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间缠绕着令人心安的独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陆时语一愣,微微睁大了眼。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男人招呼都不打,从天而降突然出现。
紧绷的神经和身体放松下来,下一瞬,眼角却湿了。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128天,3072个小时。
男人吐息间的热气烘着她,“别叫,否则我摸了。”
嗓音低沉柔软略带疲惫,可说出来的话却轻佻至极。
陆时语心里的无名火腾地就窜起来,她开始用力挣扎。可是,她用多大力魏郯就用多大力,而且还能控制着力道不弄疼她。
两人谁也不说话,较劲似的纠缠在一处。
最后,魏郯动作强势又温柔地将她双手举过头顶,双腿锁住了她的关节,整个人像巨石一样,将她牢牢钉住动弹不得。
陆时语只能像尾被搁浅的鱼儿,嘴唇微嘟,喘了两下,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你怎么这么讨厌。”她大声道,眼睛里有几分冷淡,有几分委屈。
“好,我讨厌。小语,你别生气。”魏郯满是愧意地将她抱紧。
陆时语捂着耳朵,闭着眼,摆出一副“不听不看”的态度来,幼稚地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一只大手掐住她的下巴,男人的吻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
看似强势的、充满攻击性的吻,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和脆弱。她越是反抗,魏郯吻得越深,直到她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才变得温柔。
陆时语微微睁开眼,看到男人紧阖的双眼,浓黑的眼睫簌簌颤抖,只觉又爱又恨。
“嘶”的一声,缠.绵的吻蓦地结束,魏郯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
紧紧箍着她的两条铁臂一松,陆时语想也没想,一巴掌不轻不重地呼了出去。
随着一声脆响,小巴掌落在魏郯左边面颊。
打完了,陆时语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有点后悔又有点心疼,可是想到这几年,他说走就走,有男朋友相当于没有男朋友,完全就是丧偶式恋爱,心里又委屈上了。
这是谈的什么破几把恋爱?!
四目相对,陆时语也不道歉,就那么倔强地盯着男人,漂亮的杏子眼里渐渐泛出一层薄薄的水光。
魏郯垂头抵着她的额头,“消气了没,再打?”
陆时语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接着,嘴巴一瘪,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
“别哭了,宝贝。”
“我心疼。”
“要不你再打我两下。行吗?”
“不哭了,好不好?”
魏郯越哄,小女人哭得越厉害。他索性闭嘴,将人紧紧搂住,不断地亲吻她。
陆时语哭地快要打嗝了,一边哭一边骂。
“魏十三,你王八蛋。”
“不,骂你王八蛋还是侮辱了王八蛋。”
“有你这样的吗,要么神出鬼没见不到人,要么一回来就吓人。”
“呜呜呜,你王八蛋!”
“吓死我了!”
魏郯一句嘴都不敢还,纵容地顺着她说,“好,你骂我就骂,只是咱不哭了行不?宝贝儿,你一哭,我心疼。”
“我不,我不,我就要哭。”
“好,好,你哭你哭。不过你刚才骂我王八蛋,那你岂不是王八蛋的媳妇儿了?”
陆时语顿了顿。一开始是因为心里确实憋着火,又被他半夜突然回来吓着了,一时百感交集,是真的有在掉眼泪。可到这会儿,情绪已经发泄地差不多了,眼泪也没了,被他玩笑似的话一逗,差点笑出来。
她狠狠咬住男人的肩膀泄愤似地磨了磨。
魏郯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放松了肌肉,让她咬得更狠。
半晌,待她松了口,软软地伏在他怀里,魏郯才问道:“你这手是怎么弄的?”
“医闹砸了我们办公室,被玻璃碴扎的。”
魏郯心中明了,事情发生时间应该就是他打电话那天,而且她还生着病。
自己又不在她身边。
她该有多害怕多难过。
魏郯怜惜地一下下啄吻着她。
陆时语被他弄得痒痒,一边躲一边问,“你有几天假?”
魏郯动作一顿,“明早走,这段时间训练紧,我请假回来的。”
就知道。
陆时语对他放假这个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抱怨地嘟哝:“那你还不如不回来。”
“媳妇都不要我了,我能怎么办?”魏郯又黏着她亲。
陆时语觉得,面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男朋友,自己真是心太软。本来气得发昏气得想分手,结果看见他被他一哄,她就什么火也发不出来了。
中午,两人在家吃了顿饺子,算是补过冬至。
陆时语本来就不会,手又不方便,坐在一边看魏郯动作熟练地包。
“你怎么什么都会呀?”她手里捏着个面团玩。
“我这不是怕你不要我,多学多做点嘛。”魏郯看她把好好的面团捏扁揉乱,“这是吃的东西,不是橡皮泥。去去,看电视去。”
陆时语站起来,从后面环上男人的腰,软绵绵的脸蛋在他结实的肩背蹭着。
“不论多晚,落地给我发条信息。”
“休息时要记得想我。”
“不许看别的女人,女飞行员、女工程师、女护士、女医生统统不行。”
魏郯答应着她,“好。”
*
第二天一早,魏郯走后,陆时语瞪着眼望着天花板,死命将涌上来的泪意逼退。
她决定出门逛街分散分散注意力。
做完基础护肤,陆时语坐在镜子前细细地化妆。虽然四舍五入她也是奔三的老阿姨了,不过皮肤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一如既往的白皙嫩滑。只是因为职业原因,眼底有一点浅浅的黑眼圈。
除了恋爱,大概只有购物能让女人肾上腺素飙升。陆时语好久没逛街了,大包小包收获颇丰。
喝着一杯酸酸甜甜的奇异果雪梨汁,她慢悠悠地从商场出来,也不坐车,继续漫无目的地溜达。直到一杯果汁下肚,她停在一间纹身店前。
陆时语从小怕疼,耳朵上连个耳洞都没有。可是今天也不知怎的,在纹身店前站了几秒钟,她竟推门走了进去。
店里有点空旷,装修比较暗沉,整个店内最为显眼的就是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纹身稿,从黑白到彩色,涵盖了中式、日式以及欧美等不同风格。
一个年轻女孩子走过来问她是要纹身吗,有没有预约。
陆时语“啊”了一声,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预约,只是进来看看。”
女孩子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还给她倒了杯热水,“老板正在做个活儿,这里有图样画册,你随便看。”
“好,谢谢你。”陆时语心里说,其实比起什么图案花样,她更想问纹身到底有多疼,上不上麻药。如果疼的话,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呢?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内室的房间门打开,当先走出来一个白净高挑的女人。她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浅色短发,紧身牛仔裤下蹬着双帅气的复古靴,黑色口罩取下来挂在一边耳朵上。
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陆时语,她将黑色的一次性手套取下来,问:“想做什么?”
陆时语朝她笑了一下,“我还没想好。”
年轻女人点点头,也不催她。朝身后的客人叮嘱道:“四个小时后揭掉保险膜,清水冲洗。如果肿了可以用我给你的纹身修复膏,用婴儿湿纸巾擦拭溢出的组织液。这两天少吃辛辣刺激的,不要喝酒。”
“好的。”回答她的声音是个挺好听的女声。
脚步声响,一个非常漂亮的混血女人走出房间。
陆时语看着她,惊讶地眉毛高高挑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正文完结哦
第95章 撒娇九十五点
陆时语放下图册,站起来,朝混血女人走过去,主动打招呼,“嗨,你好。”
混血女人显然对她没什么印象,不过也有礼貌地回了她。
陆时语拿出自己的钥匙包,上面除了若干把钥匙,还有一只蜜蜂胸针。她指着胸针问:“你还记得这个吗?”
看到蜜蜂胸针,混血女人一下就想起来了,“哦,你是,你是……魏?”
陆时语没想到时隔多年,她还记得魏郯,点头笑道:“魏郯,他是我男朋友。”
“对对,就是叫魏郯。”混血女人上下打量着陆时语,“你很漂亮。”
“谢谢。”
“他非常喜欢你。和我说到你时,他的眼睛都是亮的,否则我也不会把我奶奶留给我的胸针卖给他。你们一直在一起?”
“嗯,一直在一起,大概明年会结婚。”
“哦,太棒了,真好,我祝你们俩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谢谢。”
混血女人问:“你也是来纹身吗?”
陆时语笑笑:“我还没考虑好,主要是怕疼。”
混血女人立刻道:“不怎么疼,真的,时姝技术很好。”
十分钟后,陆时语坐在纹身椅上,使劲咽了咽口水:“真的不用麻药吗?”
“麻药影响上色效果,我店里不管多大的图,都是客人硬抗的。”纹身店老板时姝手里拿着纹身枪,看着她,非常尽责地劝她:“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洗纹身很麻烦,你要纹的这个位置也很痛。所以你是否做好这个纹身会陪伴你一辈子的准备?一辈子这么长,如果你们分手了,等你有了新的爱人,他看到你还纹着前任的纹身,会怎么想?”
陆时语垂了眼睫,摇了摇头,语气笃定,“我们不会分手的!”
酒精擦过皮肤,凉凉的,紧接着,是纹身枪的“滋滋”声。
陆时语痛地整个人颤了一下,她闭上了眼,心跳一声重过一声。
*
四个多月后的某天凌晨,正在熟睡的陆时语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吵醒了。
打来电话的是远在S市的陆缄。
他告诉女儿,太奶奶刚刚去世了。
这几年见多了生死的陆时语握着手机,依然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三天后,太爷爷也走了。
两位携手相伴一生的老人都是耄耋之年,虽然是喜丧,但对于陆家来说,接连痛失两位至亲,打击不可谓不大。
忙完丧事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这天下班后,陆时语站在斑马线上等待红绿灯变换。
她机械地看着一盏盏汽车尾灯拉出长长的灯带,一辆机场大巴飞驶而过,深色的车窗玻璃映着五彩霓虹。
她,有多久没和魏郯联系了?
一月前他打电话来说要去Y省驻训,驻训结束后就可以休疗养假了。
一个月,三十天,她失去了两位至亲,而他依旧不在。
走进小区电梯,冰冷的金属盒子一层一层上升,陆时语的手机震了起来,电梯门开启,她看也没看,就接起来。
“小语。”熟悉的声音响起,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听到这个声音,陆时语觉得今天的他特别温柔,温柔到有点卑微。
随着密码解锁的声音,大门打开,一道暖光从屋内倾泄而出。
魏郯靠在玄关的柜子边,手里握着电话,身边立着个小小的行李箱,一副风尘仆仆刚到家的模样。
四目相对。
陆时语的眼圈一下红了。
在魏郯的印象里,陆时语永远是那个喜欢漂亮精致的东西,喜欢穿美美的衣服,还很会撒娇的爱笑的小姑娘。
那样的鲜活,至真至纯。
整个人明媚又多姿。
只要看她一眼,听她软软地叫自己的名字,他就甘愿匍匐于她脚下,俯首称臣。
可是,他竟然让她如此伤心。
魏郯伸手想抱她,陆时语身子却朝后躲了一下。极其细微的动作,魏郯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心里一痛,漆黑的眼底深处闪着不安,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人带进怀里。
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弓着身,在她耳边反复地道歉:“小语,对不起,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却没能在你的身边。”
陆时语的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见面,“对不起”这三个字成了高频词。
她觉得很累。
“魏郯,我们谈谈吧。”她听到自己声音寡淡地说,语气平而冷。
第一次,她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她一向是喜形于色的人,高兴的时候说话声音里也带着笑,难过的时候声音里也充满沮丧。
魏郯唇线绷起,他松开手。
“小语,你饿了吧,上了一天班肯定也很累了,我们点外卖。”
说着,他拿出手机,“吃川菜吗,虽然晚上不宜吃重油重辣的,不过倒是很提食欲。要不吃望京小腰?他家现在可以送外卖了,还有保温的烤炉。主食就点白粥好了……”
魏郯突然变得很话痨,陆时语伸手挡住了他的手机屏幕,坚持道:“我们谈谈。”
曾经,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陆时语经常把魏郯当沙发,没事儿就挂在他身上,或者枕在他腿上看电视。
今天,她却没有。
甚至和他拉开了距离,中间空了一个位置。手指摩挲着沙发靠垫上的机织花纹,她缓缓开口。
“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真的好难。”
“在我需要你的时刻,在我想和你分享的瞬间,你总是不在。”
“每次相聚的时间好像是偷来的,每天都在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