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帝/养弟——狂上加狂
时间:2019-09-22 09:06:41

  所以此处前方战事吃紧,一切都要精细打点计算着来。这让在郡王府暂理俗务的笑娘,有种又回到西北紧衣缩食过日子的感觉。
  有了西北的前车之鉴,笑娘过起日子来更加仔细了。不然的话,像她父亲褚慎那般坐吃山空,最后差一点带着将士们一路回京要饭,得何等的窘迫。
  是以修竹回来替郡王取内衣时,眼看着旧衣改新,竟然有一圈新上的袖子,便忍不住开口对寒烟道:“你可没听仔细?我这番是替郡王领衣物的,主子的内衣都穿惯了县主所制的,缘何要用这半旧的衣服充数?”
  寒烟其实也觉得县主过得太仔细,可只能硬着头皮道:“县主说了,郡王虽然长了个子,但是并没有变胖,不过是衣服的手脚略微短了,接上新袖子便能穿了,而且这穿在里面,旁人也看不见,旧料子照样穿得舒服……其实县主自己也是许久没有做衣服了,府里的布帛全都登记入库。县主说,若是战事再吃紧,这些布料都可以拿来卖钱,顶一顶家用。若是制成衣服,就买不上价钱了。”
  听寒烟这么一说,修竹自然不好再挑拣,只能裹了这几件半旧的衣衫拿回去给主子穿。
  不过寒烟又偷偷递给他一个小包裹,里面是寒烟做给修竹的里衣,那布料子是寒烟用自己节省下来的月钱买的。虽然不过是略显松垮的棉布,却是上下新做的一身。
  修竹拿着包儿,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寒烟待自己,可比县主待郡王要好多了。
  等到他把那衣服包儿呈递给了郡王,郡王也不过挑一挑眉毛,看了看那略显粗大,漫不经心的针脚,闷声不响底穿上了。
  依着笑娘的想法,这冰天雪地的,内衣穿在里面就是了,哪里会见人?
  可没有想到,军中向来用营帐烤肉饮酒的习俗。
  一天入夜,几位将军商议军情饿了,来不及等厨子开灶,便铺上炭盆,从雪堆里扒出冻上的猪肉板子,厚切上满满几大盘子的五花肉片,然后炙烤着来吃。
  恰逢今日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几位将军少不得管郡王讨酒配着肉吃。霍随风便拿出自己珍藏在营帐里的花雕,与众人分享。
  酒意正酣时,众位将军纷纷觉得热气上头,解袍喝酒。
  霍随风也脱了外衣,挽着衣袖来吃,只是吃到最后太过投入,觥筹交错间,长臂舒展,只听撕拉一声,郡王的胳肢窝顿时漏出一个大口子来。
  这一群糙汉子倒也没客气,顿时哈哈哈乐开了。
  其中一位许是喝得大了,竟然口无遮拦地道:“将军莫非是得罪了未婚妻?末将的婆娘,便是喜欢这般整治,有次与我置气,在末将衣服后背处绣了个大大的蠢字。末将穿着衣服在外面呆了一日才被同僚提醒,大大的丢了脸面。”
  霍随风听了笑了笑,并没有接话。只是腮帮子咬肉时,略微用力了些,任着胳肢窝的凉风呼呼冒。
  随后不知怎的,崇正郡王穿破衫的消息竟越传越远。渐渐地居然流传成小郡王与叔父几经鏖战,财物损耗无数,导致家底空虚,竟然只能穿旧衣破衫度日了。
  很快,这消息便被送到了漠北王霍岩雷的案上。
  想到前段日子查探到的崇正郡王手中钱粮不足,连军饷都不能足额发放,霍岩雷确定霍随风已经手中空空,再也拿不出钱银供养大军,不由哈哈大笑,道:“没根基的崽子,以为凭着区区三郡便能和我整个漠北争斗,真是笑话。我这里刚给他准备些开胃的小菜,他便漏了怯。”
  军帐中立着一位女子,面上带着面纱,似乎并不认同霍岩雷的判断,说道:“王爷,霍随风狡诈多端,也许这就是一个障眼法。他的夫人乃是赚钱的一把好手,手中钱银无数,少不得把她自家产业的收入拿出一部分给崇正郡王。若如此,郡王断不会如此快便支撑不住,还请王爷明鉴。”
  这女子虽然提出了异议。可霍岩雷只是淡淡一笑,道:“公孙姑娘果然聪慧敏捷,不过打仗却不是像姑娘这般坐而论道便成的。
  霍随风初来乍到,三郡刚刚到手,无威无望,钱粮是收缴不了多少的。
  他那未婚妻据说是个富户,但是兵器铠甲,弓箭防具,锅灶用具,衣被粮饷,更不用说战马养护,岂是一介商户能供养得起的?漠北的百姓性子粗鲁,当兵的都是有奶便是娘的主,若是军饷拖欠,军粮不足,那帮丘八根本不会效力。”
  那姑娘听出漠北王并不以为然,便不再言。
  可是待得她回到营帐时,却恼得将头上的纱帽揭下,重重扔甩在了床榻上:“真是朽木一块,难怪上一世里打不赢!”
 
 
第112章 
  说这话的正是公孙琴。她当初逃婚,凭借着上一世霍岩雷曾经在路旁被蛇咬,留下蛇毒遗祸,损伤身体的契机,及时出现在了霍岩雷出猎时被蛇咬的生死关头,一剂药丸蛇毒尽消。
  而霍岩雷知道这么美貌的姑娘就是名震漠北的公孙琴时,倒是收起了大恩无以为报,只有将恩人纳了的心思,引她做了自己的座上之宾。
  而公孙琴凭借前世所长,加之自己对兵法的运用,着实帮助霍岩雷打了几场胜仗。
  可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子,霍岩雷营帐下的许多将军对她并不信服,在他们眼里,她不过是神婆一般的存在罢了。
  公孙琴心里并不懊恼,在她看来,漠北霍岩雷一系,也不过是靠着她暂时得以暂时栖身安置的蝼蚁罢了。蝼蚁们怎么看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靠着这些蝼蚁向霍随风证明,他究竟错过了什么瑰宝!
  就为了那个褚笑娘?真是可笑!依着她看,霍随风身为郡王,却穿了破衫,明明就是褚笑娘那个女人不够贤良,对霍郎不上心的缘故!
  前世里的笑娘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贪心敛财。
  这一世不知什么原因,让她走运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女,可是现在看来,敛财的毛病入了骨髓,如今也改不掉,大概是贪墨了郡王府的钱财,才让霍郎在人前闹出那等子笑话来。
  如若是她,自是尽心照顾霍郎,岂会让他如此人前丢丑?
  想到着,公孙琴觉得离霍随风看清褚笑娘嘴脸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其实这个天大的笑话,几经辗转,也传入了笑娘的耳中。
  寒烟当初听到这事时,都急得快要掉眼泪了,急忙跟着自家小姐述说:“小姐,当初就说要做新衣吧,可您非要换袖子,这下子可好,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您还是个没有过门的,这可如何是好……”
  可是相较于寒烟的急切,笑娘却镇定多了,只说:“这倒是我的不对,若是上袖子时,多缝一圈便好了,随后送去的那几件不是全都加了针线吗?”
  寒烟看笑娘不上心,也是直叹气:“好小姐,哪是结不结实的事情?那军中的将士以后看您,岂不是觉得您小家子气,不看重郡王?”
  笑娘收拢了手里刚对好的账本,坦然道:“你是跟我从西北一路走过来的,当年爹爹是有多难,你岂非不知?若是真到粮草不接的关头,面子是能炖汤还是能煮米?郡王如今在这,便是高高在上的表率,我身为他的未婚妻,若是铺排浪费,下面自然要群而效之,如今我俨然是铁铸的公鸡,你看这些日子,郡下可还有富户设宴铺排浪费,杀鸡宰羊的事情了吗?”
  笑娘说得倒是事实,郡王“断袖”的消息一出,四乡的铺排之风大减,家家户户也都是学了县主的做派节俭度日,而且笑娘一早安排人在外乡买粮,也带动着当地的富户囤积粮食,度过这个寒冬肯定是没有问题。
  可是寒烟还是不放心:“小姐,可你这番让郡王没了面子,他岂不是要在心里恼小姐?”
  笑娘揉了揉脖颈,却不搭言,似乎并不介意她那个未婚夫心里有谁,只问:“京城可来信了?”
  寒烟点了点头,递过了一封信来,随即嘟囔道:“最近不知怎么,书信都延后了许多日子才收到。”
  笑娘没有说话,只赶紧取了信瓤来看。
  爹爹褚慎待她太小心翼翼,生怕她身世泄露的流言蜚语让她承受不住,这才早早将她送到了漠北。
  可是笑娘却着实担心自己的娘亲可好,有没有被京城那些贵妇们私下里奚落刁难。
  如此一来,家书变得尤其珍贵,她每次都要细细地去看,在字里行间里查找个仔细。
  可是千里家书都是报喜不报忧,娘亲也不过是说些弟弟妹妹的生活趣事,外加她的那个爹爹甚得万岁倚重一类的罢了。
  正看得出神时,手里的信纸突然被人抽走了。笑娘不用看,都知道敢这么从她手里抽信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她没好气地扭头,果然看见高大的青年正站在她的身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来是这些时日心里一定是憋着气的。
  笑娘的初衷并非让他在人前出丑。可是那胳肢窝已经裂开了,她也懒得做笑脸赔不是。
  总不能他那边跟才女鸿雁传书,她这边还要做老妈子细密缝补,让未婚夫穿得舒坦,好写得畅快吧?
  见他夺了信,笑娘便伸脖子喊寒烟:“将火折子递过来给郡王!”
  霍随风原本是想等笑娘哄自己的,没想到她接过寒烟的火折子便递给他道:“拿去烧了……”
  霍随风何等的聪明,立刻知道,那日他出门烧了公孙琴信件的事儿,被人传到了笑娘的耳朵里。
  他将信交还给了笑娘,拽了椅子坐在她的身边,搂着她的肩膀道:“怎么这般小心眼?那等子满腹心机的女人能写什么好话?左右是怨气冲天,挑唆是非的,我不让你看,是怕污浊了你的眼,拿信烧就是消灾避难。你却记仇,还给我穿破衫……”
  笑娘不爱看他故意装委屈的样子,一双幽深的眼就那么挨得近地看着你,看得久了,还真以为是自己错了什么呢!
  于是她只低下头不看他道:“原是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大了你那么多,现在还好,以后总也有跟你不相配的一日,若你找了个跟你年龄相仿的,那也是应该的。只是我天生性子孤,脾气怪,不爱跟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相公,以后你我相敬如宾便是,若是你敬我,我自是感激,可举案齐眉真的不必了……各过各的去吧……”
  笑娘说的都是真心话。这段姻缘原本就不在她的期许中,类似的婚姻她也经历过,从刚开始的新鲜感十足,如胶似漆,到最后的麻木厌倦也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可这历程中投入的感情与心血却能耗尽一个女人的所有热情。
  如今,她时时提醒自己不必太过期待,所以也自认为自己不该捻酸吃醋。可是不知怎么的,看见他出现的自己的眼前,便想到他特意赶回来取公孙琴书信的事情,心里止不住地冒火气。
  她也不喜自己的心情起伏,倒不如干脆将话说得明白,也免了霍随风还要在自己面前装样子的麻烦。
  说这话时,她没有抬头看霍随风。待说完了,再抬头看他时,那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竟然变得紧绷而阴沉,嘴唇抿得更是紧紧的。
  好一会,霍随风伸出长指,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语气虽然柔和,却透着不善道:“你最好给我死了相敬如宾的心思,我也是看够了你跟别人举案齐眉,你死了再寻别的男人的打算,你这辈子,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一个!”
  笑娘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就来气,只没好气问:“我跟哪个举案齐眉让你看见了?”
  霍随风嘴唇又紧抿住,沉默了一下,眉峰不动道:“你与盛学兄总是见天在我眼前晃,我怎么看不到?”
  笑娘觉得这话说得没由头,她跟盛轩那时虽然有婚约,可是都在父母的眼前,也规规矩矩,哪像霍随风这小子现在,跟自己勾肩搭背,没规没矩的?
  不过霍随风似乎并不愿在此类话题上多费唇舌。
  他在前营里熬度了那么久,心心念念想着看看他的褚家姐姐。如今褚家姐姐随烟言语清冷,嘴巴还是那么刁毒,可长发轻挽,衣领微微松开,散发出淡淡幽香,看上去便是绵软想要抱一抱的样子。
  这么一想,若是将时间都浪费在拌嘴上,岂不是辜负了大好时光?想到这,他捏住了笑娘依旧微微鼓起的腮帮子道:“我最近又长个子了,你给我量量,要不然再闹得人前衣服裂开口子的事情来,岂不是损了大秦国威?”
  笑娘被他的话给气乐了:“你都多大了,还长个子?再长岂不是要捅破了天去?府里可没有布给你衣裳!”
  随风见她终于有了笑模样,立刻打蛇缠上棍,哄着她给自己量身子。
  笑娘被闹得没法子,拿了线绳一量,可不是又长了吗!不过不是个头,而是肌肉,他吃的都是些军营里的粗糙饭食,为何还能变得更健壮?也难怪衣服袖子崩开了口子。
  而守在外面的寒烟,一直提心吊胆,直到听到屋子里有传来嬉笑的声音,她才渐渐松了口气。
  自家的小姐是什么脾气,她最清楚不过,看着柔和,其实最爱往死胡同里想。当年是多么中意盛轩公子啊!临了发现他与丫鬟有了私情,立刻慧剑斩断青丝,没有半分的忧郁。
  这样一板一眼的,若是嫁入了旁的什么高门,在男女之情上不掺半点沙子的脾气最是吃亏。
  也幸好小郡王与小姐乃是青梅竹马,她私下里是什么臭性子,郡王都知道,也愿意包容她,总好过嫁给了旁人再一路磕磕绊绊,受足了委屈。
  再说屋子里,那量体量着量着便不成了样子,到了最后,要不是笑娘要打他的嘴巴,霍随风说什么都不肯起来了。
  他正当时的年龄,恨不得立时便是已经成亲的日子,只磨蹭着要笑娘多疼他,搞得笑娘又是鬓乱钗斜。
  少不得要转移他的主意力,只问他为何从大营回来了?
  霍随风道:“我那叔伯虽则打了几场胜仗,可惜太多忘乎所以,被我前营的好儿郎偷袭几次,过冬的粮草都被烧得精光,他熬不住,又开始顾念亲情,向万岁示好,想要止战与我酒宴一场。”
 
 
第113章 
  笑娘连忙坐起身道:“这……不是鸿门宴吗?万岁断不会答应的。”
  她说完后,见霍随风沉默不语,便迟疑道:“万岁答应了?”
  霍随风点了点头。
  其实万岁的心思不难理解,他当初册封霍随风搅乱漠北的目的,就是给不够敬上的霍岩雷一个下马威。
  漠北若是内乱,叔侄二人谁也不能做大,才正中万岁爷的下怀。是以漠北打也打了,该惩戒的也惩戒了,那么接下来,就该万岁居中调和,唱一唱白脸,搅合一下稀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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