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朕知错了——听风凭栏
时间:2019-09-22 08:52:28

  “微臣十二岁那年,有事离谷,待回去,神医谷便成了一片荒芜。就连尸体都寻不到,只在谷后寻到一百多个新坟。全谷的人,只少了一个。”
  “父侯得了信在江湖上打听了很久,也找不到他的踪迹,半年后,江湖上却接连死了数十个很有名气的大侠,都是中毒,且都是神医谷出去的毒。”
  “微臣和父侯得了信,亲自去接的他,见到他时,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却依旧笑着哄微臣,让微臣不要恨,那些恩怨,已经结束了。”
  “后来,他就留在宁安侯府了。”苏诺轻笑了一声,起身拱手弯腰拜了下去。
  “多谢陛下派人相助。”
  能让宫里一流的高手伤成几近昏迷的样子,看来那些人下了不少的血本,若是只有林安一人,即使能脱身,也得伤个七七八八。
  神医谷的人,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了。
  “不必。”程臬没看她,只是有些沉思,“为何要将你摘出去?”
  他们彼此了解,倒不至于听不出来苏诺语里未尽之意。
  只是存疑,灭谷之仇,为何要将阿诺摘出去。
  他们生来便不普通,并不觉得阿诺在此事上需要被护着,即使招惹了什么人,有宁安侯府在,也不会出什么事才是。
  “微臣不知。”苏诺站直了身子,挺拔如松,眉眼微带了郁气。
  神医谷只有两个弟子,林安学医,微臣学武,那年,她是被人算计劫持的,师傅应当是应了那人什么事情,才为神医谷招来了灭顶之灾。
  江湖上,血债自然血偿,所以一定要有人背着。所以林安才会去杀为首那些人,却没斩草除根。
  她在神医谷时,是女儿身,从那人手上脱身后,虽是麻烦了些,却总是没被带出边界的。
  所以,师傅和林安,应该是要让她的那个身份,彻底销声匿迹。
  江湖上事情并无什么可怕,他们是怕那人缠上来。
  那人,确实棘手至极。
  二人饮酒到了半夜,先倒下的,自然是苏诺。
  银月斜挂,柔和的光洒在了其露出一半的侧脸上,愈发衬的人俊逸好看。
  程臬注视了许久,才弯腰将人抱起,往寝宫的方向而去,将那棵老槐树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这个地方并不起眼,不远处便是冷宫,一路上倒是没遇上什么人。
  那树,当年本是宫人偷懒才未修剪的,却因为他怀中之人的一句话而避免了被伐的命运,安安稳稳的活了下来。
  那是他初登基不久之后。
  他本便不是被父皇当做储君培养着的,要怪,便只能怪那两个皇兄斗的太厉害,最后将自己都赔了进去,父皇身体又坏的太快,合适的继位人选,便只剩了他。
  所以朝局上的事情,他应付起来是有几分吃力的。
  总有要爆发的时候。
  那天他撇下所有宫人,一人不知是怎么便走到了那处,恰遇上有宫人在树侧低声抱怨。
  “连你都有人专门伺候着,明明都是生而为人,有的人生来便是九五至尊,有的人却生如狗萤。”
  是个有些老的太监了,费力的提水浇树,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当是到了年份却没出宫的老太监了,便被分配到了不常见人的地方。
  程臬没站出来,只是在暗处静静的看着那棵已经许久没有人修剪的树,那树已经生了不少旁支,看起来不甚整齐。
  “可是生的好,也未必活的好。唉。”老太监不知想到了什么,叹着气又说了几句,“该来修枝的小太监又偷懒了,你倒是还能随意长几日。这宫里啊,哪有什么能随心所欲的。”
  待那个老太监离去,他才站了出来,看着一树开的繁茂的槐花,心里却是苦涩。
  是啊,这深宫里,便是个树,也要活在条条框框里,不能随心所欲,更何谈人呢。
  可是他以前即使入了朝堂,却也没系统的学过如何为君,为帝,骤然扛起了天下的担子,何止是头疼。
  “陛下好兴致。”款款而来的少年一袭玄衣,腰封处有些纤细,骨架比他十四五岁时要小上几分。
  程臬也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历年来都见不到几次,却在登基后日日要见的人,明明心绪繁杂,却只剩了一个念头在脑海。
  便是,这人,太过瘦了,是不是都不好好吃饭的。
  他们儿时虽一起玩过,但是长大了却没有幼时亲近了。
  更何况,父皇临终曾言,宁安侯府,拥兵自重。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千里奔袭,来助他登基。
  他知道,朝中不服他的人多着呢,两个皇兄虽人逝了,残余势力却还在朝中僵持着。
  若不是这人来的及时,又先开口认了他这个皇帝,只怕他能不能顺利登基还是两说。
  全盛倒是聪明,没敢声张给旁人,却找了他。
  “城东李记的桃花酿,陛下要尝尝吗?”那人手上提着两坛酒,朝他扬了扬,封口还一动未动。
  醉倒之前,他只记得,那人说,“这槐树,倒是生的不似宫中旁的一般。”
  怎么能一样呢,宫里别处的树可没宫人敢偷懒不去修饰。
  翌日醒酒后,睁眼时依旧是伏在石桌,入眼是那人背对着他立在树前的身影。
  没有一句劝告,只有两句话,两坛酒,却让他重新振作了起来。
  “谢谢。”程臬只记得自己当时是信了她的,起身看向日出会出现的方向时,他已经想好了的。
  不管以前他是不是得心应手,但是既然抗了天下在肩上,他便不会后退半分。
  “陛下,该上朝了。”
  自那天起,他们之间愈发生了默契,相处也渐渐熟络了起来,愈发亲厚。
  可是后来是怎么了呢?
  他越来越像个合格的皇帝,有能力,也多疑。
  她却没变,依旧是那个坦坦荡荡的臣子。
  一个手握重兵,又得皇帝青睐的臣子,怎么会让龙椅上那人完全放心呢?
  越走越远,渐渐背离,到最后,追悔莫及。
  可那夜的桃花酿,分明很香醇久远,那日的日出,也是极美。
 
 
第18章 
  “陛下,您所托之事,已有进展。”苏诺脸上带了笑意,君子灼灼。
  案后之人忍不住失笑,明明是个女娇娥,却比这世间数个男儿愈发夺目,宛如真的世家少年郎。
  便是这四个月内,想将女儿嫁进宁安侯府被拒的,就已经三家了。
  真不知他是该醋,还是该骄傲这人掩饰的功夫极其到家。
  这人自解了身上压着的毒素,看起来肤色又白皙了几分,走在街上,也不知多少女子会红了脸颊。
  “丞相插手了?”程臬笑着看她,将手上的折子丢了过去,似嗔非嗔,“这几个月来,第四家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这人手下有不少能人,又有宁安侯以往的关系网在,再加上他给的线索,不至于现在才查到什么,这个进展,十有八九便是将丞相也拉了下水。
  “张安潜了进去,”苏诺伸手接住折子,倒是毫无顾忌扯开看了一眼,脸上笑容又深了几分。户部尚书,她记着了。
  “要尽快动手,此事拖不得,丞相老谋深算,应当会极快反应过来,虽是牵涉不大,总也算是露了面。”
  “那边做的干净,一口必然咬不开大口子。”
  “朕这边,倒也查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也能拿来用一用,有个人,也牵涉在了此事之中。”
  程臬接过全盛低着头递过去的茶盏,笑的略有深意。
  他不过是随便查查,谁知还真让他查出了什么,果然,他手底下的人,早就不干净了。
  “你刚刚说,谁潜了进去?”待热茶入口,他才反应过来什么,有些头疼,却也对那个张安愈发满意了几分。
  是个聪明的,不咬着关系往上爬,却敢拼命挣个前程。
  “你自己去和静娘交代,朕可没让他去。”
  苏诺脸上的笑意僵了三分,也头痛了起来。
  现在的静娘,在眼前这人四个月肆意的纵容下,已经愈发活泼了起来,她倒是忘了,将人家心上人派出去,都没给说一声。
  “陛下。”苏诺凑了过去,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神色有些讨好。
  全盛头低的不能再低,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将桌侧的位置都让了出去。
  陛下和小侯爷,近来是愈发亲厚了。
  虽知陛下所图,但是只要主子开心,他是什么都支持的。
  再说了,除了他家主子,天下也再没哪个人物能配上小侯爷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旁人配不上他家主子,全盛恐怕也没想明白,但是细思之下,却是觉得小侯爷更加招旁人喜欢的。
  程臬忍了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喊什么都没用,朕可没让你将她看上的人派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那人眼神一转,神色狡黠,又轻轻晃了晃,声线刻意软了几分,“臬哥哥~”
  男人几乎是浑身一震,看她的眼神骤然变了,半晌,才无奈的笑了。
  伸手捏了下她挺翘的鼻子,语气满是纵容,“算了,朕真是欠了你的。静娘一会儿过来,还不快走?”
  苏诺从善如流放了手,笑意盈盈便往后退了几步,“微臣告退。”
  程臬看着她走出御书房,神色才淡下来,摇了摇头便继续批起了折子。
  另一边,苏诺也收起了笑容,玉面俊郎,却神色冰冷。
  说起来,幼时第一次见,她便是唤那人臬哥哥的,只是后来大一点,便懂得与皇室之人保持距离罢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是那人出现在她面前。
  既然将人派了出去,也是想好了怎么应付静娘那丫头的,对那人撒娇,也不过是试探罢了。
  骤然改变,毫无缘由,便没有任何可信度。
  但是这人变的太彻底了,这几个月以来,对她简直是完全的信任,以前,纵是表面如此,那人心里也总是存着疑的。
  但是现在,倒是半分感受不到了。
  不过这并不失为好事一桩,现在,肃清起某些人和事来,也顺手许多了。
  “小侯爷到——”
  随着小厮一声通报,厅内那人手里的茶盏差点没拿稳扔出去,起身要走,又被人拦了路。
  “父亲。”朱雨柔神色无奈,柔声唤了一声。在自己府上,那有避之不见的道理,怎么能那样怠慢了小侯爷。
  “唉,”朱尚书叹了口气,挥手让她下去,“雨柔,你先回房。”
  “是,女儿告退。”少女姿态娉婷,恭顺的退了下去。
  不多时,苏诺便跨步进了厅内。
  “参见小侯爷,不知小侯爷造访下官府上,是有何贵干呢?”
  “本侯自然是来问问尚书大人,这折子,是几个意思?”苏诺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是沉沉。
  她竭力帮衬着户部,可不是让他来为难自个的不是。
  “小侯爷,下官的女儿你也见过,性子温柔娴静,又守礼漂亮,做个侯府夫人,必会让小侯爷的后院,稳妥得当。”朱尚书叹了口气,有些语重心长。
  他是真的为小侯爷好,现在朝中,盯着她后院的人可不少。
  打的主意,可以说是五彩缤纷,什么都有了,可是真心实意送个好的的,可是没几个。
  “所以你便将自己亲生女儿也舍的出去?”苏诺虽是明白他的好意,却是无法坦然受之。
  且不说她是女儿身,便是那一府的歌姬美人,哪家疼女儿的肯将人给过去。
  “下官并不觉得小侯爷会亏待了雨柔,也并不相信侯府里的那些,都是侯爷的床上人。”朱尚书说的坦坦荡荡,言辞郑重。
  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小侯爷,你的后院,早已经成了旁人的眼中钉啊,下官能帮的,也唯有这个了。”
  老侯爷还在朝中时,曾对他十分照顾,现在小侯爷承了爵位,他怎能袖手旁观呢。
  若不早些订下来,陛下若是那日心血来潮随意赐婚,可怎么是好。
  “本侯自有分寸,不用你将女儿送进侯府,”苏诺收敛了笑意,若不是知他苦心,她也不会走这一遭。“日后莫行此事。”
  “是,下官明白了。”朱尚书只得拱手应下,暗自无奈。
 
 
第19章 
  “小侯爷,留步。”
  在她将要穿过花园时,一女子轻声唤住了她,在她面前颔首行礼。
  “臣女朱雨柔,见过小侯爷。”
  “朱小姐可有事?”苏诺微挑眉,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打量她,心里却平静无波。
  她并不意愿招惹什么世家贵女,让铁了心往她后院里扎。
  “臣父并无坏心,还望小侯爷莫怪,结亲一事,是我尚书府唐突了。臣女代父赔罪,还望小侯爷莫要放在心上。”朱雨柔依旧温温柔柔,似乎并不将她的打量放在心上。
  “臣女自知蒲柳之姿,又无过人才华,并不会刻意高攀小侯爷。”
  神色郑重,言辞诚恳。
  虽是眼前这人刻意在世人面前做出了花心好色的模样,他们父女却是明白,这人内里是怎样的风光霁月,怎敢高攀。
  至于这人如今有几分不怀好意的打量,也不过是刻意做出来的罢了,他的眸色里,干干净净,并无半分对自己的兴趣。
  朱雨柔侧身让开路,“小侯爷慢走。”
  苏诺也不客气,迈步便要离开。“朱小姐,今后必会遇上比本侯更合适的良人,不必妄自菲薄。”
  “多谢小侯爷。”
  说实话,苏诺是不懂的,她刻意营造了个花花公子的形象,朱家父女却还是会觉得,她会是个好的。
  就像她并不十分理解,她素来行事风流肆意,在京中的贵女圈里,却得了个君子端方的名声。
  若是程臬在,必会说,还不是你这张脸,太过有欺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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