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娇(重生)——衮衮
时间:2019-09-20 07:39:24

  她叹口气,头上的步摇忽然被旁边横出的树枝勾挂住。
  “啊——”
  戚北落脚步一滞,猛地转过身来,神色紧张,“怎么了!”
  “没事没事。”顾慈扯了下嘴角,抬手解头发。
  瞧不见后头情况,不仅解不开,头发还越缠越紧,她急得直跺脚,手酸头皮疼,又恐戚北落等太久会不耐烦。还有刚刚岐乐的刁难,他的若即若离……
  一层委屈裹一层委屈,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她终于熬不住,眼里慢慢蓄出泪花,想蹲下来大哭,奈何头发还勾着,只能捂脸傻站着,手心很快濡湿。
  清冽冷香伴随一只大手伸来,柔柔拍了下她脑袋,绕到她后脑勺,三两下帮她解开缠发。
  “这点事也值得哭?蠢。”
  语气鄙夷,手却很老实地递来帮她揩泪,轻柔得完全不似个惯会舞刀弄剑的粗人。
  可他越温柔,顾慈心里就越酸涩,像倦鸟寻到归巢,什么也顾不上,只拥入他怀中哇哇大哭。
  湿意透过衣料烫在胸前,戚北落的心好像被骤然撕扯开,嗓音都在抖,“怎的了,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你、你且等等,我我我这就把岐乐捉来,任你处置。”
  他说着便要走,顾慈尖叫着“不要”,收紧手摇头不迭,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抱着他。
  戚北落登时不敢再动,恐惧顺着她颤抖不停的身子传来,他心如刀绞,却又不知所措,手抬至她后背,捏拳迟疑许久,一点点放上,不敢收紧,只小心拍抚。
  “你若难受,就哭会儿。莫怕,我……我一直在,等你哭够了,我们再回去,好么?”
  他凑到顾慈耳边呢喃,语气是从没有过的温柔,大手一下一下缓而慢地安抚,便是酸麻了也不见停。
  顾慈渐渐止泣,他的温柔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想起这几日的坐立不安,心一横,抬手圈住他脖子,脸埋入他颈窝。
  “我、我有事想问殿下。”
  戚北落点头如捣蒜,“只要你不哭,我定知无不言。”
  顾慈霎着眼睫,羞涩道:“殿下、殿下方才说的太子妃,可是真的?”
  怕自己没说清楚,再生误会,她咬了下唇,朗声问:“赐婚的事,可还作数?我只要殿下一句话,若还作数,殿下就莫要放开我,若不作数……我以后便再不纠缠……”
  身下的身体猛然凝定,如铁板般坚硬。
  顾慈的心随之一颤,想是自己太直接,把他吓着了,犹豫着要不要松开,念头一转,咬牙抱得更紧。
  无人说话,四下悄然,连风都绕道走。
  顾慈忐忑不安,好似被架在火上烤。原本拍抚她后背的手,忽然改掰她手臂。
  这便是他的答案?顾慈的心被狠狠掐了把,却还是挣扎着不愿放开。
  耳畔传来嗤笑,语调轻慢,“美人计?”
  顾慈心里咯噔,他果然生气了……但她还是不肯松手,横竖她今日已经丢大了人,不怕再丢大些。
  “那……殿下中计了吗?”声音软糯,略带鼻音,不用刻意伪装,自有种诱人韵调。
  又是一阵沉默,漫长得好似经历了一生,叶子自枝头簌簌抖落,飘满顾慈心田。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蠢,又蠢又累,竟然会把一句玩笑当真。
  那就这样吧……
  坚如磐石的手臂松动,她双眼噙满落寞,缓缓从他怀里退出,腰肢忽然被爆抱住,她猝不及防地贴上那炽热胸膛,紧紧的,紧到可以感觉到……他胸膛竟然在震,双肩亦在抖,分明是在暗自嘲笑她。
  自己都难过成这样了,他竟还笑得出来?顾慈恼羞成怒,也不要他回答了,使劲推开他,转身就走。
  奈何她小臂被攫住,戚北落轻轻一发力,她便再次回到那温暖怀抱。圈在她腰间的手臂比方才还紧,固若铁铸,顾慈被勒得几乎喘不上气,哀嚎几声他才松开。
  却还是没放手,面颊埋入她颈窝,耳鬓厮磨。温热呼吸穿行发间,顾慈不由软了半边身子,喝醉似的乖乖伏在他怀中。
  “我没笑话你,我刚刚……”
  话音未落,他胸膛又震起来。
  “戚北落!”
  顾慈这下是真气到了,娇面通红,连推带踹要走,却如何敌得过戚北落的力气,只有被越抱越紧的份。
  她磨了磨槽牙,捏拳要捶,忽听他贴着她耳廓,低声浅笑:“等我消息。”
  他声音本就低醇,刻意压低后就如陈年佳酿,愈发醉人。
  手一软,这拳头便有些落不下去了。
  心里高兴又委屈,委屈又高兴。他一定是故意的,早就想应了偏偏耗到现在,怎么、怎么这么讨厌呀!
  顾慈气愤抬拳,落下时却只是轻轻一拍,顺着他衣襟,缓缓圈住他脖子,感觉抱得不够紧,又踮脚拥得更牢。
  噘着嘴,很不争气地点头,“嗯。”
  声音极轻,散在风中,融入四面浓郁甜腻的栀子香,掸也掸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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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两人都默契地不说话,就这么一直抱着。
  他手臂的热意透过轻薄绫缭,传到肌肤,涌入血脉,直冲心口,顾慈的脸慢慢变红,却还是舍不得放手。
  四周一片静谧,蝉鸣如浪,此起彼伏。金芒在他们身上聚了又散,散了有聚。清风徐徐,撩动他们的鬓发,纠缠在一起,逐渐分不清彼此。
  原来盛夏的阳光,也可以这么舒服。要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顾慈眯起眼,奶猫儿似的地蹭着戚北落的衣襟,昏昏欲睡,身后花丛忽然簌簌响,踉踉跄跄摔出个人。
  “啊呀,对不住,这回是当真崴到脚了。”奚鹤卿歉然抱拳,陪着笑,哈腰后退,“你们继续,别管我,继续,继续。”
  这叫人还怎么继续?顾慈局促地从戚北落怀里出来,低垂着脑袋往树荫里头钻。
  戚北落面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夹着飞刀,在奚鹤卿身上剐完一遍,又嗖嗖扫向方才他摔出来的那簇花丛。
  花枝随之一颤,抖落几片叶子。顾蘅、顾飞卿、凤箫和王德善灰溜溜钻出来,惊吓之余,更多的是欣喜。
  顾慈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旁观,脸颊热得简直能烤地瓜,偷偷觑向戚北落。他是出了名的骄傲好面子,被这么多人窥见阴私,外表虽波澜不惊,腔子里不定已翻起几层浪。
  戚北落一言不发,这就是动怒的前兆。
  奚鹤卿激灵了下,忙道:“听说你们在这采栀子,我过来打下手,这才刚到,呃……需要帮忙么?”边说边随手抄起个竹篮,往花枝深处去。凤箫和王德善追在他后头,溜之大吉。顾蘅趁机绕开戚北落,领着顾飞卿,躲到顾慈身后。
  顾慈忍笑,抬眸望着面前修长挺拔的身影。
  原以为事情挑明后,两人能多一些独处的时间,结果……她小小叹口气,却一点也不难过,既然误会都已经说开,以后有的是时间,又何妨急在这一时半刻?
  “殿下……”
  她开口的同时,戚北落也转过身来,“做栀子糕,大约要多少栀子?”
  “诶?”顾慈一愣,不知他作何问这个。
  戚北落握拳抵唇,咳嗽了声,眼神躲闪,“孤既答应了你,要帮你采栀子,便不会食言。”从云锦手里接过竹篮,扬了扬,“一篮子,可够?”
  顾慈有些傻眼,一时没说话。戚北落只当她是默认,自提了篮子过去。
  那竹篮是姑娘用的,小巧玲珑。而他身量高挑魁伟,神色衣着皆肃然。篮子拎在他手上,怎么瞧怎么古怪。
  他本人却一点也不扭捏拘束,仔仔细细在枝头挑拣,去叶留花,一丝不苟,并不因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轻视了去。
  想他戚北落是何人?那双手,文可提笔在朝堂挥斥方遒,武可横刀上战场平叛四方,何曾做过这些姑娘家爱做的事?原本她也没指望他会帮忙,哪知他竟真放在了心上。
  这么好的人,居然真的要属于她了?顾慈呆呆抬手,掐了把自己的脸蛋,哎呦,生疼!她赶紧揉两下,嘴角越揉越高,实在压不下来,就干脆由它笑去。
  日头渐高,天色如粉青色瓷釉,温润可爱。
  奚鹤卿挺了挺僵直的腰,抬袖给自己扇风,百无聊赖地瞧向身旁。戚北落还在认真筛拣花枝,神色专注,平时翻阅奏折都不一定有这干劲。
  奚鹤卿暗暗腹诽,瞧眼他篮子里快要溢出来的栀子,讪讪摸了下鼻子,心虚地将自己才将将满半篮子的花藏到背后,故意找话打趣。
  “啧啧啧,这人逢喜事,精神头就是不一般。前阵子你还苦大仇深,一副全天下人都欠了你银子的模样,谁劝都没用,眼下顾慈不过动了下嘴皮,你眼里都能酿出蜜了。”
  戚北落并不接茬,专心做自己的事,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一拳打在棉花上,奚鹤卿歪了歪嘴,悻悻“嘁”了声,转目眺望对面四角攒尖的亭子。
  今日难得聚得齐,又逢天公作美,大家便决定在此处边赏景边用饭。眼下姐妹二人正忙活着往石桌上摆饭,欢笑声从里头飘出来,像裹了层霜蜜,又娇又甜,正应了那句“秀色可餐”。
  奚鹤卿托臂,目光在姐姐身上盘旋了会儿,不自觉勾了嘴角,随即又垂覆眼睫,人歪靠在树上,正色问:“皇后娘娘那关,你预备怎么过?”
  戚北落指尖一颤,花瓣无声飘零。他抿直唇角,目不转睛地瞧着,心思却不在上头。
  奚鹤卿斜眼打量。
  顾慈绝食抗旨的事,戚北落可以当没发生过,陛下和皇后娘娘却不能。
  尤其是皇后娘娘,执拗又护短,戚北落的臭脾气多半是从她身上过来的。当初得知此事后,她当场便拒绝了戚北落的求情,不顾他反对就自作主张为他物色太子妃。若不是有寿阳公主帮忙劝说,只怕这会子亲事就该定下了。
  想让她重新认可顾慈,当真比登天还难。
  戚北落久久不说话,奚鹤卿挑眉调侃道:“怎的?想放弃了?”
  放弃?戚北落不屑地哼笑。当初小姑娘对他爱答不理的时候,他都从没想过放弃,现在好不容易尝了些甜头,要他放弃?
  “绝不!”
  语气坚定,不容有疑。
  他转目望向亭子。
  小姑娘已换下那套在地上滚过的脏衣,穿了套素净的淡水色家常衫裙,通身不饰。仲夏的风从窗槛吹拂过,裙裾细褶如波流淌,纤细身子便如水中芙蕖,我见犹怜。
  一绺乌发随风吹落颊畔,她抬腕将它绕到耳后。海棠步摇晃了晃,金光浮动,跃入他眼中。
  当初在纸上描花样子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小姑娘簪在头发上的模样。不想她却从没戴过,倒叫他失望了许久。
  不想今日,她不仅戴了,还因这步摇同人打架,着实让他惊了一惊。原来她也有这么烈性的一面,真叫他眼前一亮。而更亮的,自然是她簪着步摇时的模样,果真,比他想象得还美。
  小姑娘仿佛觉察到他的视线,偏头望来。四目相对,她澄净的眼波微微一荡,匆匆低头,手揪着裙子,瓷白小脸飞满红霞,仿佛调配了上好的玫瑰汁,明媚诱人。
  戚北落心中漾起涟漪,颔首低笑,小姑娘一向害羞,应当是不敢再抬头看他了。他虽理解,但心里到底还是空了下。
  哪知转头的刹那,她竟扬起面颊,直直望过来。唇瓣虽还紧张地抿着,挤出唇珠,娇艳欲滴,一双眸子却明亮如星。
  相隔如此远,戚北落依旧能望见她清澈眼底,和眸光深处自己的身影。
  左胸口毫无征兆地蹦跳了下,怔着怔着,竟是他先撇开眼,面庞滚热,不敢再看。
  奚鹤卿在旁窃笑,戚北落咳了声,捡回方才的倨傲气势,“母后的事,不许告诉她,也不准让顾蘅知道,否则……”
  他目光陡然一冷。
  奚鹤卿忙耸肩,保证会守口如瓶。
  *
  翌日,岐乐公主上顾家寻衅,反被太子殿下当街重罚的事,便成了帝京城中百姓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荣昌伯面上挂不住,又堵不住悠悠众口,气急败坏写了封狗屁不通的折子,跑去金殿上喊冤。
  他不敢说东宫的不是,就把矛头指向定国公府,大大小小罪行列了八|九十条。
  自以为凭陛下对贵妃娘娘的偏宠,定会出手整治那姓顾的。最好那太子也傻乎乎地过来横插一脚,这样陛下就能顺便把他也收拾了。
  却不想定国公人虽就不在京中,但因为人甚好,门生故吏遍布朝堂,他这一石头丢下去,不等东宫出手,朝中百官的怒火,就已经将他烧个体无完肤。
  宣和帝这些年虽懒怠政务,但还不至于昏聩到,为一个空架子外戚,把驻守北境的老功臣给端了。龙手一扬,荣昌伯就抱着折子,灰头土脸地被圈禁在家。
  墙倒众人推,各处府衙上的沈家亲眷也接连遭殃,就连府上采办出门买菜,菜价都比别人贵两倍。
  荣昌伯夫人受不住,亲自摁着岐乐的头,上定国公府赔罪。门房得了顾老太太吩咐,连个角门都没给她们留,还顺手赏了她们一海子新鲜的洗脚水。
  岐乐抹了把脸,骂骂咧咧回马车上换衣衫,誓与所有姓顾的势不两立。丫鬟战战兢兢递来一张信笺,“郡主,方才有个顾家婢女托奴婢将这转交给您,说是她家姑娘有请。”
  岐乐登时炸庙,“哪个姑娘?顾蘅还是顾慈,给了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本郡主是那么好哄的?又不是猴!”
  小丫鬟抖了抖,“不是顾家姑娘,是叶家姑娘。”
  岐乐一愣,听她说完这两家的渊源,接过信笺,狐疑地前后翻了翻,揉成团随意往车厢角落一丢。
  “哼,这年头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跟本郡主攀关系,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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