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一定要连他都害,那我就不必受你的辖制。”他举起右手。
“梁静英”本能地抬手挡住脸:“等等!”
看季明俨静止不动,梁静英才说:“我可以放了那孩子,但是你也要把大明咒给毁掉。”
“你说什么?”
“这是交易,我放过他们,但你也要毁掉大明咒,毕竟我的目标是你。”
季明俨不语。
梁静英把手一挥,门口的朱兰一把攥起了孩子,四五岁的孩子居然给她单手提着挪向了栏杆外。
季明俨睁大双眼:“住手!”
“你可要快点作出选择,”梁静英含笑,“我不保证这孩子几时掉下去。”
就在这时,楼下一声巨响,有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叫:“季明俨?!”
房子的门给踹开了,李清宁手握着桃木剑威风凛凛地站在一楼。
进门的同时她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朱兰提着孩子摇摇欲坠,李清宁大喝一声,想也不想摔出一道朱砂符。
闪烁的火光照着朱兰的脸,她猛然醒了过来。
但看见孩子给她提着吊在栏杆外,朱芳吓得大叫,但她已经脱力,那孩子大哭着从手中掉了下去。
李清宁纵身跃上,总算及时地将那孩子抱入怀中。
“这孩子真胖!”她还不忘吐槽。
朱兰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往下,把男孩儿重又抢了过来:“救、救命……鬼!”她语无伦次的。
李清宁一把将她推到旁边:“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楼上的梁静英看着这一幕:“咦,女天师,有意思。”
李清宁剑指着梁静英:“什么鬼东西,下来跟我决一死战!”她大概也知道梁静英不会下来,又担心季明俨,所以立刻顺着楼梯往上跑去。
幸而那两个影视城的龙套甲乙不在现场,否则只怕又要指点李清宁台词不过关,顺便亮相的不够完美,毕竟身为降妖除魔的天师这时候应该是很帅气的飞上二楼的。
等李清宁爬上二楼,她累的不轻,呼哧呼哧喘了两口后又挥剑点着梁静英:“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梁静英迈步到栏杆旁,气定神闲地打了个响指。
李清宁头顶的一盏水晶吊灯毫无预兆地爆裂,碎屑雪片似的洒落。
李清宁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有些狼狈地跳窜往前。
但走廊上的吊灯相继炸裂,弄的她尖叫连连,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
“混账!敢伤害我价值千百万的脸!”李清宁忍无可忍,她的脸还要留着闯荡娱乐圈,容不下任何一点损伤,当下强行站住,朱砂符如雪片般飞出把梁静英困在中间,桃木剑挥动,向着梁静英眉心之间刺去。
梁静英站着不动,双手合什,刹那间黑色的气从她身上弥散开来,朱砂符遇到黑气,顿时化成了没有焰火的灰烬,纷纷落地。
李清宁的桃木剑将要刺中梁静英额头,在少女的眉心里留下一道细微的豁口,有血沁出,可那血竟然是黑色的。
但就在功成之际,桃木剑却再也不能前进一寸。
“胆大妄为,你也来做我的饵食吧。”梁静英的声音有些苍老,透着烦躁。
李清宁给这声音震的眼前微微发黑,与此同时掌心的桃木剑突然灼热,烫的她几乎松开手。
大颗的汗从她脸颊上滑落,情形有些不太妙。
就在这时,在梁静英背后是季明俨的声音:“喂!”
梁静英顾不上李清宁,她蓦地回头。
季明俨走前一步,英武的眉扬起,他挥臂张手。
金色的光芒自他的掌心绽放,大明咒的首字在光影中直冲而出,瞬间笼罩在走廊上的黑色气息一扫而空。
梁静英仰头看着金光降落,眉心的血滴滴答答流的更快了,她的脸上露出痛苦难当的表情,她哀嚎着,举手用力抓向自己脸上。
季明俨知道自己对付的并不只是梁静英,可看着女孩子这样,仍是有些无法容忍,季明俨上前试图拦住梁静英。
李清宁大叫:“别碰她!”
可已经晚了,季明俨握住梁静英手的瞬间,女孩子蓦地抬头,伸出双手反制住了季明俨。
她狞笑着,双手如此用力,指甲甚至扣入了他的血肉。
“梁静英!”痛入骨髓,季明俨却忍着痛,他哑声说:“你清醒一下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还认不认得我是谁?”
这本该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虽然他对她从无任何爱意。
但她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堕落成不堪的邪祟。
季明俨死死地盯着女孩子泛黑的双眼:“你要真的喜欢我,就别让我看到这样不堪的你!我希望、希望你还是那个能够催我上进的班长,能够……会因为一句玩笑而脸红的梁静英啊!你别让我失望,我真的会很失望的你听见了没有!”
那死死扣着自己手腕的双手开始颤抖。
女孩儿的脸孔再度扭曲,却仿佛是在做激烈而痛苦的挣扎。
在双手松开之前,季明俨听见是梁静英的声音低低地:“我……不……后……悔。”
然后她拼尽全力地大叫:“你滚开!”
最后残存的黑色气息从她的眉心一涌而出,旋即给季明俨手心射出的金光绞杀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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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姑妄听(1)
“你说爱的力量大, 还是恨?是爱会让人更疯狂一些, 还是恨?”
“我不知道。”
“那对于梁静英呢?”
“我……不知道。”
“那你总该知道,我给你掌心画的符, 一旦催发,会把巫降跟梁静英一块儿除掉吧, 所以你最开始才没选择启用。”
“我、只是隐隐地感觉到了。”
姑妄听中,季明俨挠了挠额前长长的流海, 有些郁闷地说。
事情解决后季明俨才知道,梁静英从初中时候就带了那种邪降在身上,论起成因,是某一次在学校里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生在网上看了什么“招鬼”的法子,要摆坛请仙之类。
后来闹出了事情, 一个女生跳楼另两个退学入院, 其他的一个就是梁静英。
梁静英无事。
有人说她之所以无事, 是因为她只是硬给那些女生拉去凑数的, 所以才侥幸逃脱。
其实完全不是这样。梁静英并不是表面看来的无事,那种“降”已经寄居在她身上。
只是因为体质跟天赋的原因, 那“降”并没有很严重的影响到梁静英。
因为这女孩子知道克制。
直到父亲出轨,父母离异,朱芳登堂入室。
家中无休止的吵闹跟谩骂, 互相指责, 下流的背叛,还有朱芳的敌视以及背地里对于梁静英的诅咒,都成了最佳的养分。
那“降”才有些萌芽势头。
可是催生了这种巫降真正长出来的, 却是另一个原因。
梁静英毕竟也是青春期的女孩子,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而言,懵懵懂懂的爱,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是季明俨实在太过耀眼和明亮,成了女孩儿心中的遥不可及跟不可或缺。
最终她心智动摇,开始慢慢地向着邪降上倾斜。
在梁家那一场大闹后,梁静英昏迷不醒,如今还在医院里休养。
据俞听说,因为她跟那巫降的羁绊太深,几乎难分彼此,所以要剥除两人之间的联系十分困难,巫降给大明咒除去后,未免也影响到了梁静英的心智,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只怕梁静英都不能恢复如常。
季明俨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姐,你说是不是我害了她?”
毕竟梁静英的心魔起因是他,现在变成如此现状,只怕会影响到接下来的高考,岂不是毁了这女孩子?
季明俨很是内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俞听望着季明俨苦恼的神情,笑着念了这句。
“什么意思?”季明俨纳闷。《诗经》在高中课文中虽然也有入选,但是这个却是陌生的。
“意思就是,天真的女孩子不要跟男人谈感情,男人沉浸在爱欲之中,说丢就可以丢下脱身,女孩子一旦沉溺,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季明俨瞠目,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满脸涨红,眼神又是委屈又是着急:“我没有!我原先也不知道她对我居然、是那种心思啊,怎么你说的跟我玩弄她一样……”
“当然不是说你,只是忽然想起这个,有感而发罢了。”俞听淡淡说罢,又道:“所以你也不必多想,这大概也是梁静英的劫,毕竟那个巫降一旦沾染,很难脱身,而且它的存在也会影响到寄主,就算不是你,以后也会有别人催发。”
季明俨问:“那个巫降到底是什么东西?”
俞听垂眸:“人心皆有所欲,有人选择脚踏实地,再辛苦也不会做违心之事,但是有的人不同,他们欲念太盛,急于求成,所以会选择走‘捷径’。‘巫降’只是一种容器,由法师从域外请来,只要用手段供养,它们就会帮助主人达成所愿,但同时,也会埋下反噬之因。”
季明俨想起先前“梁静英”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因为反噬,所以会给丢弃吗?”
“不错,一般会用手段镇住或者消灭,但是毕竟因果循环,寄于梁静英身上的巫降,就是许许多多的‘降’之碎片吞噬融合,所以力量才会异乎寻常的强大,”俞听有些无奈,“这就像是人类随意丢弃的垃圾,有朝一日总会……引起反噬。所以起初我并不想要插手。”
巫降在休养生息的时候也在等待一个时机,完全夺取寄主身体的时机,也就是梁静英自身的“许可”,而在后来梁静那句“你滚开”,就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凭借最后的清醒将残存的巫降从身体中驱离出去。
后来,季明俨去探望过几次,女孩子正在恢复期,睡容恬静安详。
听说她的父亲只来过两次,倒是梁静英的母亲每天都守在女儿身边……因为懊悔哭泣,女人的眼睛布满血丝。
季明俨本来想问问梁静英那时候为何会说什么“不后悔”,但是看着这幅场景,那个疑问不问也罢。
这场风波导致了季明俨跟魏西楼的约定告吹。
可据俞听说,魏西楼也在处置一件棘手的事情,那想必他也无法抽身。
而此事之后,李清宁主动请缨护送鼠兔们返回高原去了,姑妄听内总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直到寒假结束,准备返校的季明俨才又遇到了魏西楼。
魏西楼居然等在季明俨家的楼下。
许久不见,他的脸上竟多了一道看着还有些新鲜的伤疤,疤痕从腮边到颈间,有缝合的痕迹。
看这伤势,如果再深入一寸或者魏西楼的运气差一点,那上次两人的告别大概就是永别了。
季明俨大惊失色:“魏司长,你这是怎么……”
魏西楼倒是显得不以为然:“没什么,只是给划了一下。”
“给什么划了一下?”季明俨的眼皮直跳。
魏西楼没有回答,可季明俨突然闻到浓烈的血腥气,几乎让他窒息,血气中浮现一双通红的眸子,烁烁地盯着他。
他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可是眼前除了魏西楼外并无别人。
魏西楼倒是看出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血……”季明俨本不想说,但还是老实地开了口:“很浓烈的血腥气,不知打哪里来的。”
魏西楼脸色微变:“是吗?你闻到了?还是感觉到了?”
季明俨也无法形容:“好像、好像都有。”
魏西楼笑笑:“我也听说梁家的事情了,一个人敢单枪匹马地去处置那种邪门东西,你也不怕?”
“不怕……是假的,”季明俨也笑:“可是俞听在我手心里写了个什么、大明咒之类的东西,她许我去,我就知道一定没妨碍的。”
魏西楼长叹:“难得你对她这样信任。”
说到这里,季明俨突然有些紧张:“魏司长,你、你这次来找我,是不是为了上次约定的事?”
“是啊,上次跟你约好了,结果都失了约,你还有兴趣吗?”敛着浓眉的男子,眼神里有几分肃然,几分探究,还有些许笑意。
季明俨窒息了有三秒钟,然后说:“有!”
“好,”魏西楼蓦地笑了出声:“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
魏西楼开车,载着季明俨来到了朱紫路的咖啡厅。
季明俨曾经路过这里,可从未进来消费过。
魏西楼把车停在门口,带着他径直入内,咖啡厅内很是静谧,有几个客人闲闲地坐着。
季明俨本以为魏西楼在找座儿,可魏司长并没有止步的意思,带着季明俨一路往后厨员工通道走去。
他走的很快,如一阵疾风,季明俨虽然满心疑惑,却仍是加快脚步跟上。
等魏西楼推开最后一扇门后,季明俨眼前豁然开朗。
他好像是穿越时空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狭长的走廊,地板,墙壁跟天花板都是统一的纤尘不染的雪白,跟外头咖啡厅完全不同的装修风格。
魏西楼迈步走了过去,季明俨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他的注意力给走廊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吸引了。
那是一头带有极大翅膀跟锋利爪子的“龙”,狰狞威武,可是又不是记忆中普通的神龙该有的样子。
季明俨飞快地看了下方的小字一眼:烛九阴。
旁边还有一处注释似的:已知灭绝。