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叹了口气不敢再开口了,迟梅宁抹着眼泪一声不吭,眼睛时不时的瞧瞧迟老太,心里担心的厉害。这会儿她甚至有些后悔,这古代女人本来就难,想不嫁人那更是难上加难,既然这样还不如听她娘的话嫁了,这要真把她娘气出好歹来,那她才是难辞其咎,与一个男人
比起来还是她娘更重要些。
迟梅宁自暴自弃胡思乱想,兄嫂顾着照顾老太太也没空搭理她,过了一会儿迟老太幽幽醒来,看见迟梅宁委委屈屈的站在那里就来气,“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不省心的东西。”
“娘您别生气,我劝劝小妹。”迟长山安抚着他娘,转头冷脸对迟梅宁道,“你给我出来。”
迟梅宁叹了口气跟着出去,就见黄二花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她出来赶忙笑着道,“小妹,咱娘在屋里?”
迟梅宁脸色脸色一变,“你咋回来了?”
黄二花腆着脸笑,“这话说的,出嫁的闺女哪有常住娘家的道理。”说着她又喊了迟长山大哥拨开迟梅宁就要往里去,“娘,娘,您在屋里?”
黄二花刚进屋便传出嚎叫,迟老太挥打叱骂声传到外头来,迟梅宁反倒松了口气。
因为黄二花的突然回归,迟老太忙着收拾黄二花了,反倒让迟梅宁有了松口气的机会。而迟长山毕竟急着回县城上值还要去刘家探口风,实在没空在家修理迟梅宁了。
迟长山一走,迟梅宁赶紧去屋里找迟老太撒娇道歉,还指天发誓任凭打骂绝不还嘴有怨言。
而迟老太将舍不得撒在闺女身上的火气一股脑撒黄二花头上了,气性这会儿小了些,再看女儿的时候也就气不起来了,自己的闺女什么德性自己知道,说句不好听的闺女的性子也都是他们老两口惯出来的,现在都这么大了,再改也晚了。
至于黄二花,自打被迟长海送回娘家就日子艰难,这自己偷偷跑回来了,路上的时候就打定主意甭管婆婆怎么收拾她,她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要被送回去了。
以往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娘和大嫂疼她爱护她处处为她着想,可她不过是被送回娘家去,她娘和大嫂不光明里暗里说她不中用,竟想着将她嫁给一个死了婆娘的鳏夫,吓得她赶紧跑回来了,也终于明白了在婆家的日子多么好过。
虽然婆婆脾气大又偏心眼,可好歹没让他们饿着,虽然小姑子坏,可总有嫁人的时候。而她被送回娘家去说到底迟家也没写再写个休书,如此若被匆匆嫁了她是不甘心的,更何况她之前算计小姑子的亲事确实有些不地道,这次回去的时候她也去打听了,那钱少爷果
真不是个好的,纳妾是小事,关键是三五不时的就得弄死个把人这就太吓人了,这么一想黄二花就想通了,迟老太将她揍了一顿,她也只悄咪咪的抹眼泪,不敢多说一句,只想着今后可得老老实实的,不然她男人真把她休了回娘家可就真没活路了。
迟菊看着她娘却咬紧了嘴唇,好不容易将她娘送走了,如今居然又回来了,再瞅瞅她爹,自打她娘回来就一直瞧着她娘,你不是喜欢许寡妇吗?干啥又这副德行看着她娘?比起她娘她宁愿她娘把许寡妇弄回来呢,可看如今这情况想再将她娘弄走就难了,万一和上一辈子是的被她娘卖了咋办。
她不禁看了眼小姑,心中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上一世她小姑眼高于顶却死于非命,而她又所嫁非人早早死去,如今重来,不知能否逆天改命了。
迟梅宁倒是不知道自己被侄女同情上了,她将迟老太哄的差不多了见不再有事这才被她娘撵了出来。
迟老太倒了那一下晚饭喝了口粥就没再吃,缓了一晚又有迟老头在中间劝着,好歹是想通了,第二日她叫过迟梅宁道,“你当真看不上刘公子?”
迟梅宁看着她娘,“不是看不上,是不合适,咱们两家差距太大了,门当户对很重要。娘和爹还有大哥的心意女儿都清楚,自然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只是我嫁过去日子是过的好了,吃穿不愁,可我与刘公子没有半分共同语言,日子短了还好,时日长了俩人能不离心?到时候夫妻离心不止我过的难熬,就算是孩子也过的忐忑,像他们那样的人家真到那一步,纳妾是必然结局,据我所知就刘公子的爹也是有一房妾侍的,真到那一步,您和爹能给我撑腰还是哥哥们能给我撑腰?在乡下地头上咱谁都不怕,可那是城里的富户,更何况他们亲戚就是县衙的官老爷,咱们拿什么杠。与其嫁个富户委曲求全去过不知未来的日子,女儿觉得还不如嫁个可心人,即便穷点也无所谓。”
她说完就发现迟老太一瞬不瞬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迟梅宁讪笑着摸摸脸,“娘,咋了?”
“你是个能过苦日子的人?”迟老太白了她一眼,“长到十七都没下过一回地,真给你嫁个穷鬼日后还不得天天跑娘家来哭啊,要是换个厉害的婆家,你早晚被赶着下地干活,不把你磋磨层皮下来就不错了。你以为苦日子这么
好过。”
迟梅宁的确不是过苦日子的人,上辈子都没干过更别提这辈子,但她觉得首先她的表达出她的态度来,她就不信不能找个可靠又不用她吃苦的婆家来。
见她这样,迟老太叹了口气道,“娘昨日是过激了,总想着吃饱穿暖就是享福,却忘了夫妻过到一处不只是吃喝这一件事了,夫妻呢,最主要的还是夫妻同心,再苦再难也就熬过去了。”
“娘,您真好。”迟梅宁抱着迟老太的胳膊就撒娇,“我就知道您对疼我了,昨天都吓坏我了,我以后再也不气您了。”
迟老太看她一眼,伸手摸摸她脑袋,无奈道,“大概上辈子欠了你的了。”
迟梅宁嘻嘻一笑,“那不一定,指定是闺女上辈子做了啥好事儿和才被老天爷发配到这给您做闺女。”
迟老太眉头一样,“那倒是。”过了一会儿又说,“唉,娘昨晚想了一晚上也和你爹商量了,突然也觉得这刘家的婚事没那么好了。”
迟梅宁心中一喜。
就听迟老太接着说,“娘想了一下,刘家这种富户不合适,就只有程子阳最合适了。”
“娘!”迟梅宁叹了口气,“那日我是让您逼狠了说胡话呢,像程子阳这样的人日后肯定要出人头地的,人家都说了看不上我了,我干啥非得去贴他啊。”
迟老太瞪了她一眼,“可娘这会儿又觉得程子阳挺好的,咱一个村里住着,他啥样人娘也知道,抛开以前他不稀罕你家里穷了点之外,真的挺合适的。再说了,李秀娥那婆娘也是个性子软的,就我闺女嫁过去指定不吃亏。”
迟梅宁差点没被噎着,什么叫她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她是那种强悍又不讲理的人吗?
迟老太哼了一声道,“程家独门独户在这没啥靠山,可咱迟家不一样,世代在这住着,有我们给你撑着腰,晾他程子阳也不敢欺负你。而且要实在过不下去了还有爹娘兄嫂帮衬,日子总能过的下去,再有程子阳带个读书相,说不定哪日考个举人老爷回来,我闺女就是举人娘子,也能跟着过好日子。”
越说迟老太越觉得这门亲事靠谱,却不知听的迟梅宁冷汗连连。
过了一旬迟长山回来说了刘家的看法,这婚事显然是不成了,迟长山心里遗憾,可
如今连他娘都改了口他也无能为力。临走前迟老太让迟长山将刘家带来的礼品系数送回,就连刘太太送的簪子也装好一起带了回去。如何去还迟梅宁尚不清楚,除了对刘玉清的错爱深表抱歉,总之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迟家接连吹了两门好婚事这事儿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在村里传开了,好事的妇人趁着闲暇的时候又开始嚼舌根子。
之前和迟梅宁有过过节的翠花娘拉着铁柱娘道,“看吧,就她家那闺女嫁的出去才怪。”
铁柱娘上一次的教训太狠,这会儿还记得呢,见翠花娘不长脑子,奇怪的看她一眼赶紧离她远了些。
“你躲啥啊,那老婆子又不在。”翠花娘撇嘴道,“我瞅着——啊!谁啊。”
“你祖宗!”
翠花娘一回头,就瞅见迟老太怒瞪着眼睛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而砸到她的那只鞋也正是迟老太脚上那只,翠花娘顿时想起前两日迟老太放的狠话来。这两日她见迟老太没来找她算账还道这事过去了,没想到今日多嘴逞能说了一句又让她逮个正着。
“嫂子你看我啥也没说啊。”翠花娘眼神游移坚决不肯承认。
迟老太冷笑一声走上前来将鞋捡起来穿上,“你没说?要你说了全村人不都得知道了?我今日新仇旧账一起算,不给你点眼色瞧瞧,真打量我迟家好欺负呢。”
说完这话迟老太根本不给翠花娘反应的时间揪着她的头发照着脸就来了几耳刮子。
迟老太什么人?清溪村最有名最厉害的泼妇,想当年迟老太婆婆压榨媳妇,婆媳俩当年那一仗,村里人如今听起来都心有余悸。迟老太狠,她婆婆也不遑多让,然而那一战却是迟老太获胜,顺利的分家过上自己的小日子。
如今翠花娘挑战了迟老太,也只有挨打的份了。
迟老太打人有一套,翠花娘双手扑棱挣扎也没能逃过一劫,至于看热闹的其他妇人,又与那日一般离的远了些,坚决不肯往前头凑,生怕一不小心被战火波及让迟老太给揍了。
迟老太今年五十来岁,按说这年纪该养老或者体弱多病了,然而她常年劳作,身体结识硬朗,打起比她小了十多岁的翠花娘一点都不含糊。
等她打够了把翠花娘松开,翠花娘脸上已经没法看,
脸都打烂了。翠花娘手摸摸脸哇哇大哭,哭嚎着说迟老太欺负人。
迟老太呸的吐口唾沫在翠花娘脚上,“再哭我还打。”
翠花娘的哭声戛然而止。
而迟梅宁见战火停住,赶紧从胡同里出来,手拿了帕子过去给迟老太擦手,“娘,手疼不?走回家闺女给你敷敷。”
迟老太朝着几个妇人哼了一声,“一伙子搅家精,除了会论人是非还能干点啥?就是欠收拾,谁再让我听见我迟家不好的话,她就是你们的下场。”
几个妇人浑身一哆嗦,赶紧摇头。
迟老太这些天来心中的郁气终于在翠花娘身上发泄完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了,犹如斗胜的公鸡,随着迟梅宁回家享受小棉袄妥帖的照顾了,而村里关于迟梅宁的名声却愈传愈烈,说迟梅宁跋扈不讲长辈看在眼里,说迟梅宁没有教养被刘家退了婚,还说刘家人走的时候脸上很不好看,说看着迟家将提亲的礼送回去的时候心疼的脸直抽抽。
迟梅宁听着大侄子不忿的传达,自嘲的笑了笑,这坏名声又加固一分,看来真的不用担心有人来提亲了。
至于迟老太自然也恨的牙痒痒,虽然有怀疑的对象,可这没有抓个现行,也没道理上门揍人去,一时气的头晕眼花,加上暑气又中,老太太突然就倒下了。
迟家上下虽然害怕迟老太,可对她也孝顺,因为老太太病了,全家人开始围着老太太转了。
看过大夫抓了草药,迟梅宁决心做个真正的小棉
袄,日日守在迟老太床前端茶倒水伺候老太太吃饭吃药,虽然不熟练,可也将迟老太感动个够呛。
“瞧瞧,哪个能比得上我闺女孝顺?”
迟梅宁心虚的摸摸鼻子,因为全家就数她闲啊,而且说到底她娘生病也有她的原因,照顾她娘也是应该的。
如今已经进了八月,过上几天就要开始秋收,村里上下都开始为秋收做准备,至于迟家三个妯娌收拾家里,洗衣做饭,并不轻松,奈何床前表现的机会在迟梅宁手里,尤其是黄二花羡慕的不行,她真想在床前坐着啊,不用干活不说还能表现表现。
迟老太躺了几日后身体便大好了,而此时也到了农忙时节,老太太也没机会再说迟梅宁与程子阳婚事的事,这让迟梅宁狠狠的松
了口气。
而另一边,因为秋收的缘故,书院放了忙假,程子阳便也不再早出晚归来回跑,终于能和李秀娥说上话了。
李秀娥看着儿子在磨镰刀便站端了菜盆子收拾着,嘴上说道,“听说迟家与刘家的婚事吹了。”
程子阳手上的动作一顿,接着又动了起来,“哦。”往日他在书院和家中间来回跑早出晚归,他家又住在村口等闲碰不上村里人,除了李秀娥特意与他说,这些事他还真不知道。
遥想这些时日书院里钱玉堂还时不时的可惜遗憾,程子阳薄薄的唇又紧紧抿了起来。
“子阳?”
程子阳抬头,“什么?”
李秀娥笑了笑道,“没听见娘说的?想什么呢?”
“没有。”程子阳低下头继续磨镰刀,就听见他娘叹息道,“说起来,我最近琢磨了一下,觉得梅宁的名声说不定真的是那几个妇人传出来的,梅宁给我的感觉真的不像她们说的那样的人。虽说以前爱打扮的花枝招展涂脂抹粉,姑娘家喜欢打扮也没什么错,但她长的好看,打小被家人宠着,自视甚高性子高傲些也是可能的。但如今大了,懂事了,娘瞧着真的不比一些大户人家的闺女差了。”
程子阳嗯了一声,看镰刀磨好了,便起来去洗手,“我去温书了。”
李秀娥眉头轻蹙,总觉得儿子这段时日不正常,而且每次说到迟梅宁的时候尤其的不正常,以前说起迟梅宁,儿子眉宇间满是嫌恶,可如今,竟有些逃避不愿多说的意思。李秀娥轻笑摇头,叹了口气去忙活别的了。
程子阳回了房,坐在书案前拿起书本却又看不下去了,他烦躁的将书本放下,将头重重的搁在书案上,脑子里却不合时宜的出现了迟梅宁那张不施粉黛的脸。
以前的时候他见到的迟梅宁,脸上画的跟鬼是的,时不时的将他堵在村口,见了他就往上扑,要么借着要摔倒的样子往他身上摔,说的话也轻浮,完全不似闺阁女子。他一次次拒绝,她一次次的凑上来,但凡说话重了些就哭哭啼啼,到了后来竟找到书院去,在大街上表白不成甚至以死相逼。
那时侯的他对迟梅宁是真真的厌恶至极,这才多少日子的功夫,整个人突然脱胎换骨,脸上粉黛不施,素面朝天,衣裳也不再穿
那些大红大绿,反而穿起素净雅致的衣衫。虽然脾气瞧着还是不好,可莫名的,他瞧着她嬉笑怒骂甚至厮打翠花娘的时候都觉得生动不少。
还有她装傻装可怜的样子,明明是他最厌恶的女人,可看着她施展的时候竟然在心里偷偷的给她鼓劲。
他一定是疯了,打那次从山上下来看见她的时候就疯了,打那日她来送鸡蛋的时候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