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俨不知道,他的身上就具有这种左右全局的能量,他是所有人之中能够挺身而出的一个。
他不知道古纤纤为何喜欢自己,也不知梁静英为何也这么说,他同样不知道他自以为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存在在某些人的眼里是那么宝贵,像是阳光般不可或缺。
梁静英低头笑了笑:“我还挺嫉妒她的。”
季明俨觉着自己耳聋了:“你说什么,嫉妒?”古纤纤已经死了,嫉妒个什么?
“是啊,”梁静英轻声回答,“因为她总是有机会接近你。因为她太弱,所以总会理所当然的得到你的荫庇。”
季明俨觉着自己不仅耳聋而且有些神经错乱:“等等,我怎么觉着我越来越糊涂了,班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梁静英抬头看向季明俨,微笑:“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古纤纤出事之前我已经预料到,可是我并没有打算阻拦。”
季明俨耳畔嗡地一声,惊呆了。
梁静英的口吻却仍云淡风轻的:“她喜欢你,可我不喜欢这样,我更不喜欢她总是以弱者的姿态一次次接近你。”
季明俨后退一步,他死死地盯着梁静英,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认识班长。
“你在说什么你清楚吗?你确定你不是……”
“不是给朱兰刺激的精神错乱?”朱兰是梁静英继母的名字,她讥诮地笑了笑,“那个贱女人根本不配。”
朱兰的父亲虽然对她的母亲始乱终弃,可这男人显然也不会对于小三上位的朱兰死心塌地,相反,在结婚后他更加乐衷于吃外卖的游戏,环肥燕瘦,各种各样,没有道德底线的男人把下流当作风流,乐此不疲。
朱兰为了挽回不知做了多少努力,她只以为自己战胜了梁静英的母亲从此可以母仪天下,可没想到还有无数小四小五蜂拥而来,一概的比她更加青春貌美更加嚣张。
好不容易生了男孩儿后朱兰觉着总算可以稳固地位,但是对那些习惯于献身上位的女人而言,生孩子显然不是什么难事儿。
所以朱兰过的显然并不似表面上看来的那样美好。
这或许也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
季明俨眼皮直跳,他还有些转不过弯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来找你?你的那个继母不是好人,她、她用了邪术想要……”
梁静英笑的很甜:“季明俨,你真相信那个蠢女人会用巫降吗?”
季明俨的心一下子凉了。
“是、是你?”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楼下无法挪步,也想起俞听跟他说“带梁静英出屋门就可”,原来是他一相情愿先入为主地误会了,俞听自始至终没说过梁静英是受害者啊!
“是我。”梁静英点头,神情略显淡定,“只是在今天之前连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会成功。”
“你只是个高中生……”季明俨觉着这世界魔幻了,他才说了一句就停下:如果姑妄听是存在的,那么身为高中生的梁静英会来自域外的巫术,那又有什么可惊奇的?
他只是太心情复杂:“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总该知道这不是正路。”
“为什么?”梁静英的眼神片刻恍惚,“其实没有为什么,大概是想试试看,试试看是否真的会那样,也想试试看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拥有什么样的力量,会不会……达成我的心愿。”
“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啊,”梁静英笑,可笑容不再似之前的甜美反而有些阴森,“我有很多的心愿,我想朱兰跟那个孽种死,我也想那些扑上来的下贱女人痛苦的死去,我还想我那个所谓的父亲也不得好死,另外,还有你……”
小小房间内似乎更加冰冷了,死气开始降临弥漫。
季明俨想不到自己也在梁静英的心愿之列:“你也希望我死?”他忽地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嘴角有淡淡的白气。
梁静英摇头:“不。”
“那是怎么样?”
“我想……”梁静英的笑里总算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温柔:“我想你属于我。生生世世永远都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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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不可说(3)
桑之未落, 其叶沃若。于嗟鸠兮, 无食桑葚!于嗟女兮, 无与士耽!士之耽兮, 犹可说也。女之耽兮, 不可说也。
——诗经《氓》
直到现在,季明俨终于完全相信, 原来罪魁祸首不是别人, 正是自己信赖且给予同情的班长梁静英。
他得面对这个真相, 他只是难以接受梁静英会是这样, 那个积极,活跃, 心态平稳,力争上游的班长, 居然有着他完全不知道跟不敢去面对的一张脸。
想到梁静英的家境,他兴许可以猜到是什么改变了这女孩子。
但梁静英竟是这样痴恋着他?
“你别胡说了!”他有些无法面对。
倾尽心底唯一温柔的告白居然坏来了粗暴的呵斥。梁静英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两只眼睛却更加幽深乌黑了,像是浸润着寒气儿。
“你、你一点也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啊。”梁静英感慨似的, “在你心里大概古纤纤都比我重要吧。”
季明俨觉着这样的班长简直……无法言喻。尤其是她居然一而再地这样说起古纤纤。
季明俨摇了摇头,掏出手机。
事到如今他还牢记俞听叮嘱自己的话,一定要在下午四点前把梁静英带出屋子。
俞听从来不会说无关紧要的话, 季明俨觉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玄机。
手机像是冰块似的寒冷刺骨,季明俨忍着不适看了眼, 大惊失色。
季明俨觉着自己在梁静英房间内只呆了一会儿, 但是现在时间居然已经到了三点四十五分。
只差十五分就到四点了。
他有些心神不宁, 抬头看向梁静英。
梁静英却问:“怎么了?”
季明俨想起刚才在屋门口时候自己怪异的感觉,把心一横重又攥住了梁静英的手:“跟我走。”
“去哪里?”身后的女孩子笑,仿佛并没抗拒。
一股寒冷的气息从她的手上散发,沿着季明俨的手掌心迅速向上侵袭。
那股突如其来的极冷刺痛皮肤,神经都因而麻痹。
季明俨转头,看见自己的手竟呈现一种怪异的苍青色,就好像有一层很薄的霜开始覆盖。
他震惊地看着:“这是什么?”
“没什么,”女孩子却很平静:“我只是想要你留下来,多陪我一会儿而已。”
季明俨的瞳孔在收缩,那种冰冷跟麻木的感觉正顺着手臂蔓延,他不由看向自己紧握的右手。
***
时间滴滴答答而过。
就在姑妄听中,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鼠兔们三三两两各自为营,吃饱了的便原地进入梦乡。
柜台上,鼠兔族长抱着一罐可乐,低头把吸管吸的滋滋响。
“那个孩子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去了,少君不担心他吗?”品尝着可乐的甜,族长满足地舒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俞听。
“是他种下的因,自然得他自己去收拾。”俞听躺在竹椅上,看着很是悠闲。
“可是那个‘降’真的很厉害哦。”鼠兔族长眨着眼睛,“一不小心是会被反噬的哟。”
“我给了他护身符了。”
“唉,我年纪大了差点把这件事情都忘了,”鼠兔族长又喝了一口可乐,才说:“少君的大明咒自然是很厉害的,那个孩子的体质又很特殊,一旦放出来应该会摧毁那个邪降的。”
俞听的眼中却浮现淡淡的阴翳。
“为什么少君看起来还是不放心的样子?”族长问道。
“因为我担心……结果不会很好。”
“为什么少君会这么说?能灭掉不属于中华的邪降,也算是替天行道的呀。”
“如果会连累到那个女孩子呢?”
“这个……”鼠兔想了想,“就算是连累到那女孩子,毕竟也是那女孩子养成了的,也是天道而已。”
俞听慢慢坐起身来,看向姑妄听的门口:“你知我知,可季明俨并不知道,我所担心的是他不能面对摧毁邪降的那个后果。”
俞听才说完,姑妄听的门就给推开了,李清宁兴高采烈地出现在门口。
“大家好,是不是很想念我啊。”李清宁拖着个极大的行李箱,眉开眼笑地向着鼠兔们跟俞听招呼。
俞听看着她的大箱子:“不要告诉我里头都是丹药?”
李清宁呱呱大笑:“除非我把家里都掏空,这里带的是我们那边的特产。”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桌子旁边,大力女似的将箱子从地上甩到桌上,干净利落地拉开拉链。
“馓子,豆饼,大救驾,真空的豆腐,面圆……”她把东西一包包翻出来,鼠兔们发出兴奋的叫声。
李清宁将他们挡住:“这是给俞老板的。你们的在这里。”
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一个浅黄色的口袋,口袋上是红色的仿佛鸾凤般的纹章,正是淮南李家的家徽。
鼠兔族长放开可乐:“是丹药!”它微微抬头掀动鼻子,嗅到了属于丹药才有的淡淡灵气的馨香。
李清宁连口袋送给鼠兔族长:“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偷到的,只怕往后给叔叔伯伯们发现了还要追杀我呢。里头有一颗回春丹,据说有提升道行跟养颜的功效,据说万万金难求,算是我的赔礼了,是不是很有诚意呀?”
鼠兔族长接过口袋,灵气的香味熏得他都要醉了,眯着眼睛如喝醉酒般答应:“是是是,很有诚意!”
李清宁看鼠兔们表示满意,才又松了口气,她环顾周围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那个、我美好的小哥哥呢?”
***
早就过了四点。
邪降的力量已经养成,墙壁上也开始浮现薄薄的霜冻,气温迅速下降,整个房间像是冰箱的冷藏室。
梁静英却上前一步靠近了季明俨,她看见季明俨眼中的惊恼,也许还有一丝厌恶。
“我只是想要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而已,怎么连你也做不到吗?”
“你这样,只会让人觉着可怕。”
“可我不这样的时候,你的眼睛里也没有我呀。”梁静英皱眉,“我到底该怎么做?”
季明俨还未回答,外头突然传来了朱兰的厉声尖叫:“这是什么东西?走开!”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而孩子的哭声也更加高亢。
“你做了什么……”季明俨喃喃地。
梁静英的瞳仁又黑了几分:“我不过是想收账了而已,就像是我刚才所说的,让尘归尘,土归土。”
“你要她死?”
梁静英舔了一下嘴角:“嗯,也是时候该吃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了。”
季明俨毛骨悚然。
他又瞥了一眼右手,俞听的话在耳畔响起,本来他可以直接张开手的,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张开右手,一切就会真的“尘归尘,土归土”。
可不知为何,心中却另外有个念头在阻挡着。
他叹息:“梁静英,停手吧。有什么可以好好说,趁着一切还能挽回。”
“什么挽回?”梁静英仰头咯咯地笑了几声,“现在谁也不能阻挡,献祭的血肉以及这个寄体我都很满意,而且还有送上门来的难得一见的仙眷呢,中华之地果然是福地,我必可在此成为一方魔霸。”
季明俨看着对方贪婪的眼神跟有些扭曲的表情,忽地意识到,此刻跟自己说话的已经不是梁静英了。
他把心一横,竭力抬起右手。
但就在要张开手之前,房门彭地给撞开了。
是朱兰抱着孩子站在门口。
她的脸色铁青,双眼呆滞,像是失去了神智,只有孩子还在哇哇大哭,声音已经沙哑。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梁静英盯着季明俨的右手,眼中带着忌惮:“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季明俨一震。
“从你进门我就感应到了,是大明咒法嘛,还是给佛之力加持过的。”梁静英眯起双眼,难掩惧意,“可是你最好别打开右手,不然的话这个女人就会将那孩子扔下楼去,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梁静英!”季明俨忍无可忍。
但是朱兰显然已经给控制了,看着在她手中挣扎的孩子,季明俨无法冒险。
梁静英笃定他不会,一时大笑:“你们这些人类真是奇怪,你原本在进门的时候有这个机会的,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动用?你让这女孩子如此绝望,可事实上你也喜欢她是不是?”
“你到底是什么?”季明俨咬牙切齿地问。
“我?”“梁静英”玩味地看着他,“姑妄听里的那个人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我本来不属于中华,可是有心存贪婪的人请了我度海重洋,我帮助那些人达成他们心中所愿,可是他们最终却嫌我是个累赘,反而想方设法地将我丢弃。”
季明俨似懂非懂:“你既然不是我们本土的东西,就该离开!”
“年轻人,你可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我已经没了原本的法力,自己是绝不可能回到故土的。”说到这里,“梁静英”的脸上露出几许遗憾。
季明俨定了定神:“你想怎么样?那小孩子是无辜的,你放了他。”
“梁静英”盯着他:“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