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郡主——岚月夜
时间:2019-09-22 09:00:52

  “是有人回报过了,但没有京华说得这么有头有尾,情节曲折。”皇上笑道,“娘娘不必担忧,琰儿是什么心思,没人比我更清楚,那些人不过是白忙。”
  又转向许京华,问她:“楚家姑娘没说有道士给她批命的事吗?”
  许京华茫然摇头:“批命?”
  “嗯,说是她幼年,有云游方士给批过命,兴家旺夫、贵不可言。”皇上满脸奇特笑意,“这件事我一直想不通,楚询向来谨慎务实,不像会做这等事的人,听京华这么一说才明白,原来是有个不省心的岳家。”
  太后问:“你觉得这是楚夫人娘家故意造势?”
  “当然不止,既然皇姐露了面,少不得还有李家那些人在推波助澜。”皇上说着皱起眉,“楚询也是,这么点儿事,还要拐弯抹角,绕到京华那里,他自己早点向我禀明不就好了?”
  许京华想起七夕那日楚询跟刘琰说的话,猜测道:“是不是他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
  她本是随口猜测,皇上听了,却心头一跳——执掌禁军的人,有把柄在别人手里,他这个皇帝可无法安枕——立即说道:“我把他叫来问问吧。娘娘还有别的吩咐吗?”
  太后问:“琰儿那里呢?”
  “我同他说。”
  “不光是同他说,他这婚事也不能再拖了,要是上个月就把太子妃定下,又哪里会有今日之事?”
  皇上安抚太后:“没有今日的事,也会有别的事,我一心一意推行变法,他们左右不了,必定想走歪门邪道。今日起严查宫禁吧,无论亲王还是长公主,无诏一律不得入宫,”说着看向许京华,“京华例外。你想什么时候进宫,就什么时候来。”
  许京华察觉到气氛不同以往,没再多留,起身告退。
  皇上从庆寿宫回去,先把楚询找来,问了宫城布防巡逻事宜,之后才道:“朕今日听见个笑话,说太子同令嫒情投意合,七夕私会,朕却横加阻挠、不肯成全……”
  楚询直接跪倒叩头,皇上摆摆手:“楚卿不必如此,起来起来,七夕太子是同宜阳郡主一同出门的,朕清楚得很,听说你也在场是吗?”
  “回陛下,是。臣女蒙太后垂怜,与宜阳郡主结识,那日只是下车与郡主一叙……”
  “朕知道。此事原不要紧,卿乃朕股肱之臣,些许流言,朕自不会放在心上。”
  “陛下圣明,臣愧对圣恩,恳请辞去殿前都指挥使一职,副使周云、朱玉川皆可用……”
  “卿何出此言?”皇上皱起眉来,难道真让京华说中了,他有什么把柄在旁人手中不成?
  楚询跪下叩头道:“臣治家不严,无颜面君……”
  皇上打断他道:“此事另有幕后黑手,朕清楚得很。卿不必自责,若有什么难处,也尽管说出来,朕为你做主。”
  楚询跪伏在地上,半天没吭声。
  “你什么都不说,却要辞去都指挥使一职,让朕怎么对几万禁军交代?”皇上站起身,走到楚询面前,居高临下道,“你是身经百战的将军,难道不知,两军阵前,绝不能不战而逃?”
  皇帝陛下说完,弯腰亲手扶了楚询起来,恳切道:“你一腔忠义,朕素来知道,放心吧。”
  楚询心头一热,血气上涌,几乎忍不住要坦陈真相,但话到嘴边,念及闵烈皇后和太子殿下,又生生压了回去。
  “陛下隆恩,臣粉身难报!”楚询重新跪下,“臣并无难处,愿肝脑涂地、护卫陛下左右!”
  到底没问出来,皇上只得先让他回去,加排班次、严查宫禁,另叫了太子来见。
  刘琰不知道许京华进过宫,他来的路上还在琢磨,今日也许可以出宫去一趟许府,不料皇上见了他就问:“你知不知道你七夕出一次宫,还惹了桩风流韵事出来?”
  刘琰迷茫:“风流韵事?儿臣吗?”
  皇上本来满心烦恼,见了儿子这副神色,倒被逗笑:“不是你还有谁?外面都说你爱慕楚询的女儿,七夕还跑出去私会呢。”
  刘琰又惊又怒:“谁用心如此险恶,传这等谣言?大庭广众,楚询和京华都还在侧,如何就成了私会?”
  “倒也不全是谣言,至少你为了心仪之人,迟迟没定下太子妃是真的。”皇上带点看好戏的心情说,“眼看着八月了,怎么我瞧京华待你,还是一副心内无私的样子?”
  刘琰胸中一闷,郁郁道:“我们都快一个月没说上话了。”
  皇上瞧着儿子有点委屈似的,心情更愉悦,笑道:“说不上话有说不上话的好处,你忘了那次京华几乎把你送回宫来的事了?”
  刘琰当然没忘,趁机道:“父皇圣明,儿子茅塞顿开。正巧今日无事,要不再给京华一个送儿臣的机会?”
  “不行。”皇上一口回绝,正色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宫里。”又叫徐若诚把今日之事都告诉刘琰。
  刘琰越听神色越凝重,等徐若诚说完,开口问:“父皇是担心他们逼宫谋反?可他们就算有这个胆量,也调动不了禁军啊,楚询可不是那等乱臣贼子。”
  “他确实不是,但他今日言行又确实反常。还是小心为上,轻易不要出宫去,你之前不是和京华通信么?再给她写封信,让钱永芳送去,谢谢她今日为你奔走。她对你还是很关切的。”
  “是,多谢父皇。”刘琰答应了,迟疑一瞬,又说,“后日京华生辰,儿子不便出宫,能不能邀她去东宫坐坐?”
  皇上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此事你问我没用,就像你同京华的婚事一样。你上次去住了好几天,自己没试探过娘娘的心意?”
  刘琰垂头不语。
  “你少同我面前垂头丧气的,装可怜去娘娘面前装去!”皇上没好气,“难道我不愿你娶京华吗?”
  “那儿臣告退了。”
  “站着!我还没说完呢!”皇上端起茶喝了两口,缓和语气,“你这脾气倒是像极了你母后,耐性极佳,要我是你,早都同京华摊开说了。”
  “父皇也看见了,京华如今还没有那个心思。”
  “没那个心思,你不会给她那个心思吗?我瞧京华那脾气,你指望她自己开窍,绝无可能。就是你自己,当初还需要我点拨呢。”
  刘琰迟疑道:“儿臣怕她根本没想过,受惊之后,再不理我。”
  皇上有点纳闷:“不理你有什么好怕的?你过来,”他向自己的傻儿子招招手,让他站到自己跟前,“这等事,从来只有两个结果,愿意或者不愿意,不理你根本不算一个结果,你怕什么?”
  刘琰一时愣住。
  “不理你反而是好事,因为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以京华的脾气,她不愿意,肯定会同你明说,而不是吊着你却不理你。”
  刘琰只觉豁然开朗,眼前一亮。
  皇帝陛下笑眯眯拍拍儿子肩膀,“她生辰那日,就是个好机会,只要你下定决心,父皇便设法帮你安排。”
  太子殿下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
 
 
第76章 生变
  长乐宫中,胡贵妃有些坐立不安,“贺贵儿还没回来?”
  董嬷嬷站在大殿门口往外张望,“还没……哎,回来了!”
  胡贵妃一下站起来,看着贺贵儿匆匆忙忙进殿,迫不及待问道:“如何?”
  贺贵儿喘了两口粗气,笑着点头:“是时候了!”
  胡贵妃长出口气,抚胸道:“可算到时候了。”她缓缓坐回去,“憋着这么件事,始终不让说,可真是难受。”
  “以后便再没有娘娘的难受,只有旁人难受了。”贺贵儿一双小眼睛笑得眯起来,“那小的这就出宫,依计行事了?”
  胡贵妃抬起手:“你先等等。这人非得送到那丫头那儿去吗?万一她怕了,掩盖下去呢?”
  贺贵儿耐心道:“娘娘,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宜阳郡主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有太后护着,皇上纵着,齐王宠着,根本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懂宫里这潭水有多深,她是不会怕的。”
  “可她不会不知这事对太子十分不利。”
  “她当然知道,所以她一定会去找太后娘娘商议,而太后娘娘若得知此事,就一定会告诉皇上,因为太后娘娘很清楚,这个婢女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许府,闵烈皇后与楚询的旧情终将大白于天下。”
  如此许京华就成了揭破太子生母私情的人,他们两个现在纵有千般好,也是无用,胡贵妃点点头:“你说得对,就算她怕了,也掩盖不了这么大的事。去吧。”
  贺贵儿告退出宫,自去安排。
  回到许府的许京华,还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阴谋的一部分,她正与宋先生谈论那些流言。
  “到底是什么人在针对太子殿下啊?他好好的在宫里,什么都没做,能得罪谁?贵妃娘娘恐怕没有这样的本事,把流言传成这样吧?”许京华想不通。
  宋先生摇着蒲扇,若有所思:“这是一箭双雕、不、也许是三雕之策。”
  “什么意思?还有谁?楚指挥使吗?”
  宋怀信点头:“你不是说,皇上本来疑心是楚指挥使自己造势,想把女儿嫁作太子妃吗?禁军指挥使,一旦让君上疑心,就做不长久了。何况事关东宫。”
  “那第三只雕又是谁?”
  宋老先生心累地斜自己学生一眼,“变法正值紧要关头,京中若是因撤换殿前都指挥使而局势不稳,下面府州县能不动摇?”
  “原来又是针对变法的。”许京华抓了一把枣子,一边吃一边说,“这些士族真可恶,就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吗?”
  “变法是刮骨疗毒,又不是打断手脚、伤筋动骨。”宋怀信没好气道,“你种菜掐秧,也没有全都连根拔掉的!”
  许京华笑起来:“您现在真懂种菜了嘛。”
  “谁同你说我不懂了?我只是懒得管。”宋怀信吹着胡子哼一声。
  “好好好,您什么都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了,殿下有没有同您说过,七夕那日,楚指挥使跟他说的什么魍魉的话。”
  “提过,但我同楚询素不相识,也没有合适的人能从中引荐,我当时建议殿下直接回报皇上,如今看来……”宋怀信叹一口气。
  许京华点点头:“他们父子,确实也太疏远了。”
  宋怀信未尽之言,被她直接说出来,忍不住教训道:“你以后说话,能不能不这么无遮无拦的?”
  “这儿又没旁人,咱们师徒两个说话,还要拐弯抹角吗?”
  “同我是不用,我就怕你出去也说溜了嘴,不管不顾!”
  眼看老先生又要长篇大论开始教训她,许京华忙认错:“是我错是我错,我以后说话一定多想想再说。那这回事,现在算是了结了吗?我看皇上挺信任楚指挥使的。”
  “但愿吧。”
  宋怀信心里还是有些忧虑,觉得楚询此番行事,不太合乎情理,只希望皇上召见时,这位身负皇城守卫重任的将军,能有什么说什么,打消圣上疑虑,那就天下太平了。
  “好了,这些事自有圣断,你先把今日功课补了。”
  宋老先生给许京华上完课,刚端起茶来喝了两口,门上来人回报:“先生,有您的帖子。”
  僮儿接过门上递来的名帖,送到宋怀信手上,宋怀信打开看了一眼,惊讶道:“他居然在京中?”
  “谁呀?”正写功课的许京华好奇。
  “一位旧识,约我明日相见。”
  许京华没当回事,继续低头写新学的生字。
  宋怀信也没再说话,拿着帖子发了会儿呆,才看一眼门口候着的门子,问:“送帖子的人没走?”
  “没走,说是等您的回话。”
  “你回去跟他说,我明日准时赴约。”
  门子应声去了。
  许京华写完功课,给宋先生看过满意了,天也晚了,她回房正准备吃晚饭,青梅带着钱永芳进来了。
  “太子殿下有信给郡主。”钱永芳把信呈上,“还有上次答应送给郡主的画,也让小的一并带来了。”
  许京华已经看见他身后的小内侍捧着一幅画,忙让人接过来,撕去外面包着的纸,先看她早就心心念念的碗莲画。
  “真好看。”
  亭亭玉立的莲叶之间,两朵嫩黄色莲花同时绽放,花瓣层层叠叠,娇小可爱,且越近花蕊,黄色越浓,与四周碧绿莲叶相互映衬,显得色泽格外鲜艳。
  “画得真好,我觉得深吸一口气,都能闻见花香。”许京华赞叹。
  钱永芳笑道:“小的把郡主这句话回禀给殿下,殿下一定高兴。”
  许京华看着画道:“告诉他吧,再跟殿下说,我会把这画儿挂起来,天天欣赏。”
  钱永芳笑着答应,又说:“殿下吩咐,让小的等郡主看完信,或是回话或是字条,一并捎回去。”
  许京华点点头:“那你等会儿。”
  然后一面叫人研墨,一面拿着信进里间去看。
  刘琰这封信写得不长,开头感谢她今日为流言的事来回奔波,说自己本来想登门道谢的,但皇上下令严查宫禁,不许他出宫,只能等许京华生日,再在宫中相见了。
  后面简单说了一下太子殿下近日都做了什么,告诉许京华,为她娘迁骸骨的人定了今日从怀戎扶棺启程,月底差不多就会到京,她爹的墓园也将要造好,到时可一同安葬。
  又让许京华别担心他,他在宫中一切都好,只是因为见不着面,憋了许多话想和她当面说,答应她的另一件礼物,也会在生辰当日,当面送给她。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