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雯嘀咕:“我也睡了。一会儿要去后舱替班。乘务长说要保持时刻有热水,万一袁先生要喝热水的话才来得及,千万不能让袁先生皱一下眉头。”
客舱里只剩下值班的乘务员。杨红娟仍然每三分钟巡视一下头等舱。对于那位袁先生,她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没想起来,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又走进头等舱。
这次袁飞醒了,他开了灯,座椅已经调直了。盖在他身上的毛毯被搭在座椅扶手上。他打开了洗漱包,从里面拿出刮胡刀。
杨红娟赶紧走过去,微笑着小声道:“Yuan先生,除了刀片的,还有电动剃须刀,您还需要一个电动剃须刀吗?”
那句“大胡子”又在耳边响起,袁飞的眼风淡淡扫向杨红娟,却见她笑盈盈地看着他,暗淡的光线下她的样子更加妩媚。
第47章
大学的时候,杨红娟也漂亮,但那时的漂亮和现在的漂亮完全不一样。那时的她青涩、朴素、亭亭玉立、灵气逼人,如今的她完全是女人的妩媚。果然是从内到外都变了。袁飞立即撇开了眼,淡声道:“不用。”说完,他还把手上的刀片剃须刀也放回了洗漱包。
杨红娟见状,不由得柔声询问道:“Yuan先生,您现在还需要刮胡子吗?”
袁飞眯了眯眼:“不。”她在这里,他忽然就不想刮胡子了。
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杨红娟也并不见怪,毕竟白金卡旅客的想法怎么改变都可以。她又笑道:“那么,Yuan先生现在需要用餐吗?”
这些年袁飞乘坐过无数次飞机,乘务员们对金卡、白金卡的旅客都要温柔、体贴、细致许多,此刻,杨红娟的做法和那些乘务员如出一辙。她曾经对他做过了那样的事,倒真有能耐忘得一干二净。袁飞冷淡地“嗯”了一声。
杨红娟便道:“好的,Yuan先生请稍等,您点的餐马上就好,我先为您铺一下餐桌。”
杨红娟开始给袁飞铺餐桌,她的动作很轻柔,手指白皙纤长。袁飞又转开了眼。等她铺好了餐桌,她又给他送了热毛巾,然后将他之前点的餐送了过来。
袁飞吃饭的时候,杨红娟坐在外面休息。过了一会儿,她巡视头等舱。袁飞放下了筷子。她走过去,笑着问:“Yuan先生吃好了吗?我可以把餐具收走了吗?”
袁飞不作答,睨了一眼餐桌。杨红娟明白他是同意她收了,于是轻手轻脚地撤走了餐具,收好了餐桌。然后她问了一句:“Yuan先生,今天的餐饮还符合您的口味吗?”
饭菜很合袁飞的口味,他拿起了前面电视柜上的一份报纸,低头看,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嗯。”
杨红娟立即笑道:“谢谢Yuan先生的肯定,您的肯定是我们的荣幸。”
袁飞没吱声了。杨红娟见他认真看报纸,也不打扰他,她给他稍稍调了一下阅读灯便走开了。
一晚上相安无事,杨红娟也休息了一会儿。天亮后不久,飞机即将到达目的地,乘务组即将完成这次飞行任务。这次圆满完成飞行任务对杨红娟来说很重要,因为加上这次的飞行小时,她的飞行小时数就达到了2500小时,而且过去的一年以内都没有被投诉,她可以考乘务长了。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发自肺腑的高兴。
“三号,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蒋依依见杨红娟的样子,好奇地问。
杨红娟看了蒋依依一眼,摇头:“没什么。”
乘务长去了头等舱,亲自给袁飞送水。送完后,小心翼翼地问袁飞:“飞机即将到站了,袁先生对我们乘务人员的工作还满意吗?”
白金卡旅客的意见对乘务员甚至乘务组来说很重要。只要得到白金卡旅客的肯定,乘务员和乘务长还会受到乘务部领导的通报表扬,绩效还会加分。
袁飞回想起上飞机以来杨红娟细心周到的服务,漠然道:“一般。”
飞机着陆,杨红娟和乘务长一起送头等舱的客人。头等舱乘客下完了飞机后,其他舱的乘客下飞机。
杨红娟认为这次飞行任务圆满结束了。清舱时,刘雯跑过来跟杨红娟说:“我看到个穿黑西装,提着公文包的年轻英俊的男人,他是不是袁先生?”
杨红娟想了一下,点头。
“那你还说是大胡子?我还以为很显老,很丑呢!”刘雯笑道。
杨红娟说:“我是觉得他大胡子。”
“就下巴那儿有胡子,但更有男人味呀!真是年轻有为,英俊帅气!”刘雯感慨。
杨红娟睨了她一眼,笑了一声。
刘雯知道自己见的世面少,被笑话了。她的脸立即红了,嘀咕道:“就是长得很英俊啊!”
清舱结束,乘务长作航后讲评,给每个乘务员打分。分数最高的是蒋依依,最低的是杨红娟,不及格。
杨红娟大吃一惊:“我怎么会被不及格?”
其他乘务员也很奇怪。
乘务长看向杨红娟,道:“我正要说这一点。白金卡乘客袁先生对你的表现似乎不太满意。”
杨红娟觉得不可思议:“不满意?他哪里不满意了?”
“我问他是否满意我们乘务人员的工作,他回答‘一般’。白金卡乘客回答一般就是不满意的意思。”乘务长说。
刘雯想起来,长吉航空的规定是,只要白金卡乘客不满意,乘务日志上,乘务员的分数直接就是不及格,要晋升考的话也是不可能的了。
蒋依依同情地看着杨红娟,白金卡在飞机上时她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就怕出一点差错,让白金卡客人不满意。
杨红娟眯了眯眼,从那人上飞机起,她就没出过丝毫差错,还比平时更贴心仔细,他有哪里不满意的?明明她工作时他都没提出异议。他一个不满意她就不能晋升考了。
杨红娟不甘心,她拿出ipad,查询这位白金卡客人的信息。因为他登机后乘务长才说他是白金卡旅客,乘务长还说她会在系统里补充他的信息,不知乘务长补充好了没有。
杨红娟看到了系统里面更新的信息:Yuan Fei中文名袁飞……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然后立即皱了眉。她飞过这么些年,遇到过几次和袁飞同名同姓的情况,但这次是真的了。难怪她一看到他就觉得面熟,但他西装革履,一身衣着都极具品味,她一时竟然没想起来是他,更何况他还是白金卡乘客。长吉的白金卡是所有航空公司里要求最高的。她在长吉飞了这么几年,见过的白金卡乘客也不过百,他竟然会是白金卡乘客。杨红娟现在想想,如果他把胡子刮了,应该和当年的他更像,她能更容易认出他来。
几年前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她和他的分手很不愉快,当年是她辜负了他。
而他认出她了吗?但在飞机上,他对她的态度像对一个陌生人。她低头,看到胸口上的姓名牌,上面写着杨红娟三个大字。她苦笑一声,他当然认出她了,所以他才对她不满意么?他恨她吧。
杨红娟的心情很糟,她这一年都无法晋升考了。她拉着飞行箱,和乘务组的人员一起往机场出口走,然后乘车去公司订的酒店。
晚上,杨红娟趴在酒店房间的窗台上,郁郁地看着外面的夜景。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袭来,她探头,看向隔壁的窗台。那里有一点红红的火光,昏暗的光线中,一双墨黑的眼睛正凉凉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放高温假了,要出门一个星期,这两天在做出行准备。未来一周的更新可能会少点,但我尽量写。
第48章
他站在阴影中,但杨红娟看到他穿着体面的西装,刮了胡子,暗淡的光线勾勒出了他英俊的轮廓。如今的他看上去比以前成熟许多,没有一点青春年少的痕迹,只有岁月的深沉。他的气质和以前完全不同,尤其是有胡子的时候,她想,难怪她没在第一眼就认出他。她对上他冰冷的眼眸,他那双冷漠的眼睛不知道是只对她还是对这世界上所有的人。
一个烟圈从他嘴里吐出,缓缓飘散在空气中。他还吸烟,她记得他以前是不吸烟的。他和她记忆里的人不一样。她又想起他是长吉的白金卡用户,他和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而他早就认出她了,在飞机上时他却不动声色,最后对她的工作给了那样一个评价,不知他有多恨她。她想,他可能在为过去愤愤不平,是她辜负了他,她该得这样的惩罚。但她经过培训、带飞、考核成为普通乘务员,又经过两年成为头等舱乘务员,再经过两年飞满飞行小时数,且前一年零差错零投诉,有资格考乘务长了,却被他两个字弄得一年内不能考乘务长,一想到这里她又怎么都不能平静。
袁飞看着脑袋和上半身微微探出窗外的杨红娟。原来她有一头长长的卷发,在飞机上时她挽着头发,他没看出来,此刻那长长的卷发披散着,垂到了身前,比他在飞机上看到的样子更加妖娆,尤其是她此时穿的是一件黑色吊带睡裙,性感妩媚至极。她的样子和气质完全不像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了。
这样倒更像是陌路人。他的视线缓缓从她身上移开,淡淡地看着外面的夜景。
杨红娟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缩回了脑袋和身子,转开了眼。她是负罪的一方就没了资格说什么,没了资格怪他。
两个人站在窗户边上,像陌生人一样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后来躺在床上时,两个人都彻夜未眠。
飞机到达巴黎后,机组人员有两天的休息时间。杨红娟晚上没睡着,白天在房间里补觉,饭都顾不上吃。到了在巴黎的最后一个白天,她才和乘务组的人一起吃饭。
“昨天我来你宿舍找你,你都没开门。”杨红娟吃饭的时候乘务长端着盘子在她面前坐下说。
“我在补觉,没听到敲门声。”杨红娟抬头说。
乘务长点了一下头,说道:“你要写一个报告给我。公司才出来的规定,乘务日志不及格要写报告。”
杨红娟愣了一下才说:“我知道了。”
“返航前交给我。”
“嗯。”
乘务长又补充一句:“公司要求,报告要深刻,不能只走形式。”
杨红娟的脸色很不好看。乘务长说完这件事后就端着盘子又走开了。
杨红娟再也吃不下去东西,她重重地放下刀叉。真是可笑,白金卡客人一句话她的分数就不及格,还得写一个深刻的报告!也真是耻辱,她从来没写过这种东西?
旁边的人听到动静都诧异地看向杨红娟。杨红娟用纸巾擦了一下嘴巴,不管别人异样的眼光,走出了餐厅。
“她怎么了?”刘雯问蒋依依。
蒋依依摇头:“不知道。但可能和乘务日志有关。从一下飞机起她的心情就好像不好。”
杨红娟回到了酒店,返航前交报告,那就是在今天之内要把报告写好。她百般不情愿还是拿出了电脑。
修修改改后,她终于在傍晚时分写完了。她把报告发给了乘务长,然后出门找吃的。中午她饭还没吃完就回了酒店,此时肚子饿得呱呱叫。
酒店离塞纳河很近,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便去塞纳河边上透气。
塞纳河里有游人乘坐游船,河岸边有许多卖旧书、旧报纸、纪念品等的小摊铺。河岸道路上一排梧桐树,金黄的梧桐叶落下来铺了一地。杨红娟踩在梧桐叶上,脚下传出沙沙声响。浪漫的塞纳河与浪漫的法国梧桐终于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但不一会儿下起了雨,杨红娟赶紧跑到一家卖旧书的铺子下躲雨。铺子里面有老板和客人的说话声,但好像说的是法语,杨红娟听不懂。她望着铺子外面,雨很快就变得细密了。
袁飞为一本旧书付了钱,一转身就看到站在面前的杨红娟。还真是巧,相见不如不见的人却总遇见。他抬眼看了一下外面的雨,不动声色地站在杨红娟身后。
“这雨下得没完没了了。”过了十多分钟,杨红娟看着雨小声嘀咕。
一个撑着雨伞,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把伞的金发男人走了过来,冲着袁飞说:“袁总,可以走了。”
金发男人说的是英文,所以杨红娟听懂了。她转头,看到了袁飞。她大吃一惊,他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不声不响地,她竟然没发觉。她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本旧书,猜到刚才和老板说法语的人就是他。原来他站在她身后站了十多分钟了!
袁飞看都没看她一眼,接过金发男人手中的伞,用英文说了声谢谢便撑开了伞。
“袁总,你和这位小姐是一起的吗?我只多带了一把伞。”那金发男人看到杨红娟和袁飞站得很近,于是问道。
“不,我们不认识。”袁飞说。说完就撑着伞走入雨中。
杨红娟眯了眯眼,然后盯着雨中那个高大的背影,直到那个背影渐渐模糊得看不清。
等雨稍小一些了,杨红娟准备离开塞纳河。她沿着河岸走了片刻,经过一家咖啡馆。袁飞正好走出咖啡馆,并和刚才那位金发男人笑着道别。她转开眼,撇了一下嘴。
袁飞和金发男人道别后转眼,正好看到杨红娟撇嘴。
“你不用假装不认识我。”杨红娟想起一年不能晋升考和她那份深刻的报告终于还是意难平地说了。
袁飞倒是一讶,她会这么说,那么……
“你记起我了?”他冷眼看着她,鼻子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哼声。
作者有话要说:旅行也累,不知明天有没有时间写
第49章
杨红娟说:“记起来了。”
“什么时候记起来的?”袁飞淡淡道。
杨红娟看到他冷漠的眼睛,心情很复杂。什么时候记起他的?在她的乘务日志因为他而不及格,她查询他这个白金卡客人庐山真面目的时候。杨红娟的心情又开始变得糟糕,她说道:“问这个还有意义吗?难道你在乎我什么时候记起你的?”
袁飞立即说道:“我当然不在乎你是什么时候记起我的。”
“你这么问我,我以为你还在乎。”
袁飞看着杨红娟,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带着讥讽,这简直莫名其妙,她有什么资格讥讽?但他却一时无语,只冷眼看她。
袁飞打着伞,雨水都被雨伞挡住了,他身上没有一点被雨淋的痕迹。而杨红娟没有伞,小雨淋在了她的头发上和身上,她抬头看着他时,小雨甚至淋在了她的眉毛上,落在了她的眼睛里,以至于她还是眨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