了这罪,圣上顶多罚我银钱,笑笑也就过去了。”
“你这是欺君!”裴三叫道。
“只求三哥别告诉他人!”裴义淳对他行了个大礼。
“你就不怕那真的富贵闲人跳出来?”
“我自然会跟余家说清楚。就算跳出来,倒霉的也是他们,我想他们还不至于那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