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什么不好？”这才哪到哪儿就请大夫，四爷噌的就站起来了，“你先进去好生伺候着，告诉她别害怕，大夫马上就到。”
说是马上就到，的确来得不慢。章大夫先进去没一刻钟，王太医就也到了。四爷一把拽住打算进去的太医，“劳烦老先生多费心，往后胤禛绝不亏待了先生。”说完这句话，才亲自掀起帘子把人送进去了。
四爷这话说得郑重，王太医也跟着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进了房间之后，本专攻妇科的王太医就觉得不太对，这才什么时候，怎么羊水就浊成这样了。
“你别在这儿守着了，赶快去煎一副药，就上次说过那个方子。”话是朝着章大夫说的，两人因着老在阿若这儿见面，早就成了忘年交。这会儿王太医谁也信不过，煎药都得他亲自去。
四爷看着章大夫进进出出的煎药，越发紧张起来。阿若是个忍不住的性子，每次没生之前大道理比谁都懂，还说什么到时候痛起来她绝对不乱喊乱叫的浪费体力，让四爷也别瞎担心。真到了要生的时候，头两次一次比一次叫的凶。
可这回进去这么久了，里头除了传来几声哼哼唧唧的声音，其他时候都静得让四爷害怕。
“贝勒爷，侧福晋这一胎位置不大好，还请贝勒爷明说，待会儿要是真到了要紧的时候，保哪头。”王太医是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从产房出来。下午煎的药已经分两次全喂下去了，行不行的也就这一回了。宋氏在四贝勒这儿不是可有可无的主儿，王太医说得直白，就是为了要四爷一句准话。
四爷大概齐猜到会有这一出，“你尽力而为，实在到了那时候，千万保住侧福晋，爷不追究。”四爷现在一点重话都不敢说，就怕人一个不小心把气撒在阿若身上。
有了四爷的准话，王太医拱拱手就又往产房里头去了。阿若从没在这时候喝过药，看着两个大夫进进出出的，到底什么事不问也能猜到。“嬷嬷，你替我出去，把四爷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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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听阿若说的话, 邵嬷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让爷们进产房的事儿。“主子？您这是……”
“让你去你就去，快点，我这儿疼着呢。”底下的阵痛一阵接一阵, 几乎没什么喘息的空档, 阿若说句话都累得不行，根本不想跟邵嬷嬷掰扯。
四爷看着跪在底下声音都发抖的邵嬷嬷，直接扭头往福晋那儿看。布尔和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 从这位爷发话保大不保小的时候起，布尔和就彻底明白, 宋氏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了。
“秦嬷嬷, 咱们走，就当今儿没来过。”没来过便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到了此时此刻, 布尔和实在没法闭着眼说自己不在意，更没法贤惠体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四爷进去。
四爷看着布尔和往外走没说话, 屋里的奴才也都不敢出声，苏培盛更是快把头低到地上去。等到四爷掀了帘子往产房里头去了, 才狠狠叮嘱众人, “今儿的事，谁也不准往外说，要是漏了半个字，爷爷就一个一个把你们脑袋全拧咯。”
布尔和是走出了阿若的小院，都快到花园子的时候, 才突然觉得没劲走不动了。她扶着长廊边的柱子像是溺水的鱼一般直喘气，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再一次尝到了嫉妒是什么滋味。她真的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四福晋，为何叫四爷真心相待的却不是自己。
四爷这是第一次进产房，一进门就差点被一股又热又潮的味儿熏一跟头。阿若半躺在床上的姿势一点都不好看，四爷绕过几个奴才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的时候，头一次觉得有些腿软。
“是不是很丑啊。”阿若见四爷真进来又有点后悔了，这会儿自己狼狈得不成样子，万一这回真崴脚了，岂不是把最后的印象都破坏了？人家李夫人都知道给汉武帝留个美美的念想，自己怎么这么笨呢。
“胡说，在爷这里你怎么都好看。”四爷也不敢挡着接生嬷嬷和王太医的道儿，就只能缩在床头一小块的位置陪她。阿若听了四爷这话难得的笑起来，可一笑就扯得下头更疼。她这么又笑又哭的模样，把陪在一旁的四爷吓得更不敢说话了。
原本阿若让四爷进来，是真的有话要说。之前喝完催产的药之后，阿若就把该想的都想了一遍，什么倒霉情况都想到了，一瞬间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四爷交代，孩子银子铺子，自己哪样都放不下。可现在见着人，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说不出来就别说，你要听爷的话，好好的，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爷替你顶着呢。”四爷现在也是慌了只要能哄着她别散了心气儿，什么都敢说。
阿若听了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事是他能替自己的吗。可刚想张嘴，一阵阵痛袭来，要说的话又全给吞回去了。
四爷握着阿若汗津津的手，“今儿可是爷寿辰，这么好的日子你可不能吓唬爷，听到了没。”四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还有点委屈劲儿，平时本不爱做寿的人，被阿若逼得拿这事来说，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王太医见四爷进来之后，就让两个接生嬷嬷停了一小会，让侧福晋能有劲说话，也正好让她歇一歇。进来之后四爷以为自己挺体贴人，就占了一小块位置，其实还是碍事得很。没成想说了这么久两人一点正经事没说，那就别怪自己出手赶人了。
四爷被王太医毫不客气赶出来之后，就直愣愣的站着没说话。手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点血污，苏培盛颠颠的找了湿帕子给四爷擦，四爷胡乱把人挥开，看着手掌已经擦干净的血渍，心里那个害怕的劲儿，怕得四爷手直抖。
“主子爷，您放心吧，宋主子一定吉人天相。”苏培盛跪在地上替四爷捧着茶，这会儿叫四爷自己动手，苏培盛怕茶盏都能抖翻了。
“恩，等着吧。”四爷长长的叹了口气，难得的卸了劲塌了腰，瘫坐在椅子上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这一等，就从白天等到了晚上。原本被弘晖安抚住的弘昀也实在等不了，找过来了。阿若还没生之前，就已经跟几个孩子都说好了，等自己生弟弟妹妹的时候，谁也别过来瞧热闹，到时候孩子出来再叫他们来瞧小猴子。其实这话几个孩子谁也哄不住，不过都知道是额娘不想他们担心，所以都乖乖应下来。
弘昀进了小院之后，就在正屋拐角的地方见着挨在一起坐着的爱兰珠和孟古青。“坐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阿玛在里头呢，哥，你也别进去了。”刚刚孟古青拉着爱兰珠过来的时候，在门外瞧着自己阿玛垂头丧气的坐在那儿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又拉着自家姐姐出来了。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弘昀前两年还把爱兰珠当小孩儿看，这两年就不了，小姑娘从小聪慧，说话办事比自己在她这岁数的时候强得多。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看着阿玛那样心里就憋闷着难受，说不得是有什么毛病，等额娘把弟弟生了，我也得让嬷嬷给我请大夫瞧瞧。”在孟古青眼里，自己阿玛一直都是女先生说的那种青竹松柏一样的人，自己就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好像竹子也弯了，松柏也塌了。
弘昀听孟古青说得越发糊涂起来，这都哪跟哪儿呢。干脆转身往里走，弘昀不小了走路的动静比孟古青她们大，一进门四爷就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怎么过来了，不是跟你额娘保证了不来。”
几个孩子做保证的时候四爷也在，当时四爷还笑话她想多了，没成想在这上头还是她心思比自己周全。现在孩子过来了，自己都提不起一点劲。
“儿子在前院实在等不了了，趁大哥不注意溜出来的。”弘晖盯了他一下午，直到吃完晚膳，弘昀才找了个借口跑过来。
“那就坐下吧，把你姐姐她们也叫进来，躲在那儿成什么样子。”四爷现在那就是不稀的管她们，还真以为自己不知道呐。
三个孩子进来之后，坐成一排也不敢说话。外头阿玛颓了，里头额娘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四爷瞧着他们仨越瞧越觉得自己可怜，万一里头那冤家一撒手不留下了，自己领着这几个孩子，还真是就剩个没着没落。
阿若在里面一点都不知道四爷的心理活动，生到这会儿她是真的快没劲了。嘴里咬着木棒不敢叫，一点力气都不能浪费。
王太医看着已经快流尽的羊水，有些不敢再等了。四贝勒能为了宋侧福晋进产房，可见其要紧程度。要是这回自己没能保住她的命，恐怕自己这脑袋也得搬家。所以权衡一二，只能可惜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邵嬷嬷看着王太医的模样就明白了，正准备出去把最后一副药备了好久的药端进来，却被阿若一把拉住了衣袖。
“王太医，是不是，是不是不打算保孩子了？”阿若痛到现在都快麻木了，她倒是不想拿自己这条命开玩笑，只不过生到现在说放弃，前头那些苦不是白吃了。
阿若问得太直白，倒叫王太医和章大夫不知如何回答。这位主子倒是有自信，四爷也没当着她的面说，就能猜到四爷的决定。
“这样吧，嬷嬷你再等一等，不是说只不过孩子太大了吗，咱们再试一回，这回再不成嬷嬷再去端药。”阿若见他们都不说话，干脆自顾自的下了决定，又把绑了布条的木棒咬回嘴里。
“侧福晋，那咱们就再来一回。”王太医这回也豁出去了，挥开两个接生嬷嬷，自己坐到了阿若另一头，伸手扶住了马上就要出来的孩子的头。这孩子位置偏了一点都不是大问题，就是这脑袋太大，卡在当中间叫人使不上劲儿。
贵族家的太太福晋们多是要名节要孩子不要命的主儿，当年还年轻的时候，自己就是凭着这一手接生的好手艺才进的太医院，只可惜这么多年贵族人家要体面，自己平常进产房都少，更别说接生了。
这回难得碰上个要活的，自己一把年纪了，拼上一回不丢人。要不说人家是妇科圣手呢，到底比两个接生嬷嬷强许多，手法力道包括指挥阿若用劲的褃节儿都不一样。
四爷一直关注着里头的动静，他都已经做好放弃孩子的准备了，谁知道里头又传来阿若的哼唧声。四爷还以为是她非要犟着不肯不要孩子，正准备进去劝劝，没想到刚到房门口，一声孩子哭嚷声，差点没让四爷软了腿。
“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是个大胖小子呢。”明明早了一个月，体重倒是不轻，邵嬷嬷刚抱上手，就觉得应该比三格格出生的时候还重一点。
“怎么回事，人呢，怎么样了？”四爷就怕她逼着人太医保孩子，现在哪有心思管这破孩子到底多重。
“贝勒爷放心，侧福晋还好，就是累着了，王太医说月子里得好好养着。”这会儿阿若已经累得晕过去了，四爷进去仔仔细细把人看过一遍之后，才又赶紧出来看儿子。
小小孩子被正被弘昀抱着，弘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找来了，这会儿正站在一旁看孩子，那模样跟当年踮着脚看弘昀的时候一模一样。
“阿玛，额娘真没说错，这娃娃真像小猴子。”许是折腾了太久，这孩子比他哥哥姐姐都皱巴些，还红通通的可不就是个猴子样。
四爷懒得跟他们多说，轻手轻脚的把孩子抱过来，转头对苏培盛说，“赶紧报喜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把孩子生完了。其实没有什么阴谋的，只不过生孩子这件事真的太难了，就不想写得好像只是上了个厕所一样简单。
ps：蠢作者又去看了纪录片《生门》，差点没把自己吓到肚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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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四贝勒府的四阿哥洗三当天, 得了康熙赐下来的名字：弘时。四爷保大不保小的事儿捂得严严实实的, 康熙只顾着高兴添了孙子, 一点都不知道这小孙子差点就见不着了。
不过阿若这回到底伤了身子, 洗三的时候还在床上养着，以前坐月子最不听话的人, 好几天了连床都没下。头几天王太医每天都要来复诊，复诊之后章大夫还专门请人喝酒，就是想问问他怎么那么大的胆儿，敢自己上手接生。再一个就是，想学他这门功夫。
王太医收了四爷的银子和一个两进的宅子, 就算是四爷手底下的人了。跟章大夫说话，也越发随意起来。老头当年没家世没身份的进太医院, 靠的就是接生的好本事。“学着手艺不难, 可今儿爷爷得跟你说真心话。学成之后, 你要是碰上这种事, 除了那主家爷们发话说，保大, 你才能自己掂量着办。其他时候千万别把他们的话当真。”
王太医说这话的时候直摇头，他这辈子见得太多了，怀孩子的时候什么好话不说，什么山盟海誓不发。到了到了, 哭得跟三孙子似的，还是只选保孩子。那要这样，前头那些个不就都成笑话了吗？也就四贝勒有种, 敢选保大人。
这话说得当年的小章大夫只会傻愣愣的点头，怪不得医馆里那么多闹事的，感情都是些心口不一的主儿。
“额娘，我没事，您别让我躺着了，躺得腰疼。”宋老夫人是第二天进府里来的，一进门见着女儿没点血色的小脸儿，眼泪立马就下来了。老夫人心疼女儿这个年纪了生孩子，又高兴这么多年女儿在贝勒府过得好，当时就坐在床边又哭又笑的，把阿若差点都看懵了。
“你啊，从小就麻烦事儿多，要不是这么麻烦，当年你阿玛哪能选你送回老家去。”宋老夫人跟阿若的热恋期到底没超过三天，今儿早上就已经开始絮叨阿若了。再不是前两天要什么都给的额娘了，到现在阿若一张嘴就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许的。
说是这么说，老夫人还是把人伺候得妥妥帖帖的在床坐稳当了。以前两个姑娘都还在家的时候，老夫人多少更喜欢一直带在身边的大姐儿。不过现在，她倒是更稀罕阿若这个娇娇儿，大闺女生孩子早，现在自己都要收媳妇了，早没了以前那股子孩子气。
“额娘，这才多久呢，您倒是再多宠我两天不行啊。”听着老太太数落，阿若舒舒服服的靠在软枕上噘嘴抱怨，到底是亲生的，一点面子都不留。
“你啊，人家那老夫人都是享福的，我就是专门来伺候你这个祖宗的。”宋老夫人就看不惯自家姑奶奶这泼皮样，刚好一点就嘚瑟起来，一点都不记教训，好像早两天那说话都要断气的人不是她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