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胡贵妃可能会做皇后,还说明天我就能见到她了。”
太后轻轻一叹:“这孩子就是心事重。”
嗯?谁?大皇子吗?许京华满脸疑惑,太后摸摸她头顶,道:“你不用理会这些,心里有数就好,左右不同咱们相干。琰儿虽然心事重,本性却是好的,不会害你,旁人的话,你听听就算,别往心里去。”
许京华点头答应,太后又说:“当着我,她们肯定都同你示好,你一视同仁便可。”
说过这些,天也不早了,有宫女拿着一套衣裙过来,说是给许姑娘赶制的新衣,想请她试一试。
许京华很惊喜:“这么快就做好了?”
“只简单裁剪缝制的,什么花儿都没绣,委屈姑娘先穿着。”
太后也说:“你身上这件太不合身,我让她们先赶一套合身的,你明日好穿。”
许京华换上新衣,“这已经挺好了,还有织花。”
她也不懂衣裳是什么料子,只摸着质地轻软,滑滑的,上面织了朵朵小花,穿起来鲜亮好看,便十分满足。
“挺好,裙子虽然长些,正好盖过鞋子——鞋子今晚肯定是赶不出来的,你们也别着急,慢慢做吧。”太后上下打量一番,说道。
宫女们答应一声,许京华换下衣裳,太后叫人服侍她去洗脸洗手,准备睡觉。
许京华原先在家,哪有这种习惯,都是困了倒头就睡,却没想到洗脸还只是第一步。
洗完脸,宫女们又簇拥着她坐到妆台前面,取出面脂,给她在脸上脖颈上、包括双手,都细细涂了一层。
许京华觉得自己香喷喷的,探头照了照镜子,宫女还以为她是在看肤色,便笑着安慰:“姑娘每日早晚悉心保养,很快就白起来了。”
“是吗?”许京华转回头,“大殿下就是这么保养,才那么白的吗?”
宫女们都笑起来,安慰她那个答道:“那却不是,大殿下生来就长得白。”
许京华想想,大殿下白归白,身上却没有这种香味,大概真的就是天生的白吧。不过太后娘娘为何说他心事重呢?她没觉得呀!心事重的人,不会像大殿下这样,认识第一天,就连早逝的生母都谈了吧?
她算是没心没肺的了,要不是之前太后问起,大概也不会轻易谈起早死的娘……不对,好像是自己先问了,他才说的。
许京华想到这里,有点糊涂,不由张嘴打了个哈欠,宫女们忙请她上床去睡。她这一天经历颇为离奇,也确实疲倦得很了,脱衣上床,刚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到早上睁眼,天已亮了,内外却静悄悄的,也没人叫她,许京华一惊坐起,才看见脚踏上守着个宫女。
“姑娘醒了。”宫女一笑,放下手中针线笸箩,转头扬声叫人,自己过来挂起帐子。
许京华就要穿衣下地,那宫女忙说:“姑娘别忙,先让奴婢们服侍您洗脸漱口,再穿衣裳。”
她乖乖坐回去,很快就有宫女端着水盆进来——她昨晚已经试过,想自己洗,结果撩的哪都是水,最后还得宫女收拾,今早就老老实实让她们动手了。
洗完脸,许京华终于得空问:“我是不是起晚了?娘娘呢?”
“不晚。娘娘练字呢,说等姑娘起来,再一起用膳。”
“那我还是起晚了……”许京华小声嘀咕,“还让娘娘饿着肚子练字。”
宫女笑道:“娘娘一贯起得早,但不会一起来就用早膳,总是要读几页书,或者写几张字儿,才叫传膳。”
另一个宫女补充:“娘娘说,早起脑子灵醒,看书写字都有成效。”
“那就好。”许京华松一口气。
擦完脸,穿好衣裳,宫女带她去见太后,太后也正好把最后一张字写完。
“京华来瞧瞧我写得怎么样。”
许京华哪会瞧这个?心虚地走过去,往纸上看了一眼,见上面端端正正写满了字,“娘娘写的字好小啊。”
太后笑道:“这是小楷。琰儿去上学前,又给你拿来一本描红本子,”她指指书案边上,“我就照着写了几张。”
“……大殿下也太热心了。”
太后放下笔去洗手,“他们从小读书的,只觉读书识字,同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当然,是不明白我们的。”
许京华问:“您明白我么?”
“嗯,怎么不明白?”太后擦干手,过来拉着许京华,出去吃饭,“头一个,觉得识字难如登天,光坐在书桌前的那个功夫,自己都没有。”
许京华点点头,她总觉得有那功夫,干点别的什么不成?
“第二个,就算下了苦功认字了,又有什么用?我们又不能做官。”
“就是就是。”
太后笑了笑:“所以读书在我们心里,就是又辛苦又没有好处的事,谁要做它?”
许京华重重点头:“就是就是。”
太后拍拍她的手,“放心吧,祖母不逼你,咱们吃饭,吃完饭,也该有人来了。”
有这句话,许京华放心地吃了四个肉饼,外加两碗五谷粥。
太后又教她见了人怎么称呼,“各宫妃子,分不清就叫娘娘,准没错,自称可以称名,不然就称‘奴’。不用太在意,就算错了,在我面前,也没人敢挑。”
又伸手摆弄了下昨日皇上给的金项圈,笑道:“有这个,尽够唬人了。”
正说着,外面来人回报:“太后娘娘,各宫娘娘来给您问安了。”
太后就携了许京华的手,“走吧。”
她们从后殿过去,到前面西偏殿时,里面已经满殿香风,依次站了好些华服美人。
许京华乍一进去不习惯,先打了个喷嚏,引得满殿美人都看过来。
“这便是京华吧?”打头站着的美人杏黄衫儿、白绫裙儿,看着大约二十多岁,手里还牵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昨儿就听皇上说,京华真不愧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女,又聪慧又懂事。”
太后笑了笑,却没搭话,自顾松开许京华的手,在主位上坐了。
那美人忙也松开孩子的手,正正经经同众人一道,给太后行礼问安。
“都坐吧。”太后等众人坐下,才一指许京华,说,“贵妃说得没错,这是我那孙女、保定侯的女儿,叫京华,京华快见过各位娘娘。”
许京华依言上前,跟着介绍的嬷嬷,分别给众妃嫔行礼,打头的胡贵妃一眼看见许京华脖子上挂的金项圈,不由一惊:“这……这护身符……”
太后微笑道:“皇上看她瘦弱可怜,非要把章德皇后留下来的护身符和金锁给她,盼着能保佑她一世平安顺遂,我拦不住,也只好让她先戴着了。”
这么一说,后面的嫔妃便都不敢坦然受许京华的礼,或多或少都侧身相让。
等许京华回去太后身边坐好,才有人说话,“贵妃姐姐原来也不知道么?皇上怎么说话还只说一半?”
许京华刚依次见过,还记得那是颜昭仪,却不明白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瞧妹妹这话说的,我关切太后娘娘认亲,问过几句京华的事,也不至于还要问到皇上给了什么见面礼啊?”胡贵妃答完颜昭仪,转回头笑微微地看着许京华,“妾也给京华准备了一份薄礼。”
她身后宫女便送了个小匣子过来,许京华转头看太后,太后点点头,自有太后身边宫女上前接过,却并不打开。
许京华起身行礼道谢,胡贵妃见没打开匣子,略微失望,却又很快振作起来,推了推站在身边儿的女儿,“琼儿,快去见过京华姐姐。”
那小姑娘上前两步,小声叫了一声:“京华姐姐。”
太后让人把她领过来,同许京华说:“这是大公主。你带她去院里玩吧。”
许京华松一口气,这屋子里香气太浓,她都快喘不过气了,忙答应一声,带着大公主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殿下:人没出现,只能字帖刷存在感了~
京华: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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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皇子们上线
许京华牵着大公主出得殿门,刚深吸了一口新鲜气息,掌中小手就用力一挣。
她下意识松开,低头看时,大公主已经扭头跑去阶下,一个穿蓝衣蓝裙的妇人迎上来,小声询问:“公主怎么了?”
大公主回头看一眼许京华,小脸皱成一团,“我不想同她玩,她手扎人。”
“?”许京华摊开手看了看,虽然擦了面脂,双手已经比以前柔软多了,但虎口手掌确实都有老茧,那小公主细皮嫩肉的,也有可能真扎得慌。
她无所谓地舒展手臂,站在大殿门口伸了个懒腰,懒洋洋说:“那你看着她吧。”就提着裙子迈下台阶,大步穿过庭院,去了庆寿宫大门口。
小屁孩挺拿自己当回事儿,好像谁愿意同她那种人嫌狗厌年纪的孩子玩似的,还斜眼看人——许京华决定收回那句“皇家的人都挺好的”。
她溜达到大门外,有个从昨晚就服侍她的宫女也跟了出来,大约瞧出她不太高兴,低声道:“大公主是皇上长女,胡贵妃又得宠,因而从小骄纵。先帝大行后,娘娘郁郁不乐,皇上还提过要把大公主送来承欢膝下。”
许京华好奇起来,却怕院子里人多,谁耳尖听了去,就又往外面走了几步,才追问:“那娘娘怎么说的?”
“娘娘说没必要,庆寿宫里有大殿下呢。大殿下懂事体贴,很能宽慰娘娘。”
许京华笑起来:“可不是么,大公主送娘娘这儿来,还承欢膝下,不添乱就不错了。”那么任性,到时候还得太后娘娘从头管教,娘娘看着年轻,到底上了年纪了,哪操的起这个心。
宫女道:“姑娘说的是。胡贵妃因此,很有些失落,大公主也从那以后,不爱往庆寿宫来。”
那么点儿小娃儿还挺记仇,不过有这一节,也不怪大公主不给她好脸色看了,许京华就说:“算了,不提了,咱们上哪溜达一圈?”
“您昨儿回来,不是说海棠开得好么?奴婢陪您去折几支回来插瓶,可好?”
“可以折吗?”
“当然。其实宫里有定例,每日都会送新鲜的花儿到各宫去,或是给娘娘们插戴,或是插瓶观赏,不过,娘娘这一年都没心思,不叫他们送而已。”
哦,对,先帝驾崩才一年,论理还是在孝期的,不过许京华看那些妃子除了没穿大红大绿,似乎也没有服丧,就等宫女和门上小内监打过招呼,在去采花的路上问她。
“皇帝之丧向来以日易月,就是一日当一月的意思,二十七日便已除服。”
皇家规矩果然和外面不一样,许京华向宫女道谢,“多谢姐姐告诉我,姐姐叫什么?”
“奴婢翠娥,不敢当姑娘这称呼,姑娘有事尽管吩咐翠娥就好。”
“翠娥姐姐几岁了?什么时候进宫的?一直在娘娘身边服侍吗?”
“奴婢十七岁,进宫四年,是齐王殿下开府大婚后,才到太后娘娘宫中服侍的。”
“叔父什么时候成婚的?”
两个人说着家常,溜达着去花园,“三年前,殿下十七岁的时候。本来皇子十五六岁就都娶妃开府了,不过那两年先帝忙着重建京城,顾不上,娘娘也不急。”
这么一说,大皇子岂不是也到年纪了?许京华就笑嘻嘻问:“那大殿下呢?什么时候成婚?”
“大殿下还没选妃呢。”
翠娥只说了这一句,便没下文,许京华追问:“怎么还没选?”
“奴婢不知。”
许京华转头看翠娥,她只回了个微笑,说:“前面有个小花园,就到了。”
看起来像是不想说,许京华也没勉强,另问:“我听大殿下说,他还有几个兄弟,怎么方才没来?”
“皇子殿下们早起都要上学堂,得下课后,才来给娘娘问安,姑娘待会儿就见着了。”
“其他几位殿下,是像大殿下多一些,还是大公主多一些?”许京华本来想直接问人好不好相处,但刚才翠娥回避不答,让她隐约感觉到,有些话宫女可能不便说,就换了种问法。
“殿下们都读书进学了,自然知书达理。不过,二殿下是大公主同胞兄长。”
“那二殿下多大了?”
翠娥看她什么都不知道,便依次说了一遍,“二殿下跟姑娘同岁,三殿下十二,四殿下八岁,周昭容还生了一位小公主,才两周岁,今日没抱过来。”
许京华一听说这么多孩子,还多数都是比自己小的,就没了兴趣——她从小就不爱和比自己小的玩儿,傻不说,还一打就哭,忒没意思。
反正太后娘娘也没多提,应当是都不要紧,应付一下就行。许京华把这些龙子龙孙抛到脑后,和翠娥折了几支海棠花,看旁边杏花开得好,也折了几支,一起带回去。
回到庆寿宫时,人已经都走了,恢复平时安静,太后见她们两个捧着花回来,眼前一亮,笑道:“啊哟,京华这是带了满怀春色进来么?真好看。”
“嘻嘻,翠娥姐姐记得我说海棠花好看,带我去摘的。”许京华捧到太后面前,给她细细瞧,“我还看见梅树上结了梅子,绿油油的,翠娥姐姐说,过几日可以摘一些来泡酒。”
“嗯,你叔父最喜欢梅子酒,叫他带你弄。去把花插起来吧,咱们也点缀些迟来的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