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
她看他一眼,“……你不是不住海边吗?”
“嗯,”男人不咸不淡地应了:“虽然我不住海边,不过我家在海边的楼盘还挺多的。”
姜茶:“……”
跟他交!流!不!能!
她一气,手一松再也不去纠缠他的衣摆了,脑袋却忽然被他安慰般的按了按。
一抬眸,就对上他弧度微弯的眼。
嘴那么坏,却笑得那么无害。
他分明就是个假人!
然而假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假人,假人甚至还很友好地揉了揉她的头,声线是与刚才的轻佻截然不同的淡静温和,“不睡觉当心长不高。”
“长不高就长不高。”
“哦?”霍云琛闻言瞥了她一眼,“一辈子没我高也无所谓?”
她学着他diss她的语气diss了回去,“我会比你高的!矮只是暂时的!”
“好,”他不以为意地笑了下,眼尾挑起,侧眸瞥着她,声息悠长地道:“那——我等着你?”
回房间裹着被子躺下来,姜茶惯性地拿手机出来,这才发现信号都没了。
才八点不到,为了防止秃头,她竟然就要睡觉了。
一想她就来气,被窝温暖,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宛如在茧内休眠的蚕。
闭上眼,就是另一个世界。
半梦半醒间,思绪也飘飘浮浮想东想西的。
然后忽然的,猝不及防的,飘上了他说过的话。
……一辈子没我高也无所谓?
姜茶:……
她本来就不可能长成一米八八啊!
越睡越冷,裹着被子辗转反侧了好几次,最后还是被活生生地冻醒了。
冬天被冻醒的感觉很微妙。
睡也睡不着,却也不肯爬起来,只是惯性地贪恋着余温尚存的床。
门忽然被敲了一下,在阒寂的夜里格外的清晰分明,炸得她耳朵一响,手下意识要去拿手机结果不知是碰到了什么,有东西“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吓得她又是浑身一炸。
霍云琛在外面听着里面咕噜咕噜的杂声大作,蹙了眉叫她,“姜茶?”
姜茶:“……”
嗯,这是一个神奇的人。
会敲门,但是非要把她吓一跳之后才肯叫人。
姜茶伸手去摸灯,“啪”一下摁着了开关,灯却不亮。
那厢男人淡声地道:“停电了。”
她在黑里穿好了衣服,推门出去果然就见他玉立在廊檐下,姿容挺拔如青松,闻声回眸瞧了她一眼,“山上发电机被雪压坏了,没空调你再睡会感冒。”
姜茶走到他身边,瞪他,“不睡觉我会头秃。”
霍云琛低眸看她一眼,开腔轻描淡写,“你秃我也秃。”
姜茶:“???”
说好的别具一格一马当先呢?
她静了几秒,想起了什么,问,“头香呢。”
“烧过了。”男人的声线低低淡淡的,边说着眸光就转向了她:“不过还给你留了一支。”
她抬着眼,“什……”
么。
——话在看到他手中仙女棒的瞬间就卡了壳。
见她是这个反应,小霍少爷难免有点得意,“跟那小孩换的。”
姜茶怔了下,偏着头问他:“你拿什么换的?”
那小孩子多宝贝自己的仙女棒,她隔着车窗看了十多分钟,最清楚不过了。
连她爸爸都只有摁打火机的份——那他是拿什么换过来的?
霍云琛淡淡启齿,两个字掷地有声,“颜值。”
姜茶愣了愣,忽然没忍住,弯着腰笑出了声。
小霍少爷的心情很不美丽。
——他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她就笑成这样了。
片刻后她抚了抚心口,呼吸勉强平定,对着他很认真很严肃地道:“刚刚……我明白了一件事。”
男人眉一挑,心下有不佳的预兆,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问了,“……什么事。”
“我明白了……”她容色正经地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的脸是怎么没的。”
第40章 四十枚吻
霍云琛:“……”
要拿打火机的手就这么顿住了,男人撇过脸,手慢条斯理地落回了裤兜里,好半天过去后面响起了小小的质询,“……你不放吗?”
他侧眸,转向声音的主人,似笑非笑的,“我就给你看一眼而已,我说要放了吗?”
“……”杠精。
姜茶仰着脸,“那你给我,我放。”
霍云琛一个字的反对都没有,转手就把仙女棒递给了她。
嗯,只给了仙女棒,于是她又追着他问:“……还有打火机。”
霍云琛眸光淡淡落在她面上,喉骨蹦出几个字,“小孩子不要玩火。”
姜茶:“???”
她把东西往他手里强行一塞,转身往房间走,“我去睡觉了。”
谁爱放谁放。
然而走了两步他又不依不饶地在后面叫她,“姜茶。”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看也不看他一眼。
直至低沉优雅的男声如大提琴降调般缓慢地响起,“我要放了,你看不看?”
姜茶:“……”
见她停了步,那道声音的笑意愈发的明显,“真不看?”
……反正他肯定是逗她玩的——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看就看,有什么了不起。
反正他肯定是没有放的。
说不定还要以非常喜悦非常高兴的表情来迎接她落空的期待。
他以为她会一次次地上当吗。
天真。
姜茶不疾不徐地转过头,“我才不……”
才不上你的当。
话还没说出口,夜空中一枝绚丽花火已经坠落在她的眼眸,那星星点点细细碎碎的光如星屑一般飞溅,衬着漫山遍野的雪色显得独此一份的热闹——很快却又寥落。
一枝的仙女棒,就像是安徒生笔下小女孩的最后一根火柴,燃烧不了多久。
于是她再抬眸,对上的就是男人温和淡静的黑瞳。
他唇角勾着游离的笑,目光停在仙女棒上,话却是对着姜茶说的,“好看吗?”
姜茶凝着他的脸,低低地嗯了一声。
“……好看。”
霍云琛顺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啧了一声,“……那小孩非说我的脸就够换一根,多一根都不肯给。”
姜茶:“……”
她怔了怔,没忍住抿唇笑了一下,学着他的语气慢慢悠悠地道:“那,你可要再接再厉啊。”
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转过来眉结微蹙,“再接再厉什么?”
“再接再厉,”她目光在他面上悠悠地踱一圈,“祝你新年越变越漂亮,换更多的仙女棒。”
霍云琛:“……”
他一个大男人,要变漂亮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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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紫薇山下来,年初一霍大少及霍二小姐夫妻都赶过来给老爷子拜了年,霍云姝年前不久刚回的国,只是先在魔都落的脚,这趟才跟着父母回了京。
大家族的关系,说复杂也复杂,跟霍家缠连意图攀高枝的远亲自是多不胜数,但是说简单也很简单——反正霍老爷子除了自己的儿子女儿孙崽孙女,其余都是来者不认的。
又因为霍二小姐的丈夫是入赘进的霍家,且霍云姝跟着的也是家姓,所以对这个女婿,老爷子倒是也肯给几分的薄面。
用过了晚饭,霍老爷子说是头疼先睡了,只是他睡归睡,居然还要孙崽孙女陪着看着他睡。
霍云姝笑道:“爷爷,我们在这儿您又不会睡得更好……我跟霍云琛又不是安眠药。”
霍爷爷悠悠地叹,“醴兰啊……你一走……孙崽孙女都不听话了啊醴兰……”
霍云姝:“……爷爷,我错了。”
霍爷爷犹然悲痛,“醴兰哪……你也别老在梦里毒打我一个人了……偶尔也去看看孙崽孙女啊!”
霍云姝:“……”
霍云琛:“……”
孙崽孙女表示很有压力。
霍夫人跟霍二小姐带着姜家小姑娘出去逛街,霍云琛起初淡淡拦了一句,“她怕生。”
霍夫人哦了一声,转眸去看姜茶,手却指着霍云琛的方向,“茶茶,你怕他?”
霍云琛:“……”
小霍少爷这才意识到一件事:这个家所有人认识小姑娘的时间都比他要久。
就这样,整个家里就留下了霍大少跟霍家女婿俩人苦兮兮收拾卫生碗筷——诚然霍家老宅里从不缺佣人,只是大过年的,老人家除了吃饭让厨子做之外也不会留帮佣在家里。
收拾完了卫生碗筷,霍大少跟霍家女婿俩男的在厅里坐定,相对沉默。
霍大少青烟袅袅眉目惆怅,霍家女婿以为大舅哥还为了太太不受老人家待见的事情烦扰,很体贴地劝:“舅子你也别难过了,老爷子那个性咱也不是不知道,有血缘就是个宝,没血缘那就是棵草呀!云姝是随了霍家姓,我这才好些,”言及此,霍家女婿略微尴尬地笑了笑:“云姝要是跟着我姓啊,我怕是连家门都进不了了!”
此言非虚。霍老爷子护短这事儿京城内外远近闻名,不是自家的崽儿就冷漠路人,是自家的崽儿就宠宠宠护护护一路打脸开挂。
然后,跟着自家崽儿婚育的那些外人的崽儿们——也就是抢走自家崽儿的崽儿们,通通都是他老人家的仇人。
真·霸道爷爷爱上我噜。
霍大少沉吟,悠然地道:“……我是在想一件事。”
霍家女婿好奇,“什么事?”
霍大少忽然冷笑一声,“我要看看,霍云琛以后结婚可得怎么办!”
霍家女婿:“……”
……舅子,那可是你亲儿子。
商场里。
霍夫人霍二小姐都是能招摇就绝对不低调的主儿,二人在生意场上春风得意情场上也一枝独秀,以至于外人都道但凡是霍家的女人都是事业爱情双丰收的天选之女。
有钱有闲,夫妻间又举案齐眉,这样的生活里女人哪有不滋润的道理?——于是甫一靠近奢侈品的柜台,嗅觉敏锐捕捉到贵妇接近的BA立刻热情地围堵了上来,顺便也把紧跟在二位贵太太身后的小姑娘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BA妆容精致的一张脸上笑容堆满,推东西也很有眼色地捡贵的来,然而见两位贵太太都是一脸的未置可否——只管她推什么,这二位都挂着一脸和煦的笑。
春风如沐,却没有温度。
这是上流社会委婉拒绝的态度。
BA到底舍不得放过这么一笔大单子,目光一偏转到这二位贵妇身旁安安静静的小姑娘身上,见她一直凝着橱窗里一套海蓝头面,立时扭着腰肢过去了,声音抬高几度,“小姐,这款是当季出的限定,你有兴趣试一下吗?”
姜茶愣了愣,想要摆手拒绝——她只是等得太久有点无聊,也不好催姨姨她们,发了会儿呆结果被BA错解成了她对那套头面有兴趣——结果霍二小姐已经抢在前头发了言,“……我怎么觉得这边的红宝更好看点?”
霍夫人闻言也难得来了兴致,端着姿态目光矜持,一眼扫过橱窗里一蓝一红,淡定下了论断,“蓝的好。”
霍二小姐纤细的眉便蹙了起来,“嫂子,红的更贵啊。”
BA:“……”敢情您觉得它好是因为它更贵?
二位贵夫人对视一眼,大约是都说服不了彼此,最后视线齐刷刷地落到了姜茶身上。
姜茶:“……”
她抿抿唇,“都……都挺好看的。”
霍二小姐闻声看BA一眼,“那就都包了吧。”
BA没料到店里最贵的两件珠宝就这么轻易地卖了出去,一时间喜不自胜,却又听另一位淡静地出腔,“……这个价格不太对吧。”
BA脸色一僵:确实,两件都是六位数接近七位数……也就是碰到了全身上下都是限定新款的这两位,否则遇上一般人,她也不敢推啊!
然而未及霍二小姐答话,霍夫人又轻描淡写地启齿:“太便宜了,送人也不像话啊。”
BA:“……”
这回轮到霍二小姐沉吟了,“嫂子说的有道理……”她看姜茶一眼,略微为难:“不过小姜茶喜欢。”
姜茶刚想要摆手,霍夫人已经接了话,“嗯,也是。”女人保养优良的手指夹着张黑卡,转手递给了BA,笑意温浅,“那就麻烦您了。”
她真是极傲慢极疏离,又极文雅极客气——明明是矛盾的一对反义词,却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BA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忙不迭地拿去开单子了。留下霍二小姐半是嗔怪地埋汰了一句,“嫂子,您怎么又来抢着买单了——我这多久没见小姜茶了,给我一次好好表现的机会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